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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才知道,奴才知道。”孙福圆抬手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汗珠,赶紧扬起嗓子冲着殿外喊了声:“万岁爷摆驾鸾阙宫。”
苏悦菡今天起得也挺早,一会儿母亲要进宫来给太后请安,当然也会顺便见见自己的闺女,苏悦菡心里自是洋溢着小小的期待。自打嫁进了宫里来,倒是已经数月没有见过母亲了,从小一直守在母亲的身边,乍一离开,就是这么久,怎么会不惦记。
正是春干气燥的日子,苏悦菡这几日牙总是有些隐隐的疼,便想起在家的时候,这月份总是煮些枇杷百合粥去火,正好起得早些,便有闲情细细地写了单子,让春暖去差人煮了。粥煮好了送来,春暖盛出一碗端给苏悦菡,暖呵呵地冒着热气,氤氲中一股香甜的味道扑鼻,心里便是那么的舒爽。苏悦菡舀起一匙,才放到唇边吹着,就听见外间有人喊道:“皇上驾到。”
苏悦菡一挑眉,显然有些意外,却也紧着放下了手里的汤匙,站起了身。春暖先是神色一喜,继而却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撇撇嘴,悄声对着苏悦菡道:“娘娘,您看见了吗?万岁爷这哪是来看您啊,定是来看那小妖精了呢。”
苏悦菡抿嘴一乐,也是压低了声音说道:“倒是什么事也别想瞒着咱们春暖丫头。”
春暖眉头皱皱也不说话,只是嘟着嘴,低了头,跟着苏悦菡一起站在门口等着阮黎望。
行过了礼,阮黎望瞟见屋里桌上正摆着热粥,便随嘴问道:“梓童正用早膳呢啊?”
苏悦菡见阮黎望并未急着说明来意,她自是更不着急,笑吟吟地道:“皇上来的正是巧,您也来一碗吧,春天气候燥,这粥正是去火的呢。”
阮黎望略一沉吟,也就点了头,一撩龙袍,四平八稳地坐在餐桌的一边,一旁的宫人忙着给阮黎望也盛了一碗上来。阮黎望一挥手,“梓童也坐下吧,别让朕耽搁了你用早膳。”
苏悦菡一垂首坐在了一边,安静秀气地开始吃粥,阮黎望心中虽是有话,却也急不得,便也一口口慢悠悠地吃起了粥来。吃了几口禁不住赞叹道:“这粥的味道倒也别致,朕在宫中还真是没尝过,这是梓潼特意让人熬的?”
“臣妾在家的时候,这个节气总是煮些去火的汤水,皇上要是吃着顺口,臣妾以后就常嘱咐御膳房给您煮些送去,对龙体也是大大有好处的。”
阮黎望点点头,似是不经意地在苏悦菡的宫中逡巡了一圈,却并未见到菱儿的身影。一会儿还要早朝,他也没有太多的时间能耽搁,再夸赞了几句粥的味道,便状似无意地问道,“梓童啊,母后昨日可是把朕那边的一个丫头给了你这边?”
苏悦菡正是刚吃完粥,把碗匙递到了春暖的手里,用帕子沾了沾嘴角,才不疾不徐地说道:“皇上说的是菱儿吧,母后对这丫头可是疼的紧,生怕她做事还生疏,缺了历练,在皇上那惹了皇上不快,所以才说放在臣妾这里,让臣妾好生地□下。”
阮黎望轻轻地咳了下,掩饰着自己的不自在,才又慢条斯理地说:“菱儿其实自小就在朕身边伺候着,早就是轻车熟路,哪还有生疏一说。母后倒是太过操心了,还要麻烦梓童特意去教,这样吧,今天就让菱儿回了朕那边,不用劳烦梓童再费心。”
“皇上。”苏悦菡轻笑着柔声说道:“瞧您说的,多见外。再说,以往跟现在总是不一样的,菱儿虽说自小伺候着您,可是那时您是太子,如今可是皇上了了啊。皇上身边的伺候的人,那可是得万里挑一的,怎么能随便着来。当初也是臣妾安排不周,忘了给您身边的宫女换些有经验的,母后没责怪臣妾,已经是给臣妾好大的面子,哪还有麻烦一说。”
苏悦菡的话,说的太过冠冕堂皇,倒让阮黎望一时接不下去,默了会儿才又道,“没事,这事怪不得你,是朕当初留着他们的。朕始终是个恋旧的人,用惯的物什或是人,不在身边反倒是不适应,真换些别人来,只怕伺候的更不舒心。”
“嗯,皇上身边的孙公公不也是一直跟着您的,日常起居还有孙公公伺候着,您要不就先将就几日,菱儿既是让母后送到臣妾这边,臣妾这就给您送回去,倒让母后觉得臣妾偷懒了,等过些时日,臣妾再跟母后禀明,让菱儿回去,您看可好?”
