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厝隼轲毅知道属下的意思,不置可否的品酒听乐,只在间中表现出主人的好客与应有的热忱,也算是宾主尽欢吧。澜漪柔顺地倚在厝隼轲毅身侧,尽责地扮演北塞王妃的角色,忽略腰间始终未松开的大手。紧绷的神经却一直无法松懈,她瞄到“延泽公主”的紧张,而她身后,一脸平静的美婢眼中势在必得的眼光却只让她扬起眉,戏已经开演,连主角都已到了位。只是,探寻的眼瞄向左下侧,那儒雅有礼的年轻男子究竟又是怎样的角色?江君,澜漪默念着这个名字,认出这个街市上有过一面之缘的男子,而他身后的护卫不正是在街市上追着他的人吗?真是有意思,红唇轻抿,她计量的眼划到右下侧,享用美食中仍不忘照应着身边小主子的宇文湜,皱起眉,澜漪忽然觉得有什么讯息被不自觉地忽略了,瞄过宇文湜的眉目,他的样子……
“真是让我伤心啊,我的爱妃居然只顾着看别的男子吗?”低沉的亲昵在耳边轻响,微热的呼气让耳垂发痒,澜漪惊觉地抬眼,望进邪肆的玩味鹰眸,似真还假的薄嗔在薄唇边堆积,腰间的手一个用力,她被硬带进坚硬的胸膛。
“王爷太多虑了。”想挣脱厝隼轲毅的禁锢却不得法。澜漪垂下眼帘,厝隼辙的身形外貌明明与厝隼轲毅如出一辙,是自己的错觉吧,她深吸口气,绽开笑容,“王爷还是别冷落客人为妙。”
“当然。”鹰眸锁住她的眼,握杯的另一只手在她唇边轻掠而过,厝隼轲毅赞同地点头,以只能让两个人听到的音量低诉最后的密语,“只有让客人尽兴才能撤席,我真是期待,今晚可是我们的新婚之夜呢,漪儿爱妃。”
澜漪没有答话,看着眼前男子放大的笑脸,笑容柔和了诡异的冷漠曲线,让诱人的男性靥庞添上温和的味道,注意到褐色眸里的戏谑,澜漪摇了摇头,不去理会心下的波动,绽开看似热情的笑容,她无奈地逼自己放松身子,至少有一点厝隼轲毅是对的,她是他的“妻”,从今晚开始到客人完全的“尽兴”而归。
* * *
好客人是不会让主人太过疲累的,何况是几个聪明的贵宾。名为“接风”的盛宴在宾主表面的热切交流后趁兴而结束,面色惨白的“公主”与她引人侧目的“美婢”一起先以病体需要休息告退,然后是笑足整晚的儒雅送婚使,而贵客一走,宴也再无继续的必要,厝隼轲毅下令佣仆们收拾残宴后,便和宇文湜、楚翳往机务室去了。虽然三人的面色如常,可事实上,已经惊觉了什么的厝隼轲毅一定不会坐以待毙,何况,来人未必有让他“毙”的手段与能力。澜漪侍女婢收走桌前的酒杯玉盘,才从软垫上站起来,打量的目光环视着已然空旷的厅堂,在心里对今晚的自己点了点头,差强人意的表现尚可满意,只是不喜被人碰触的身子有些僵硬,纤指不自觉的探向腰间,感觉热烫的温度还不曾消退,整晚锁住这里的掌恣意而霸道,一如它的主人。微舒口气,澜漪知道自己必须做些改变,既然已经答应了做挡“车”的“马”,就该尽力做好,就算有些牺牲也是必要的。抬起头,打定了主意而安心的她却看到同样没有退席的厝隼辙。
“夫子。”十二岁的男孩儿站定在澜漪面前,倔强的抿着唇,与厝隼轲毅相似的脸半垂着,让人看不到他的眼睛。
澜漪轻应一声,不由自主地叹气,是她的教育不成功吗。应该喜怒不行于色的未来王者可以被人一眼看出心里的情绪,而且是最孩子气的委屈。“辙儿你该去睡了。”喝斥的教训没有出口,换了女装的缘故吗,让本来清朗的声音加进了柔性,甚至感觉到了微弱的感情。澜漪无奈的轻笑,伸出手拍了拍厝隼辙的肩。
“我不困。”男孩硬硬得吐出话语。渴望的眼睛专注地望着地面,极力地挺直背脊,像是证明着自己的存在。一个被父亲忽略得太久的儿子,容易引起疼爱他的人的心疼与不满,澜漪猛地一震,忆起宇文湜的眼,平和的智者却也是有着七情六欲的凡人,她玩味的想着,却难得的用手抬起厝隼辙的下颌:“辙,你要记住你的身份,你已经是个大孩子了。我让你来参宴,不是要你自讨苦吃的。”不留情的打碎男孩儿想要安慰的奢望,澜漪直望进开始从自怨自艾里走出来的褐瞳,“你是塞北未来的王,你要学的不是识文认墨,而是治理一方,今天的客人是汉廷的使者,你知道吗?”
