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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心妍本以为她会睡不着,却不想哄儿子睡觉,她也跟着睡着了,还一觉睡到大天亮,连原牧白父子起床都没惊醒,坐在床上自嘲地苦笑,其实她根本就是一个坏人,没心没肝没肺。
负面情绪没有影响程心妍太久,毕竟身负皇命,不容有失,调整好心态,继续埋头作画。
两天时间很快过去,罗管事来接程心妍入宫,还是在延福宫的那间偏殿内面圣,除了先见过的皇上和皇后,还有多了福王和长公主。福王是皇上的幼弟,相貌与皇上有七分相似,据说他擅画人物和花鸟。看到长公主,程心妍有些诧异,她不是去华清池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孟薇的婚事受挫,返回开封,不知悔改,人前人后去找王罗氏的麻烦。皇后素与长公主不和,知道此事后,在皇上面前告了一状。皇上倚重王嗣铭,就把孟驸马叫进宫来训斥了一回,要他好好管教女儿。本就为女儿下嫁,就很生气的驸马就更加生气,回到府中,把孟薇劈头盖脸骂了一顿,又找了两个管教嬷嬷严加管教。孟薇从小娇生惯养,没能嫁给王嗣铭,已让她备受打击,被父亲这么大骂,承受不住,大病一场。长公主心疼女儿,带着孟薇去华清池休养。
这事姜氏忘记跟程心妍说,害她白白备战了许久。那天从宫里出来,才知道长公主和孟薇不在开封。这庆幸还没庆幸多久,长公主就突然出现在她面前了。
程心妍给四人行了大礼,呈上了图子。图画了两张,一张上面画的舜帝盘坐在岩石之上,这张没什么新意,又是素图,没有上色,看上去不怎么精致。程心妍有意先呈没新意的给皇上看的,为的是后一张能让人眼前一亮,顺利过关。
长公主不屑地撇嘴道:“如此粗劣的画法,难登大雅之堂,还敢呈到皇兄面前来,大胆无礼。”
“此乃玉雕画,把线条画出来,是为了让雕工明了。”福王跟长公主唱反调,“非画技粗劣。”
长公主气恼,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程心妍进门看到长公主在座,就知道她会挑事,一点都不惊慌,神色平静地打开第二张图。图画着瀑布、仙鹤、灵芝、祥云,在祥云中隐隐可见一人,飘飘渺渺,宛若仙境。在图边还标注着,在什么地方应该用何种雕刻手法。
“皇兄,这图一看就透着一股仙风道骨的味道。若依此图雕刻,必是难得一见的精品玉雕。”福王赞许地笑道。
福王抢先开了口,长公主想贬低也不好说,她知道皇上虽然对这个妹妹不错,可是不及福王,再一次狠狠地瞪了福王一眼。
“这图画的真好,万岁爷,不如就依这张图雕吧!”皇后看到长公主吃瘪就高兴。
皇上对图很满意,既然皇后和福王也都说不错,道:“就依图雕琢。”
程心妍没有带玉匠同行,福王推荐由京中“翡凝轩”的李师傅来雕刻这尊舜帝得仙玉山子。程心妍无权提异议,但有人会提出异议,长公主冷笑道:“人人都知道京中手艺最好的是福瑞楼的王师傅,七弟怎么推荐起李师傅来了?难道真是内举不避亲吗?这要是让七弟妹知道了,只怕会难过的哟。”
福王根本不理会长公主,起身对皇上行礼道:“皇兄,此图是这位妇人所画,只有她才知道这玉雕应该注意的地方,臣弟以为,应该由她来决定由谁雕刻。”
“万岁爷,七皇弟所言甚是。”皇后帮腔道。
皇上摸着胡子,道:“原程氏,你觉得由谁雕刻才好?”