苏悦菡又是一个软钉子让阮黎望碰了回来,阮黎望心中有些起急,看看时辰却也到了该上朝的时候,怕耽误的久了,那几个老家伙又是好一阵劝谏,情急之下脱口而出,“菱儿若是不回去,朕身边连个会泡茶的丫头也没有,难道是要渴死朕吗?”
苏悦菡故意做出惊讶的样子,赶紧歉意地说道:“皇上,这倒是臣妾考虑不周了,怪不得看着您肝火似有些旺,这气候里,水喝的少了可是不行。臣妾这就给您派过去个专门奉茶的宫女,泡茶极是有一套,定是不比菱儿差的。”
阮黎望深深地吸气,心中暗忖,这皇后真不知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还是果然办事从来这么一板一眼,心里略一琢磨,既然迟早也是想封了菱儿的贵妃,倒也不必这么瞒着,也省的苏悦菡跟自己如此地打着太极。
阮黎望起身仔细地端详了会儿苏悦菡,才又带着几分故作轻松的口吻道:“哦,原是朕忘了告诉梓童,菱儿其实不单单只是个宫女,她自小跟朕一起长大,情谊甚笃,朕只想等着个合适的机会,是要给她个名分的。”
苏悦菡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叹道:“原来菱儿是皇上的意中之人,臣妾倒是怠慢了,不该给她安排差事,那就让菱儿先在臣妾这边呆一阵子,等到给先帝爷守孝的孝期一满,开春选秀过后,皇上充盈后宫之时,把菱儿一起册封了就是。”
话说到这份上,苏悦菡仍是不放人,阮黎望的面色已经极是不善,眯起眼睛盯着苏悦菡道:“那依着梓童的意思,菱儿还要在你这待上一年不成?”
“是啊,皇上您看,您看中的女人,自是不能当下人用着,可是此时菱儿还没个名分,跟在您的身边倒是遭人非议,不如就让她跟臣妾身边做个伴,反正日后也是姐妹,总该先热络些。”
阮黎望牙根咬地咯咯作响,心里只在犹豫着到底要不要跟苏悦菡当场撕破了这层脸皮,今日就非把菱儿要走。苏悦菡却只当不知,还是巧笑慢语着:“皇上,菱儿在我这,您还不放心吗?您瞧,这会儿是不是到了上朝的时辰了,可别耽误了您的正事,那可就是臣妾的不是了。”
阮黎望自知确实是快要晚了,狠狠地剜了苏悦菡一眼,噌地站起身,往外就走,只是从齿缝里蹦出几个字道:“梓童等着朕,朕下了朝再来。”
“恭送皇上。”苏悦菡温和有礼的声音在阮黎望背后传来,阮黎望的拳头握的更紧了几分。
阮黎望一走,春暖当即便垮下脸来,小声地跟苏悦菡说道:“娘娘,想不到那丫头在皇上心里还挺重,皇上看上去可是生气了呢。”
苏悦菡作势叹了口气道:“可不就是生气了,刚才说话时,看着皇上额头的青筋都在跳呢。”
春暖忧心地问:“娘娘,那该如何是好?难不成还真把菱儿还给皇上?”
苏悦菡走到铜镜前整了整凤冠,斜睨着春暖道:“还是自然要还的,咱们留着又有什么用?只是现在还还不得,看来还得让皇上气上些日子了。”
春暖还要说话,苏悦菡走到她身边,把手搭在她的手上说道:“走吧,咱们还得去给太后请安了,今天母亲进宫来,咱们把要做的事,往前边赶赶,还能跟母亲多说会儿话。”
春暖再一叹气,喊人安排了凤辇,才又同情地看着苏悦菡说:“娘娘,您的命可是真苦。”
☆、一荣俱荣
天气真是不错,才是一早,太阳晒在身上就有了融融的暖意。空气中有泥土的清新和青草的味道,苏悦菡深吸了口气,想着一会儿便能见到母亲,不由得露出了丝笑容。
临出宫门前,苏悦菡眼角不经意地一瞥,看到了那个让阮黎望一早便过来找寻的人。
鸾阙宫,院墙边,远远的,一抹纤弱的身影怯生生地站着那里发呆,看那姿态,该是站了些时候了,想必刚才也见到了愤然离去的阮黎望。
苏悦菡一时倒也生出了几分心疼,蓦地想起临进宫之前的那个晚上,自己也是这样悄悄地站在远处,看着那个眷恋的身影黯然离去,却也无可奈何。
上了凤辇,苏悦菡才又对春暖说道:“本宫险些忘了,春暖,回去告诉菱儿,手边的差事就别做了,你另外安排着人去做,让她没事的时候来陪着本宫说说话就好。”
春暖不情不怨地哦了一声,扶着苏悦菡上了凤辇,一路静静地走去绵福宫。
太后看见神清气爽而来的苏悦菡,心里不由得松了口气,却也还是有些不放心地问道:“悦菡啊,望儿可有去找你的麻烦?”