男孩儿垂下眼帘,显出羞愧的神色。整个晚上,他都望着父亲,奢望一向少见的父王能给他一个温暖的问候眼神,对于其它的,竟毫无心思理会。
“好了,回去睡吧,明天我还要抽查你的功课。”
“可是,夫子不是要陪父王吗?”不敢置信的惊喜在男孩儿眼中闪动,他迅速地抬眼望着澜漪,生怕听错重要的喜讯。
“我是你的夫子。”澜漪淡淡地说着,示意婢女带走怔愣的厝隼辙,打定主意要加强男孩儿的应变能力,如果大戏注定北塞王府中进行,那么北塞小王爷也定是无法走脱的角色,自己若便宜了别人才是真的该死呢。慢移莲步,澜漪在婢女的簇拥下回到了“腾龙九天”。 * * *
“你们都下去吧。”
“是,王妃。”尽责的侍女铺好床铺,向澜漪行过礼后才告退。让偌大的寝室中只留下她一个人的身影。慢慢地走到床边,在看到上好的红绫上赶绣出的鸳鸯戏水图后轻笑出声,讥诮的目光慢慢地移遍屋子,这间几个时辰前还是北塞王私人禁地的空间如今却要成为她预演的排练场,真是意想不到荣幸。
“你还满意自己所看到的吗?”沙哑的男音带着魅惑的磁性在澜漪反应之前轻响于他的耳边,开始习惯的男体贴着她的背,即使透过层层帛衫,仍能感受到不一般的炙热。
“我以为王爷要在机务室中待很久。”不置可否的转换话题,澜漪借转身的动作滑出身后的怀抱,转过脸面对着着王袍的厝隼轲毅,从鼻端闻到他身上的酒香,醇甜的味道其实后劲十足,一如他激烈的吻。微红了面颊,澜漪将注意力放到正事上。
“你也看出来了。”厝隼轲毅任澜漪拉开两人间的距离,原本放在她腰侧的手环抱在胸前,鹰眸微眯,深思的眼因为不屑而闪着利光。
澜漪点点头,知道厝隼轲毅的意思:“吕稚荷选的替身太没担当了,明眼人一见便知,我还真猜不透她耍这种‘李代桃僵’把戏的用意。”她好像也不怕人识破,澜漪想起那美婢女荷儿示威的眼神,那样的盛气凌人,那才是真正延泽公主的态度,抬眼望向厝隼轲毅,澜漪玩味的撇开唇,“你会揭穿她吗?”
“何必,看看她能玩出什么花样也好。倒是那个江君,你不觉得他更有意思吗?”厝隼轲毅不在意的挥挥手,眼在提到江君时谨慎的眯起,想起鸿鹄楼后,他对自己的提示,分明是告诉他吕稚荷与贴身侍女互换身份的把戏,可他为什么这么做,这个应该是西域人的汉廷文官,到底是友是敌。“汉廷有这么厉害的人物倒是有福了。”他轻喃着,不介意将心中所想与澜漪分享,他们是一条船上的伴侣,也是旗鼓相当的伙伴。
“你的意思是要陪着演戏啰。”澜漪了解的展眉,心里也对江君产生着浓重的兴趣,市集上的相遇使她加深了疑问,还有深藏的别的原因。
“有何不可。”厝隼轲毅点点头,摊开双手,示意澜漪帮他宽衣,“夜深了,我困了。”鹰眸中锐利的光隐去,重望向澜漪脸的眼里是看戏般的戏谑。
“那就请王爷早些安歇。”澜漪帮厝隼轲毅脱下王袍,听到他挑逗的话语时连眉也不曾挑动一下。
“安歇?你让我歇在哪儿?”
“自然是床榻上。”
“噢——”厝隼轲毅扬起眉,看着澜漪不动声色的脸,问:“那么你呢?”
“我在扶椅上睡好了。”澜漪望向寝室中唯一的长椅,寻思自己蜷起身应可安睡。
“你要知道,我们是‘夫妻’。”
“我知道。”若不是为这点,她又怎么会与他共处一室。演戏要真,澜漪不明白自己已如此牺牲,厝隼轲毅还有什么好不满的。却看到他露出的笑容,像是掘好的陷阱正要加盖。
“你知道就好。”厝隼轲毅走近澜漪,俯下脸对她说,“夫妻是要同床共枕的。”
澜漪皱起眉,“真夫妻是要同床共枕的,但王爷,我们只不过是权宜之计,应不在此列吧。”
“我问你,疑人之计是什么?”