“回皇上,民妇不知道李师傅和王师傅的技艺如何,想过看看两人雕刻的作品后再决定,还请皇上恩准。”程心妍行礼道。
第一百七十三章 画匠
就程心妍而言,她当然愿意选福王推荐的李师傅,毕竟她跟福王没有交恶,可是她知道,皇上绝对清楚长公主与她之间的那点事,她不怕得罪长公主,可是直接选李师傅,皇上会认为她针对长公主,长公主也肯定不甘心,一定会背后捣鬼,让两位比拼一番再选,情况就会有所不同。
为了更直观一些,皇上让李师傅和王师傅呈上来的都是玉马。马的姿势都一样,静卧回首状,玉料不问,李师傅是墨玉,王师傅是青白玉,雕刻上都运用了固雕、浮雕,线雕。
李师傅在表现手法上更突出筋骨,腹部、臀部丰满,线条圆润。
王师傅在表现手法上更突出马的神态,前足前伸,后足蜷缩,一副悠闲自得的样子,通体光素洁净。
单看这两件玉雕,王师傅的雕刻技法稍胜一筹,可他是长公主的人,程心妍犹豫不决。
“原程氏,你可选好了?”皇上问道。
“回皇上,民妇选青玉马。”程心妍主意定了,与其让长公主背后捣鬼,不如把事情摆在明面上,她就不信,长公主敢明刀明枪的弄坏玉雕。再说,她只负责画图,又不负责雕刻,就算玉料雕琢期间出什么问题,把玉料毁掉了,这责任也算不到她头上。当然,要是皇上不讲理,非要算在她头上,她也要把长公主拖进来,要问罪,大家一起问罪。
选青玉马,就是选王师傅,程心妍这个选择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福王惊愣,她是不是说错了?
皇后和长公主诧异,怎么会选王师傅?
皇上微眯起双眼,问道:“为何?”
“回皇上,两位师傅的技艺都很高超,在伯仲之间。民妇之所以为选王师傅,是因为青玉马的造型古朴典雅,雕刻精致细腻,琢磨技术超绝。”程心妍淡然浅笑,“民妇相信以王师傅技艺,一定能雕刻出一件举世无双的玉雕。”
“原程氏,这件举世无双的玉雕出自你之手,你想要什么赏赐?”皇上盯着程心妍,目光如炬。
“回皇上,民妇无功,不敢讨赏。民妇的图是纸上谈岳,若没有王师傅的技艺,就没有这件举世无双的玉雕。王师傅才是有功之人,王师傅是长公主举荐,是长公主慧眼认人,这头功理当是长公主的。”程心妍拖长公主下水。
福王眸光微沉,忽一亮,了然浅笑,王嗣铭过虑了,这女子很聪明,能这么快就想好对策,不筒单,根本不需要人帮忙,就能顺制脱身。
皇后想了一下,看了眼长公主,笑的意味深长。
长公主傲慢地撇嘴,现在才来讨好她,晚了。
“就依你所选。”皇上朗声道。
王师傅步伐稳健地走上前去,双膝下跪叩头道:“草民领旨。”
“皇上圣明,王师傅他一定不会辜负皇上对他的信任,一定不会辜负长公主对他的举荐之恩,一定会尽善尽美的雕好这尊舜帝得道升仙山子,不会让皇上心爱的玉料变成废料的。”程心妍这话是在敲打王师傅,要他知道讨好皇上才是最重要的,要是出了差错,惹得龙颜大怒,长公主也保不住他。
雕刻人选一事已定,程心妍可以功成身退,但是长公主开口道:“皇兄,玉料珍贵,这第一刀下的可要难。图既是原程氏所画,她必定清楚往哪儿下刀好。”
“皇上,民妇刚才已经禀明,民妇只会纸上谈兵,并不会真正的雕刻,下刀之事,从来都是由店里的玉匠自行决定,民妇概不过问。王师傅已有数十年径验,这等小事,无须民妇这外行人给意见了。”程心妍早想好说辞。
“皇兄,臣弟以为,此妇人所言甚是,想她才多大年纪,那里就懂得那么多的事,能画出这张图来,已属不易。这下刀之事,就变由王玉匠去好好琢磨,再做决定就何处下刀为好。”福王帮腔。
“万岁爷,妾身听过一句话,叫隔行如隔山。画匠怎么懂玉匠的事,让画匠去教玉匠去下刀,可不就成了班门弄斧了。”皇后鄙夷她斜了长公主一眼,光长年纪不长脑子的蠢贷。
福王和皇后都出言帮程心妍,长公主很是不解,这原程氏何时攀上他们俩人了?居然让他们俩都帮着她说话。
“皇上,草民有话要禀。”王师傅叩头道。
“讲。”皇上沉声道。
“皇上,要雕出好的玉雕,须得画匠依料画图,玉匠依图雕刻才行。画图能修改,下刀不能改,这雕刻之事要慎重考虑才行。草民恳请皇上恩准,让她随草民问去看看玉料,指点草民一二,以便草民能早一日把玉雕完成。”王师傅不敢违抗长公主之意,只好硬着头皮道。
