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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很忙,有话快讲。”碍于两人各自的身份,萧和权咽下去后面那句话,冷冷一笑:“驸马爷正值新婚,丢下公主就不怕梁帝龙颜大怒?”
吕佩仁没有把他不客气的话语放在心上,衣袖轻拂,在萧和权对面坐下:“我知萧王日夜奔波繁忙,所以长话短说,今次我来是受故人之托,来给萧王殿下传个消息,顺便送样东西的。”
听见故人两字,萧和权脸上的不耐之色慢慢消失:“什么消息?”
吕佩仁的笑容也淡了下去,他道:“萧王这些年游历四海,可是为了寻找李嘉的下落?”
“明知故问。”萧和权不假颜色,心跳却一声高过一声。
“如果我说,李嘉她,已经不在人世了呢。”
萧和权脑子里轰得一声,一把揪住吕佩仁的衣襟:“你他妈说什么?!你再胡说八道一个字,老子让你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祭日!”
“客官,客官!”小二眼见情势不对,连忙凑过来劝说:“有什么事好好说,好好说!”
“滚一边去!他咒老子媳妇死,老子不揍他还是男人么!”
小二被掀到了一边去,扶着撞痛的腰眼,嘀咕道:“刚刚你不还说你媳妇死了么!”
“我知道你其实已经信了七八分,只是不愿承认而已。”吕佩仁的声音也有些紧,他被萧和权抓着也不动怒,缓缓道:“李嘉在幼时便因宫闱斗争中了毒,那毒药虽不会立刻要了她的命,但会随着年岁增长逐渐伤害她的神智和身体。不要说你没有发现,三年前的李嘉已经有了不对劲的地方了吧。”他拉开萧和权的手:“她是一个那么骄傲的人,怎会忍受自己在心爱的人面前一日日变疯变傻?她不想让你看到那样不堪的她,所以才会辞官,躲去无人之地度过余生。”
咣当一声巨响,萧和权掀翻了桌子,手里握着的剑直抵着吕佩仁的胸膛,仿佛下一刻就要用它捅穿吕佩仁:“你他妈再说一遍!”
可他终是什么也没做,剑从他掌心落下,他蹲在地上像一只受了伤的孤兽,蜷在墙角里,捂着脸的手不停地颤抖,一滴,两滴,地上氤氲开了一片水泽。
周围看着的人也颇是不忍,侧过头去擦眼泪。
“叔叔,不哭。”一双胖乎乎的小手握着个帕子伸到萧和权面前,看萧和权不理他,又迈着小步子走了一步:“叔叔,不哭。”
萧和权身子一颤,睁开赤红的眼,他对上一双漆黑如墨的瞳仁。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不是结局……倒数第二章而已,下一章才是
☆、第60章 陆拾
燕国京城汴梁近日多了位新贵;不满三岁的小小年纪深得圣眷,更是当朝权势第一人萧王殿下的心尖尖。
“哎,小祖宗别跑别跑!赶紧把这甜羹吃了好午睡才是。”庭下武一追着锦衣小人满地跑。
“不吃不吃;我要捉蟋蟀。”小人不耐烦地挥着小胳膊。
萧名鼎站在窗口盯着那小人研究了半晌;道:“别说;和哥你长得不像,但这脾性却是像极了。我说;哥你怎么不声不响就有个儿子呢,你这些年不是在找他么?”
屋里很静,像根本没有第二任。萧名鼎眼皮跳了下,他以为萧和权有了儿子,李嘉这事就是随风过往不是一件事儿了。但现在他这反应让萧名鼎心里直打鼓,寻思着找个别的话头岔开:“哥,这小子仔细看五官还是更像你些……”
“哪里像我,分明是第二个她。”不知何时,萧和权也站到了窗下,目光淡淡地追随着那抹小小身影:“正因像她,我有时候都不敢多看他。”萧和权拉下窗户:“触景生情,伤心。”
萧名鼎听得一头雾水,这她他他的,到底是哪个他啊!
