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眸倾天下-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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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脱口而出那一刻,竟是如此尖锐,响彻了御书房。
伴随着外边的雨意深深,茜纱宫灯映在明黄的锦帘上。龙涎香,隐隐暗香浮动。
御书房的门猛然被人推开,守在门外的侍卫急急的闯了进来,跪地垂首道:“王上,楚将军求见。”
一直冷漠的夜鸢忽而一笑,可眼中却全然无笑,唯剩下那冰冷的疏离。
“正好,今夜朕要与王后,楚将军好好谈一谈。传楚寰。”他龙袍一挥,蓦然转身背对着我,似有决然之意。
那明黄的身影那样陌生,陌生到令我害怕,仿佛……他要做出什么决定。
难道,他真的不信任我?
他对我的爱,仅仅就因为那几句风言风语而消散?
我无力的后退几步,却见那名侍卫起身,像是要出去召楚寰进来,可是他却探手摸向腰间。
正在奇怪他的举动,却见一道锋利的银芒闪过,那是一条又细又长的剑。那剑如鬼魅,凌厉的逼向我的心脏。
千思万绪瞬间闪过,也由不得我考虑,合身便扑上前,将夜鸢一把推开。
剑气如虹,凌厉的逼向我的心脏。
我仰首,寒气扫过,与持剑人眼神相撞。
他眼底诧异,竟是立刻想收回剑势,无奈长剑出鞘必取其命。
他几乎是费尽全力,将剑用力一偏,避过了我的心脏,只是狠狠插在了肩头。
在长剑入肩那一刻,我也认出了这名刺客,是夜翎。
身子徒然一轻,夜鸢将我揽入怀,眼中有震惊,还有不可思议。
何止他不可思议,就连我都不敢相信,如此爱自己的我,竟会在生死一线推开夜鸢。原来,爱上一个人竟会连自己都迷失了。
瞬间,我想起五年前,大哥何尝不是将我紧紧揽在怀中,独自承受那万箭穿心,保住了我的性命。
这些年我一直对大哥留我一人独自在世上而耿耿于怀,今日此事发生在我身上许多疑问也就释怀了。当一个人将另一个人当作自己的生命在爱,那一刻,便能弃自己的生命于不顾。
可做过之后,我竟觉得自己是这样好笑,为一个男人牺牲自己的性命,这实在……太好笑了。
夜翎又是一剑,直刺夜鸢,身形如鬼魅。仓促间夜鸢为了护我,搂着我急退。凌厉的杀气无不充斥包围着我与夜鸢,夜翎的眼神是仇恨的,似要也夜鸢同归于尽。耳边掠过森冷的寒气,肩上的疼痛已经让我整个人瘫软在他身上,似乎成为他的包袱,一边躲避夜翎的剑还有保护我。
其实,他可以将我推开。
其实,他知道夜翎不会伤我。
外边的侍卫闻声冲了进来,拔刀的瞬间不是砍向夜翎,而是夜鸢。
御书房外的侍卫何时竟全变成了夜翎的人,却无一人发觉?
猛然想起多日前在天芳园所见到的一队侍卫……当时我便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却因为我小产之事而忽略了。
可是夜翎,你为何要回来?
王宫被破那日,我之所以放你一条生路,为的不是让你回来行刺夜鸢,而是让你走的越远越好。为了仇恨,你却再次进宫……你真的以为凭你,凭你那几个余孽就能杀了夜鸢吗?
楚寰不知何时已飞身进来,长剑出鞘,寒光掠影,锋芒毕露。瞬间,三名刺客已死在他那快如疾风的剑下,鲜红的血沿着刀锋一滴一滴的滚落。

第四阙:尘埃落定 二废未央,血红颜

殿外雨声依旧,闪电破空,雷鸣阵阵。大殿顷刻间安静下来,楚寰执剑挡在我与夜鸢面前,近二十名刺客将我们团团围住,杀气迫人。

楚寰摄人的目光将满殿一扫,竟是凄冷无比。

我靠在夜鸢的怀中,面色早已无一丝温度。

夜鸢怜惜且复杂的看我,手在我脸颊上抚了抚,指尖很凉。收回手,若有所思的瞧了眼楚寰,忽然听见夜鸢一声轻叹,眼中一闪而过的情绪让我看不懂,也不敢懂。

“夜翎,你果然没死。”夜鸢这句话中用的不是‘竟然’而是‘果然’。

此刻的夜鸢平静到让我觉得不真实,面对这么多刺客竟如此平静,仿佛一早便已预料到今夜的行刺。

夜翎袖手一扬,将脸上那隐藏大半张脸的胡子撕下,呈现的仍旧是那份狂妄与不可一世。

“既然未央放了你,又何苦回来自寻死路?”他面色阴郁,隐有杀气。

“父王,母后,都是被你害死的。夜翎岂会苟且偷生?”夜翎始终紧紧握着长剑,深知此刻的情形不能再拖延下去,向众人使了个眼色。众人便举刀砍向我们,楚寰冷笑中藏着不屑,丝毫不将他们放在眼里。