程心妍欲推脱,叩头道:“皇上……”
“行了,原程氏你就随玉匠走一趟,听听他的意见。”皇上觉得王师傅有道理,图可以改,下刀就改不了了,打断程心妍的话,做了决定。
圣意巳决,福王和皇后不好再说话。长公主得意的笑了,程心妍也只得领命,和王师傅随罗管事去玉料房。
看着那块硕大的玉科,王师傅眼睛发亮,伸于抚摸着玉料,感叹道:“真是一块极品玉料。”
“皇家之物焉有不好之理?”程心妍唇边闪过一丝嘲讽的讥笑,世上最大的强盗就是皇帝,只要是他看上的,就能住宫里抢,抢得还理直气壮。
等王师傅散动过了,程心妍才把图子展开,让他看图雕刻。王师傅瞄了眼图子,斜睨着程心妍,道:“祥云应用镂雕,灵芝应用浮雕。”
“我己径说了,我只会画图,对雕刻技巧不是很了解,是王师傅在皇上面前恳请,让我来指点一二。”程心妍冷冷地提醒他道。
“图是你画的,你当然要在场。”王师傅心虚地道。
“我和王师傅都是受皇命听差办事的人,办得好,皇上喜欢,必然有赏。要办得不好……”程心妍拉了个长音,笑笑,意会好了,她就不言明了,“王师傅想想该怎么雕吧,毕竟雕刻的人是王师傅,不是我这个画匠,就象福王爷所说的,我能画图就不错了。皇后娘娘也说的,让我这个画匠教你如何下刀,是班门弄斧,我就不在这里妨碍王师傅了。”
雕错,废掉玉料,最大的责任是玉匠,而不是画图的画匠,程心妍希望王师傅能清楚的知道这点,不要妄想能把她下水,扯出福王和皇后,也是要告诉王师傅,他背后有长公主,她背后也不是没人撑腰。
王师傅神色微动,盯着玉料不语。
一直面无表情的罗管事轻轻扯了扯嘴角,道:“原太太天色不早,你该回将军府了。”
王师傅脸色再变,将军府,这个妇人到底是什么人?皇后、福王,还有将军都为她撑腰。
程心妍眸底露出笑意,长公主人缘不怎么好。
罗管事进程心妍出宫门,丹霞和燕草在宫门外等了一天,好不容易才见到程心妍出来,迎了上去。
程心妍转身握住罗管事的手,把手上戴的白玉镯褪刭她的手腕上,笑道:“谢谢姑姑。”
“原太太慢走。”罗管事欣然笑纳。
程心妍在宫里折腾了一天,精神紧张,连午饭都没吃好,上了马车,就有气无力地靠在软垫上,“好累。”
“太太,事情怎么样了?”丹霞和燕草异口同声地道。
“应该没事了,很快我们就可以回临安。”程心妍眸色微闪,希望长公主不要再节外生枝。
回到将军府,已是酉时末,天色黑透,原牧白站在门口望眼欲穿,马车还没停稳,他就跑上前去,拉开车门,急切地喊道:“娘子!”
“牧白。”程心妍笑,把手伸给他。
原牧白握着她的手,扶地下了马车。
姜氏在厅里也是等得心焦,见程心妍安然无恙回来,松了口气,道:“你一去就去了一天,可把我们给担心坏了。”
“已经没事了,舅母。”程心妍把宫里的事一一说给姜氏和原牧白听,“不知道皇后和福王为什么会出言相帮?”
“他们帮忙自有他们的道理,我们用不着去猜测。先吃饭吧!”朝中之事盘根错节,权贵之间利用来利用去,姜氏也不便细说。
程心妍笑了笑,没有再去深究这个问题,安静地吃完晚饭。程心妍使了个眼色给原牧白,原牧白会意,对姜氏道:“舅母,已经没什么事了,我们后天就回临安。”
姜氏搁下手中的茶杯,道:“还不行,这件事还没完,没有皇上明确的旨意,妍儿不能离开。”
“这长公主就象条疯狗,我怕她会找我们的麻烦。舅母有没有什么法子让我们早点脱身?”程心妍实在是太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了。
“虽然我们不惧长公主,但是也没必要招惹她。”姜氏想了想,“这样吧,我明天去见见大嫂,让大嫂去宫里讨皇后的旨意,只要皇后愿意帮忙,这事就好办了。”
“我怕皇后想利用我对付长公主,不会轻易放我走。”程心妍看出皇后与长公主不和。
姜氏一听这话有道理,道:“极有这可能,那我还去请大哥找福王帮着说项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