萧和权走到案边拿起一叠折子交给萧名鼎:“以后不是无关紧要的事不要来问我了,你参与政事也有段时间了,自己能拿主意便做主吧。”
萧名鼎捧着沉甸甸的奏折沉默了好一会,还试着劝萧和权:“哥,如今你也是有儿子的人了,能放下的便放下吧。李嘉他……”说着触及萧和权的目光,余下的话不由自主地梗在了喉咙里,讪讪道:“那,那我走了。”
“走吧,记得见了陛下就说我近期身体不适,恐要在家休养好一段时间。”
休养也好,和那小子多待待,培养培养感情,说不定便把李嘉那人给忘了。如此一想,萧名鼎心里踏实了不少,出门时还乐呵地和萧宝宝打了个招呼,结果招来那臭小子一个白眼。
得,别说,这无法无天的样子还真像萧和权。
头一个月,萧宝宝来汴梁过得极不习惯。萧和权有心想问他娘亲,可这小人认生的很又有些怕他,任他左哄右骗都撬不出一个字来。萧和权也是个暴脾气,两三次心里一急就发飙了,萧宝宝被吓得两眼汪着泪水,缩成个一小团躲在武一后面呜呜咽咽的,更不敢与他亲近说话了。
萧和权晓得这小子有卖可怜的水分在里头,可一对上他那双神似李嘉的眸子,一刹那什么火都在心头冻住了。是的,冻住了,生不来气却也冷得他心凉。吕佩仁说李嘉死了,他是一个字也不信,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没亲眼看到那李嘉就是活着的,至少活在他的世界里。
接触得时间久了,萧宝宝与萧和权也熟悉了,但萧和权却也不想逼问他了。每日里,大半天萧和权都陪在他身边。许是李嘉教的也有可能是天生从他娘那继承来的,萧宝宝贪玩但也好读书,才三岁便已识了不少字,谁见了他都要夸上两句聪明。在这时,萧和权才会露出一真心实意的笑容,那是,老子的儿子可聪明着呢,没看他娘是谁么。
萧宝宝读书时,萧和权要么也卷着本书陪读,要么就拿着刀削削刻刻。萧宝宝支笔抵着下颚,问道:“叔叔,你在削什么?”
“臭小子又想挨揍是吧,说了多少遍老子是你爹,不是叔叔。”萧和权削着木头,头也没抬。
萧宝宝想说我爹才不会是你这么凶和糙的人呢,但一想到萧和权的巴掌骨头一紧就啥也不敢说了。
萧和权看了眼闷闷不乐的萧宝宝,道:“爹在给你做小弓箭,做老子的儿子哪能不会骑射呢。”
萧宝宝呆了呆,激动地丢下笔扑在萧和权膝头,奶声奶气道:“弓箭好,弓箭好!宝宝要射箭玩!”这一高兴什么节操也没了,揪着萧和权袖子道:“爹爹快带宝宝去射箭!”
萧和权被他逗得乐不可支,大掌揉着小脑袋:“好好好,爹带你去骑马射箭!”
萧宝宝眼睛都笑得没了,眼睛亮晶晶地趴在一旁看萧和权削木头:“还是爹爹好,娘亲只会教宝宝读书,一点意思都没有。”
萧和权手里的刀一歪,一滴血啪嗒落在地上,他浑然不觉,只看着萧宝宝,声音颤抖:“你刚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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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梁的菊花是中州一绝,到了秋节,点上一笼第一楼的包子,上杯菊茶,悠哉悠哉一个下午也就过去了。
这是富贵闲人过的日子,城中平民们虽大多还要为生计奔波,但歇脚时去城西买上一兜老沈家的菊花糕倒也破费不了多少钱。老沈家的菊花糕是个汴梁城小吃的老招牌了,爽甜可口,清热去火,正是适合这个季节的好点心。
去年老沈家当家的去了,留下孀居的娘儿两,今年便格外的忙碌。
“媳妇,丫头呢,一大早怎没见她?”沈老太放下空簸箕,望了望里屋。
沈家媳妇在围巾上擦擦手,忙着打糕不抬头道:“一早便起了,说是去城南采红豆,回来要做红豆米糕。”
“她是个不知事的,你咋让她一个人去了!”沈老太脸一变,责备道:“这些日子都传要和契丹打仗了,万一遇上个歹人怎么办!”
“放心吧,娘,隔壁的环丫头也一同去了。保准跑不丢!”
沈老太这才略略放下心来,往簸箕里放下一排排打好模的糕点:“依我说,隔壁环丫头那兄弟是个靠得住的,看起来也喜欢咱们丫头。就是咱们丫头那心思,唉,怕是配不上人家啊。”
妇人莞尔一笑:“娘,我看倒是隔壁那小子配不上咱家丫头。咱丫头人是傻,读书识字不在话下啊。”
“理是这个理,可亏就亏在这个傻上面啊。”沈老太叹了口气:“我去前头看看她回来了没,今儿忙,原还想着喊她搭把手的。”
“行,娘您慢点。”
……
“沈娘,你红豆采好了没?该回去了,要不你阿婆该着急了。”高环挎着一篮白菊从东边走来:“咦,你在编什么?”