也正是因由这份轻蔑的笑意,激怒了众人,冲上前便与楚寰刀剑相击。

电光石火间,密密麻麻的大内侍卫自御书房外涌入,似乎早有准备,并不像是匆匆赶来。

那一瞬间我仿佛明白了什么。

不出片刻,大内侍卫已将满殿的刺客擒住,押跪在夜鸢面前。而楚寰的刀则架在夜翎的颈项之上,那一刻夜翎便已经输了,又输了一次。

想必夜鸢早已得知夜翎未死的消息,也对夜翎秘密进宫行刺之事了若指掌,他根本就成足在胸。

而我,这个傻瓜竟去为他挡剑,多此一举,真是多此一举。

夜鸢看着我肩上的血一丝丝的溢出,即刻道:“传御匿!”

“不用传了。”柔和却不失威严的声音在这场惊心动魄的刺杀后传来,那个雍容华贵的华太妃身着瑰红色凤袍徐徐走进,凤冠垂下的珍珠流蒂一步一晃动,更衬的她妩媚动人。

范上卿紧随华太妃身侧,对着我已再无恭谦:“元谨王后,夜翎是你放走的。”

“是。”事到如今,何苦再瞒,这一切夜鸢早便知晓。

“不是。”就在我回答的同时,夜翎竟矢口否认了。

“这倒是奇怪,一人说是,一人便说不是?”华太妃好笑的扫过我与夜翎,又恍然想起什么似的:“哀家倒是忘了,王后你与夜翎本就是一对,后来却被鸢儿抢了个先。如今相互庇护倒也是情有可原,鸢儿你瞧瞧你的王后,做的实在不成体统。”满口的讽刺,似在刻意挑拨我与夜鸢之间。

可是华太妃,如今已不必再挑拨了,我与夜鸢的距离已经拉的很远很远了。

范上卿一脸的得意,上前一步,由袖中取出一份明黄色的奏折,跪于夜鸢面前奏道:“元谨王后晋位两年有余,朝臣列下八宗罪请求废后。”说罢,便打开奏折,当着众人的面朗朗念着:“八宗罪:之一,擅宠宫闱。之二,迷惑君王。之三,把持六宫。之四,谋害宫嫔。之五,骄横跋扈。之六,滥杀无辜。之七,惑乱朝纲。之八,勾结党羽。”

每听一句,我便由夜鸢的怀中抽离一分,直到范上卿念完,我便含着笑看着楚寰。

楚寰也回望着我,眼中隐有悲恸,更多还是释然。他早就预料到今日的情景吗?

“还有第九宗,欺君之罪。”华太妃冷笑着将目光投放在夜翎身上,原来我的一念之仁竟也成了一罪,而这个欺君之罪是足以令我掉脑袋的。

而夜鸢,至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原来他不信我,他不信我。

“未央你两次让哀家摘了你的凤冠,哀家念旧情,故而手下留情。今日你犯了欺君之罪,这个凤冠已经不属于你了!”她淡笑,抬手,欲取下我的凤冠。

“母妃!”终于,夜鸢开口了,他冷冷的盯着华太妃,浓烈的怒意与警告让她的手僵在半空中。

肩上的血早已将我的左臂染透,雪白镶金丝贡锦纱袖变成了触目惊心的红色,红的耀眼,红的娇艳。

“顾念旧情,手下留情?”我犹自轻笑,狠狠的盯着眼前的华太妃:“堂堂太妃,竟买通李御医,张御医,陈御医联合起来谋害龙种,可笑。可悲。”

华太妃的脸上顿时失了血色,却马上恢复:“元谨王后你倒是能演戏,哀家何故要害你的孩子?那也是哀家的孙儿。”

她这句话促使我笑意更大:“是啊,母妃也知道那是您的孙儿啊?”笑着笑着,我侧首看着伫立在原地深深凝望我的夜鸢:“孩子的枉死,全因我站的太高,太高。你们哪能容下我生下龙种?原来,至始至终都是辕慕雪在威胁着你的皇权。原来,我们的爱情竟是如此不堪一击。”

我一步一步的后退,血一滴一滴沿着我的手臂划入指尖,最后滴在熠熠闪光的地面。每后退一步,夜鸢便离我远一分,而我眼眶中的泪早已弥漫了眼眸,再也看不清那个让我再一次敞开心扉去爱的男人。