“疑人,先疑己,己疑人自疑。”自觉地背诵完《王道说》中的疑人篇,澜漪醒觉的瞪大眼,知道自己中了厝隼轲毅的诱语之计。
果然,厝隼轲毅得意地笑着,轻松的将她抱起,在她唇边低喃:“要疑人先疑己,自己都不说是真夫妻,又怎能让别人相信。”他抱着澜漪掀开红绫被,躺了上去。澜漪压下惊慌的心跳,从鹰眸中看出厝隼轲毅的认真,邪肆的眼中只有略占上风的得意,没有丝毫的色欲。是自己输了一回,因为女人的天生羞怯而忘了对敌时的全力以赴,放松了紧绷的身子,澜漪安躺在厝隼轲毅身边。“不愧是韩家的女子,淮阴侯后继有人了。”欣赏的低喃在耳边响起,澜漪微笑着对上厝隼轲毅满意的眼。
“不让王爷失望就好。”澜漪枕着厝隼轲毅的健硕臂膀,在红绫鸳鸯被下,俨然如亲密的夫妻。
暗室内,淡淡的兰香与醇酒的甜味混合,交织成频率相仿的沉稳呼吸,在夜的氛围下织成自为一章的乐律,和谐且动听。
第五章
睡醒的时候,旁边的微陷已是冰冷的了,澜漪慢慢地睁开眼,有一瞬间的怔愣,入眼处的纱罗玉饰与回忆中的场景重叠,让她差点儿陷入迷乱,分不清现实的状况。丝滑的绫段在她的指间留下柔软的触感,舒适的感觉几乎让叹息逸出嘴角,太过久违的富贵享受,也难怪她会熟睡得连厝隼轲毅起身了也不知道,丹凤眼半闭,在想到自己的睡颜尽入别人的眼时,有些发涩,轻摇颌首,如丝的墨发披散在肩头,凭地添上几分孱弱。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澜漪坐起身:“谁在外边?”
“夫——王妃,是香雪。”端着水盆的小女婢应着声,略嫌吃力地将盛着水的铜盆放在桌上,兔子般的大眼里是羞涩的笑意,“王妃,香雪来伺候您更衣。”
“要是不顺口就叫夫子好了。”澜漪掀起棉被站起身,接过香雪捧上的女衣自行穿戴,承认在这时候看到一张已然熟悉的面孔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即使这单纯的小丫头是之前最想回避的人种之一。
“那怎么行,夫子已经是王妃了。”香雪认真地反驳着,羡慕的大眼里有着转化后的崇敬,在以为澜漪是俊俏的周夫子时的小小爱慕,被她女儿身的事实完全打破,同是女儿身的香雪却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女子竟能有不输男人的才华与勇气,而女装的澜漪真的好漂亮,她钦慕地暗自咤舌,简单的心自此认定今后唯一的主子:多才善智的新北塞王妃。
“随你吧。”系好腰扣,澜漪随意的将秀发挽成髻,用一根玉簪固定在耳后,“王爷呢?”
“王爷一早就陪着延……什么公主去城里了,说晚上才回府,让王妃不必挂心。”香雪转述着早晨听到的命令,不好意思告诉澜漪自己胆小得一见到王爷便发颤,勉强听懂了王爷的意思便告退了,以至于那个汉廷的什么公主的名字,完全地没有记住。
“延泽公主?”
“对,是延泽公主。”香雪吐了吐舌头,借挤毛巾的动作转头。通红的一张小脸埋得低低的,若得澜漪绽开了唇角。
“王爷是和公主一个人去的吗?”
“不是啊,王爷带着楚将军和公主一起出去的。”
楚翳,澜漪扬起眉,“宇文先生没去?”
“宇文先生在府里招呼江大人和公主的随侍,有个叫荷儿的可凶了,她也留在府里了。”香雪将知道的消息一股脑倒给澜漪,府里的下人间,消息是传得最快的,汉廷来的那批人中,只有始终带笑的江大人获得了众人的好感,其他人都在北塞王府中颐指气使的,尤其是那个什么公主的贴身侍女荷儿,明明和她们一样是丫头,却硬是喝斥使唤她们,凶得要命,要不是王爷下令不许得罪汉廷的客人,她们一定会骂那个荷儿。香雪愤愤地想着,没有注意澜漪的自语。
“调虎离山吗?她留在王府中又能怎么样呢?”接过香雪挤干的毛巾擦脸,澜漪努力猜测吕稚荷的心思,难道是为了和人接头。安排奸细混入对手府中是吕雉惯用的手法,偌大的北塞王府自然也不会免俗,但吕稚荷亲自留下与之碰头,而放弃勾引厝隼轲毅的大好机会,这奸细也太重要了一点。一定还有别的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