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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雨纷纷,路上的行人稀少,马车飞驰而过,溅起一片水花。程心妍撩开车帘向外看,烟雨朦朦中的临安城显得十分的安静,少了平日喧嚣。等程心妍和原牧白到达清音书院时,天空已然放晴,站在书院外,看着沐浴在阳光里的湖光山色,真如苏东坡诗中所写: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书院门外,苏濂派了学生在迎客,那几个学子见原牧白带着女眷同来,脸上的诧异之色显而易见,不过人既然来了,也不能拒之门外,迎上来打招呼,问明身份,让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童带路,领他们前往斗文的依澜居。
绕绿堤,拂柳丝,沿着小径缓步而行,一路上绿树成荫,花香阵阵,空气清新,景色怡人,这那里是读书的书院,分明就是供游人游玩的公园。程心妍轻叹一声,难怪古代文人能写出那么多脍炙人口的诗词歌赋,而现代文人就只会写口水词打油诗,面对如此美丽的青山绿水才有诗情画意,面对秃山臭水就只能掩着鼻子蒙着眼睛,那还有心情抒情。
依澜居就在西湖边,由竹子搭建而成,大厅有一半在陆上,另一半延伸到湖里,宽敞的大厅,坐着十几个人,王嗣铭也在其中。苏濂和年过五旬的中年文士坐在上首位置,在他们左右各坐着两位年过四旬的文士,不知道是两间书院的夫子,还是临安城内其他有名的大儒。
程心妍和原牧白跟着小童走了进去,苏濂虽在跟人说话,但是眼角余光一直瞄着门口,程心妍一进门,就让他看到了,就很热情地扬声道:“小姑娘来了,欢迎欢迎!”
他这一嚷嚷,屋子里的人全给程心妍行注目礼。要是寻常女子,被这么多男人打量,必定心慌慌,意乱乱。可是程心妍神态自若,笑盈盈地走到苏濂,手微微握拳,叠放在腰间,双膝微曲,给他行礼,“见过苏山长,山长万福。”
这让想看她羞怯模样的苏濂吃了一惊,这小姑娘不简单!
程心妍一看他吃惊的模样,就知道他是故意嚷嚷,捉弄她,眸光流转,笑得有几分得意,老夫子失算了!想当年她做珠宝鉴定时,面对数千人都没怯过场,这里不过才十来二十个人,她又有什么可害羞胆怯的?
原牧白也随程心妍一起见礼。
“呵呵,不用这么多礼,小姑娘,我家小予儿也来了,你去后面寻她玩去。”苏濂捋着胡子,笑道。
敢情要她来就是为了陪他家的孙女呀!不过多结交几个朋友也不是坏事,程心妍笑笑应了,随那个领路的小童绕过绘着西湖四季景色的四扇屏风,去后面的厢房内找苏濂的孙女苏予。这时苏濂起身为原牧白介绍那几个名士大儒,原牧白恭敬的给他们一一行礼。
绕过湖石垒成的假山,就看到三间独立的竹屋,小童将程心妍主仆领进了最中间的那间房内,房内没有人。那小童请程心妍在屋内坐下,道:“夫人,请稍候,小的这就去替夫人请我家姑娘过来。”
“有劳!”程心妍客气地道。
小童行礼退了出去。
程心妍坐在屋内,打量起屋内的布置,窗明几净,书香淡淡,桌上文房四宝俱全,架上书籍成堆,墙上挂着一幅水墨丹青。起身过去看画,画面上山峰叠起,水面开阔,画中的人物,或小憩或备炊或垂钓或撒网,形象生动,神态逼真,一副自得其乐,乐在其中的逍遥姿态。
画的上面提着一首词,“水绕溪桥绿,泛苹汀、步迷花曲。衣巾散余馥,种竹更洗竹,咏竹题竹,日暮无人伴幽独。光阴双转毂。可惜许、等闲愁万斛。世间种种,只是荣和辱。念足又愿足,意足心足,忘了眉头怎生蹙?”