“红豆。”沈娘坐在石桩上,拈着根细针对准一粒红豆细细钻着,她手里已串了十来粒。
高环对沈娘的种种怪行已见怪不怪,只道:“这红豆有什么好串的,又不如珠子漂亮。”
沈娘的脸庞在午后的日光下显得温柔而细润,看着高环认真道:“红豆又名相思子,通九窍,止热闷。留取他年银烛下,拈来细与话相思。”
高环一听她念诗就头大,连连摆手:“别别别,千万别给我念你那些酸诗。”她拾起一粒看了看,坏笑道:“你莫不是有心上人,串了这相思子送他。”
“心上人,心上人是什么?”沈娘歪着头看她。
“唉,我与你个傻子说这些做什么。”高环长长地叹了口气,挎着她的胳膊:“走啦,回去吧。”
“哦……”沈娘慢腾腾地收罗起东西,随着高环往前走了几步,依依不舍地回过头,脚步往后一转跑回来采了把不知名的野花,和得了个宝贝似的捧在怀里笑了开来。
高环摇摇头,点了点她脑门,嗔道:“说你傻吧动不动就冒两句诗书来,说你聪明吧偏生还就是个傻子。”
沈娘低头摸着怀里的小花,笑得甜甜的,并不管她说了什么。
回到桐巷里,沈家铺子面前已经排了老长的队。街坊里的都是熟面孔,高环熟稔地一一打着招呼过去,沈娘随着她也乖乖巧巧地喊着伯伯婶婶,她模样生得乖巧,身世又招人可怜,于是这一路走过来后怀里多了七七八八的零嘴小玩意,把她给高兴得一个劲笑。
“哎,这沈娘一笑起来就和朵花似的,让人心疼到了心坎里。”
“是啊,这沈娘就爱笑,笑得人看着也欢喜。”
“沈娘!沈娘,你这丫头去哪了,现在才回来。”沈老太一见着她和见着救星似的:“你快把你娘给忙死了知道不!幸好你高哥过来搭把手,要不然可有的忙了。还不快进来!”
沈娘哦了声,乖乖跟着沈老太进了铺子。
在沈娘被拖进铺子的同时,一个小童站在巷口咬着米花糖发呆。
“看什么呢,小子。”萧和权拎着一纸包的零嘴从他后面走来:“你不是吵着要吃菊花糕么,怎么不想吃了?不想吃了就和爹去你萧叔叔家,你萧婶说想你了。”
“要吃的要吃的!”萧宝宝蹦跶起来抱着萧和权的胳膊,黑溜溜的眼睛睁得亮亮的:“爹,爹,宝宝要吃菊花糕!”
“想吃还不去!”萧和权咧着嘴,一巴掌拍在他的小屁股上。
“好好好!菊花糕!”萧宝宝一溜烟地蹿过去,却还知道规规矩矩地排着队。
排队的人稀罕地围观他:“这是谁家的娃娃,生的好生水灵。”
萧宝宝挺起胸膛,自豪道:“我是李萧氏的儿子!”
满堂哄笑:“你爹姓李是么娃娃?”
“那是!”
“是你个大头鬼!”萧和权一头黑线地拎起人,瞪他:“谁和你胡说八道什么李萧氏的!你跟着老子姓你,知道不!”
“哼!娘和高叔叔都说我是李萧氏之子!”
话题又转了回来:“你小子给我说清楚,你娘到底怎么了!”
“不知道!”
“你欠揍是吧!”
“嘤嘤嘤!爹打我!爹是坏人!”
“假哭没用,没菊花糕吃了!”
“爹你真幼稚……”
修理完萧宝宝,萧和权一手提着菊花糕一手牵着哭哭啼啼的儿子往回走:“下次乖点啊!”
“哼!”
夜里回到家中,萧和权小心翼翼地抱着瞌睡不断的萧宝宝下马,萧宝宝趴在他怀里呢喃道:“宝宝好像看到娘了。”头一歪睡着了。
“……”萧和权手里的菊花糕应声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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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和权是在次日找去沈家铺子的,前夜萧宝宝睡得太熟,萧和权才摇了摇他,他便做出副要哭得惊天动地的模样:
“宝宝要睡觉!宝宝困!宝宝正在长身体!爹爹虐待宝宝!”
“……”
李嘉是个冷性子,萧和权也没萧宝宝这般娇气啊!萧和权气得想打他,最终没舍得,只能睁眼等到天明,从姗姗醒来的萧宝宝嘴里撬出了只言片语。
萧和权一路纵马疾驰,到了沈家铺子便一头栽进去,结果逮了空,一转头又往城南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