两侧的侍卫皆因我漫无目的的后退而纷纷让路,整个御书房的人皆将目光投向我,有悲悯的,鄙夷的,淡漠的,讽刺的,嘲讽的……

从小就知道,当皇后就等于当弃妇。

可自从做了夜鸢的王后,得到他的专宠,我才知道,原来做皇后不一定都是弃妇,至少我不是。

今日,我还是难逃阿娇子夫的命运,终于还是被他抛弃了。

“一直相信,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以为我做的一切,你都会了解,原来,你一点儿也不了解。你不信我,你不信我。”泪水溢满眼眶后,终是滚落,我一扬手,将头顶的凤冠摘下,狠狠摔在地上。

珠翠,朝珠,宝石,一颗颗滚落在地面,刺耳的跳动声来回萦绕的大殿。

而我后退的步伐撞进了紫衣的怀中,一个踉跄的险些摔倒,幸得紫衣紧紧扶住了我。

她的眼中竟也闪着泪,猛然跪了下来,重重的向夜鸢磕了一个头,梗咽道:“王上您是在怀疑娘娘对您的异心?娘娘怎么会?王上您怎么可以?”

“贱丫头,这哪有你说话的份!”范上卿上前就是一脚,狠狠揣在紫衣的心窝。

紫衣猛然摔到在地,一口血便吐了出来,我心惊,想去扶她,却见她坚强的爬了起来。嘴角隐隐带着血迹,泪水倔强的不肯掉落,目光是坚定的。

这是我所认识的紫衣吗?她何时竟从那个胆小怕事的紫衣变得这样坚强?难道是在我身边待的久了,也就变的这样坚强了?原来我的狠辣也会将人改变呢,真是害人不浅……难怪,就连夜鸢都在怀疑我与楚寰对他的江山意图不轨呢。

她重新跪好,仰头凝望着夜鸢,娓娓说:“今日就算是死,有些话奴婢还是不得不说。四年前,奴婢奉娘娘之命给您飞鸽传书:宫人陷害,王妃小产。奴婢一直不知娘娘为何要让奴婢给您写这八个字,难道她不怕殿下因为悲痛而丧失斗志吗?直到那日听闻王爷您横闯位处西山的副将军营,力斩数百人,亲取其副将首级才知道,娘娘的用意是为了激发您的斗志,若说是娘娘神机妙算,不如说她懂你。没错,娘娘的孩子,并非宫人陷害,而是娘娘她用一碗藏红花将自己的孩子硬生生杀死在腹中。”

突然,整个大殿静谧无声,仿佛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外边的风雨伴随着雷鸣划过,阵阵冷风袭来,卷起众人的衣角,拂乱了发丝。

“也许有人会说娘娘她狠毒,竟然连自己的孩子都杀,可王上,您知道娘娘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您。为了您,她独自承受了丧子之痛,为了您,还要甘愿进入冷宫,整整一年。您可知道娘娘在冷宫中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吗?多少次连奴婢都看不下去了,可是娘娘的表情仍是那样淡淡的,冷冷的,仿佛这一切都是她心甘情愿的。而她做的一切为了什么?是为了您的霸业,为了您的江山!”

“一个女人做到这个地步,换来的竟是您的怀疑。”紫衣说完这些,泪水早已经淌了满脸,那份歇斯底里的声音不断充斥着整个御书房。

我则是静静的听着紫衣细数着我的好,冷笑。

我有紫衣说的那么好吗?我真的为夜鸢做了那么多吗?怎么……我自己都不知道呢。

夜鸢的目光却早已动容,还有那掩藏不住的哀伤,震惊。

“还有,王上您专宠娘娘,您纵容的给了她至高无上的尊荣,而她也甘愿背负天下人口中的‘妒后’之名。可您给了她权利之后,却要怀疑她?是奸臣挑唆,还是百姓的悠悠之口?”紫衣一语方罢,范上卿大怒,立刻吼道:“来人,将这个贱婢拖出去掌嘴!”

“范上卿,给朕退下。”他一声怒斥。

范上卿一惊,随即卑谦的后退。

沉默许久的华太妃终于敛去那一脸的怔忡,望了望我,再望望夜翎,最后才说:“王上,元谨王后身为一国之母竟将这个谋逆的夜翎放走,骗说已葬身火海。欺君之罪,当斩。”

“母妃,不要逼儿臣。”夜鸢指节苍白,那目光已如冰雪,渐透寒意。

“鸢儿,你还未清醒吗?要一直受这个妖女蛊惑下去吗?她会毁了你的江山!”华太妃激动的喝道。

“就是这个妖女,在朕命悬一线之时为朕挡下一剑。”他的手指着我,一字一句地说。

“这一剑你就心软了?这丫头铁定是与夜翎做戏骗你的,否则怎会只伤到肩而已。”

突然,满殿的官员与侍卫皆跪地齐声道:“请求王上,诛杀妖后。”

“你们都反了?”夜鸢的目光杀气渐起,“谁敢再说一句,朕便杀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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