知足者常乐!只是可惜世人大多不懂得这个道理,这山望着那山高。词的落款处写着:逍闲老人。
看来此词此画应是苏濂所作,而这里应该就是他的书斋。
第四十三章 结交新友
“劳原大少奶奶久候,小女这厢给原大少奶奶陪罪了,还请原大少奶奶恕罪!”一个脆生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程心妍回头看去,一个身形高挑、容貌秀丽的少女缓缓走进房来,少女打扮的十分的清雅,长长的秀发用一支翠玉圆头簪挽着单螺髻,耳边戴着翠玉珰,脸上不施粉黛,穿了件淡紫色绣梅花的襦衣,系一条白色襦裙,举手投足间不经意的流露出恬静气质。
“苏姑娘这陪罪之言,小妇人愧不敢担,是小妇人打扰了苏姑娘的清静,还请苏姑娘恕罪。”说完这番客套话,程心妍打了个冷颤,要是一直跟这位苏予这么说话的话,她还不如去金铺和刘掌柜唠嗑来得爽快。
少女眸光流转,抿唇浅笑,道:“原大少奶奶误会了,我非苏姑娘,小女姓陶,是慈湖书院陶山长之女,名唤惜眉。”
声音轻柔婉转和刚才的声音截然不同。
这时,从陶惜眉的身后跳出一个十三四岁,穿着桃红绣牡丹衣裙的少女,笑嘻嘻地道:“原大少奶奶,我才是苏予。”
声音清脆宛如银铃,就是先前听到的声音。
程心妍了然一笑,知道被她们捉弄了,只是没想到看起来这样安静斯文的陶惜眉,会跟着苏予一起胡闹,不过转念一想,她们既然能成为朋友,这性情上必有相通之处,而且联合起来捉弄别人,肯定不是第一次了。
“原大少奶奶,开个小小的玩笑,还请你不要介意!”陶惜眉欠了欠身子,微微笑道。
这无伤大雅的捉弄,程心妍自然是不在生气的,笑道:“我就奇怪了,老顽童家的小予儿怎么会如此文雅恬静?应该活泼可爱才对呀,如此看来果然还是没有错。”
“说的太对了,眉姐姐文雅悦静,我活泼可爱,我爷爷就是个老顽童。”苏予笑弯了眉眼,“大少奶奶,你好厉害,说的全对!”
“不是我厉害,而是一看就知道。”程心妍笑道。
三人虽然性格迥异,不过都是好相处的人,喝杯清茶,闲聊了几句,都觉得彼此是值得结交之人,言谈之间,多了几分亲昵的味道。
“妍儿,小予,时辰差不多了,我们去前面看他们斗文吧!”陶惜眉没忘记今日前来的目的,笑着提醒越聊越起劲的两人。
苏予吐了吐舌头,起身道:“两位姐姐,请!”
陶惜眉轻啐了她一口,道:“少来这一套,这会子你再装模作样晚了!”
“好好好,不装模作样!”两人嬉闹惯了,苏予笑着左手挽起程心妍,右手挽着陶惜眉,三人亲亲热热的出门往前厅走去。
“眉儿姐姐,你说这次斗文会是谁夺得魁首?”苏予偏头问道。
陶惜眉想了一下,道:“上次与南屏书院斗文,是蓟宗夺得魁首,今天应该也会是他再次夺魁。”
“为什么是他?为什么不会是长康夺魁首?三月初三曲水流觞,长康的桃花赋可是得到了孟老夫子的称赞!”苏予一副与有荣焉骄傲姿态。
陶惜眉笑而不语,这斗文和写文章不同。斗文,不仅要斗文者熟知《论语》、《孟子》、《大学》、《中庸》、《诗经》、《书经》、《礼经》、《易经》、《乐经》、《春秋经》等书籍,还要灵活的引经据典,口齿伶俐,有应变之能,最重要的是必须根据对手提出来的问题,做出相应的回答,并讲出独到的见解,令对方心服口服。这要求很高,所以能写的出锦绣文章的人,并不见得就能斗文夺魁首。
“眉姐姐最偏心了,就会帮着他。”苏予撇嘴。
“我何时偏心了,我说的是事实。蓟宗他不止文采出众,吟诗作对,书法丹青样样皆精,要不然他也不会稳居临安城四大才子之首这么多年,江长康不及他甚多。”陶惜眉对王嗣铭的才华赞不绝过,斜了苏予一眼,“明明是你偏心,总是帮着你家的长康,还说我。”
“你就是偏心,我不跟你说。”苏予哼了一声,扭头问程心妍,“妍姐姐,你说谁夺魁首?”
程心妍眨了眨眼睛,“我可不可以不回答?”
“不行!”苏予和陶惜眉异口同声。
程心妍假装想了一下,道:“蓟宗!”