苏悦菡故作吃惊的表情道:“母后,皇上怎么会去找儿臣的麻烦呢?”
“那个菱儿……”太后欲言又止,神色间有着一抹哀戚,“悦菡不怪母后未和你提前说明白就好,倒是让你为难了。”
“母后说的是这事啊,儿臣有何为难的?皇上既然心里有菱儿,就依着他,给菱儿个名分就是。只是现在为先帝的守孝期未过,否则儿臣早该张罗着为皇上选秀,充实后宫了。如今皇上自己就有了可心的人儿,倒还让儿臣省心了呢。”苏悦菡轻快地说道,语气中没有一丝的不悦。
“那你让菱儿跟着他又回去了?”太后一挑眉,疑问道。
“菱儿是母后交给儿臣,让儿臣□的,虽说儿臣是尽心竭力,却也没有一日间就能完成您嘱托的本事,总还是要在儿臣那边在呆些日子,真说学什么,儿臣却也教不了菱儿太多,但是姐妹间彼此多亲近些总是好的。”苏悦菡仍是笑吟吟地答着,在太后的眼里看到了赞许的神色。
“嗯,哀家就知道悦菡是个懂事的孩子,倒是望儿那孩子,年轻气盛,做事倒没点儿帝王该有的沉稳,悦菡万事莫跟他计较,再过几年长大些就好了。先帝年轻时可不是也是那么个犟脾气,这爷俩一个样的。”
“母后说的哪里的话,皇上是真龙天子,天下之主,儿臣哪里会跟皇上计较什么,只要皇上不怪罪儿臣不懂事就好。”苏悦菡微微垂首,说得极其谦恭。
太后放心地笑笑,便也不再多嘱咐什么,只是轻声的似自言自语地说道:“望儿娶了你做他的皇后,也真是他的福气。”
苏悦菡听得并不是十分真切,抬眼疑惑地去看太后娘娘,太后却并未再重复,只道:“悦菡,你只要记着,若是望儿欺负了你,你便来找哀家,哀家一定会为你做主。”
“皇上不会的。”苏悦菡甜笑着说道,面上仿若还带着几分新婚妇人的娇羞。太后心中一动,想起后宫一直传言阮黎望自立后起,便从不曾在苏悦菡宫中过夜,也不曾传苏悦菡侍寝过,倒不知这小两口到底是个什么情形。现在看来,似乎也并非如想象的那么不睦。原要开口问问,琢磨了下却也作罢,想起一会儿苏夫人会来,总也会跟闺女见面聊上几句,便打发苏悦菡下去歇着,准备一下。
苏悦菡却是还不太能得歇,尤太妃那边一早说是受了风寒,高热昏迷。苏悦菡赶紧传了太医先过去,这会儿也得紧着过去看望下。尤太妃膝下无子,只一女,数年前也嫁到了邻邦和亲。先帝一去,身边还真是连个亲人也没有了。听说,尤家以前也是永昌朝的名门望族,只是后来才慢慢衰落了下去。这尤太妃倒是也可怜的紧,外戚里没个支撑,在宫里也没人能有个照应。
高热混乱中的尤太妃口中胡乱地喊着什么,似是先帝的名讳,苏悦菡只当是不知,握住在那空中乱挥着的手,只是平静地安慰道,“太妃娘娘,您放宽心,本宫已经找了最好的太医来给您医治,有不了几日您的身子就好了。”
尤太妃迷乱的眼神倏地看向苏悦菡,忽然就笑了起来,“馨儿啊,你来看母妃了,母妃跟你走,母妃再也不要在这宫里呆着了,这里没有一个人会在意我。”
那干热而枯瘦的手指攥的苏悦菡手掌生生的疼,几个宫女帮着,才把苏悦菡的手拉了出来,手背上却已经印上了几抹淤青的痕迹。把手笼进宽大的袍袖里,苏悦菡起身嘱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