陶惜眉满意地笑了,挑挑眉,斜眼看着苏予。
“你为什么要选他?”苏予不满意了,嘟起了小嘴问道。
“因为我不认识那个长康啊!”程心妍笑笑,“而且蓟宗他是我妹夫,我当然希望他夺魁首。”
“啊!原来你就是那个姐妹易嫁中的……”苏予脱口而出。
“小予儿!”陶惜眉忙打断苏予的话,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话一出口,苏予也知道说错了,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跟程心妍道歉,“对不起,妍姐姐,我不是有意要提这件事的,你别生我气,好不好?”
陶惜眉气不过,伸手用力地拧了苏予一把,疼得她眦牙裂嘴,又向程心妍道歉,“妍儿,对不起,你别怪小予儿,她就爱胡说八道。”
“没关系,这本来就是事实,我不会生气的。”姐妹易嫁的事,程心妍从来没放在心上,书香门第和商贾人家,在她眼中没有高低之分。不过在世人的门第之念,觉得她被妹妹所害,低嫁商户,对她多抱以同情。虽然她不需要这份同情,但是总比被人鄙视的好。
陶惜眉和苏予见程心妍是真的没有生气,对她更添了几分好感。依澜居内坐着数十人,上首坐着位须发皆白的玄衣老者,苏濂和陶炎坐在他的左右手。
“那位老先生是谁?”程心妍轻声问苏予,能让苏濂和陶炎陪坐下首的,身份肯定不简单。
“妍姐姐不认识他吗?他就是临安城有名的文学泰斗孟老夫子啊。”苏予小声道。
程心妍挑挑眉,她才穿过来一年零几个月,也就这几天认识的人多些,她要认识这个孟老夫子那才怪了。三个各具风姿的姑娘同时出现在依澜居,让众位学子眼前一亮,当然最多的目光是投向陶惜眉的。三人气质各有千秋,容貌以她为首,更何况苏予显得有些孩子气,而程心妍已是妇人妆扮。
苏濂回头看见三人,笑道:“还怕你们说话忘了出来,正要让人去叫你们,你们自己来了,快坐下。”
苏予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在苏濂身边坐下。陶惜眉给陶炎行礼后,也在他身边入座。程心妍径直走到原牧白身边坐下,小童为三人奉上新茶。
第四十四章 斗文大赛
“娘子,我没有看到二弟,不知道他为什么没有来?”原牧白带着女眷同行,又有婢女,他们的位置离那些学子稍远,两人交谈,不会影响别人。
程心妍看了一下,清音书院那堆学子中果然没见着原牧青,想了一下,道:“他才刚入学,没有资格来参加这次的斗文,想必在别处读书。”
原牧白想想也对,也就没再多说话,专心看两间书院的学子斗文。孟老夫子起身宣布斗文开始。
首先站起来说话的是东道主清音书院的学子,他开口吟道:“悲忧穷戚兮独处廓,有美一人兮心不绎;去乡离家兮徠远客,超逍遥兮今焉薄!专思君兮不可化,君不知兮可柰何!请问出自何处,由何人所著?”
程心妍听到这么多兮字,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此段出自宋玉所著的《九辩》。”慈湖书院的学子应声而起,回答了他的问题,接着也背出一段来,要对方回答。
王嗣铭这时候还稳稳当当地坐在慈湖书院众位学子中间,唇边噙着一抹浅浅的笑。在清音书院的学子中间坐着个青衫少年,眉清目秀,同样含笑而坐。程心妍猜他,应该就是苏予口中的那个长康。长康姓江,名恺,是苏濂的得意门生,也是这临安城四大才子之一。
越斗到后面,两间书院的学子选的文章就越偏,再不象一开始那样,这边刚背出来,那边就答了出来。只是他们在那里斗的不亦乐乎,兴致勃勃,程心妍却无聊的想睡觉,早知道斗文是这么一回事,打死她都不来凑这个热闹,闷死了。扯了扯坐在身边一脸呆滞的原牧白,问道:“我们可不可以告辞回家?”
“不行,娘子,第三局,苏老先生要我也参加。”原牧白道。
“这斗文还分几局的?这第三局斗什么?”程心妍第一次参加斗文,不知道斗文共四局,第一局是抛砖引玉,这是群战,两间学院的学子都可参加,也就热身赛。第二局引经据典,由抛砖引玉中表现最突出的两名学子进行经典著作中的典故辩论。第三局吟诗赋词;第四局妙手丹青。要夺得斗文魁首,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第三局就是各写诗词一首。”
“你会写诗作词?”程心妍惊讶地挑眉,想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