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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边,我还是会想念。后来我想明白了,她在我最不可能看到风景的时候,带我看到从未见过的美景。我与你一起时,是我牵着你慢慢走,而与她一起时,却是她推着我大步向前。她能化腐朽为神奇,她能让我一个坐轮椅的废人感觉比从前四肢健全时更英伟。”
“芸儿,你在我生命里最风光的那个时候出现,我曾经以为我不能比那个时候更幸福了。老头被我气得说不出话,处处被我压制,而你小鸟依人,乖巧听话,我有权有势有财有貌,佳人在怀,意气风发,人生不过是如此吧。可你知道吗,现在的我会为了以前的我羞愧。别人衡量百桥城的价值是用钱权去量,而笑笑,是用药材和病人去量,她总说我很了不起,而我学会用她的方法去衡量之后,才真的发现,原来我确是了不起。”
“可我昨日居然把她骂走了,我不知我昨日里骂了她什么?会不会是她在旁边冷眼看着我哄你的时候,我情急赶她走说了狠话?还是老头跳出来让笑笑发誓不得与我一起时我把她训了?又或者是你跟她说让她把我让给你她答应时我发的脾气?芸儿,这般算起来,我该不会是骂了她好几顿吧?我脾气这么糟糕,如若你遇到现在的我,你还会爱上我吗?”
“芸儿,我昨日梦到了你,我与你说了很多话,可你听不进去,你只是哭,让我跟你走。可是芸儿,我们再也回不去了,不是因为仇恨,不是因为你下了毒,而是你我都已不是从前那个自己。我能为你做的事做完了,我能为过去的自己做的了结也做完了。我永远不会忘记你曾经带给我的快乐,但仅仅只能是如此了。今日一别,我想我们难有机会再见面,希望你在九泉之下,能好好照顾自己,要象笑笑一样,要勇敢。”
他抚了抚墓碑,闭了眼在心里认真与谢景芸告别,与过去的仇怨和不幸告别,然后睁了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再呼出来,他忽然觉得一身的轻松,墓前的小花被风吹着向他点头,他衷心希望这是芸儿也获得了解脱。
聂承岩转动椅子离开,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象现在一样对生活充满希望。过去种种,譬如昨日死,他要快些与笑笑团聚,他要跟她道歉,他以后一定把臭脾气坏毛病都改了,他再不喝茶喝酒,他会乖乖听笑笑的话,每天好好活动筋骨,调养身体。
他要多挣钱,支些银子出来,培养教导更多的大夫,这样既会让笑笑高兴,又能多分担一些她的辛苦,他想跟她成亲,虽然老头还没有找到,但他一定能说服她嫁他,他要与她生一堆娃娃,最起码三个,一个管云雾山,一个管百桥城,还有一个就继承笑笑的医术。还有乐乐,这孩子也长大了,他得帮他立个业,还要帮他找个好媳妇。
聂承岩坐着马车朝着韩笑的方向进发,心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和渴望,只是他并不知道,他一路追不上韩笑,回到了百桥城,幸福也没有在那里等他。
渴望而不可得的锥心之痛,却是他新生活的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聂承岩与谢景芸告别这一段,其实很早之前便想好了,但是写起来比我想象的要难。上一章大家痛骂聂承岩的留言我看到了,不过还没有时间回复,现在晚了,我也偷个懒,明天再回哈。聂承岩确不是什么标准好男人,他的个性放到现实生活中我估计会被嫌弃到死,但这故事里的设定,他从小的生活环境和经历的事,造就他这样的人,出事前他爱上谢景芸很正常,出事之后他爱上韩笑也很合理,这两个女人如果在时间上对调一下,谁也不会与他有所谓爱情。我也不想让聂遇到韩笑之后就突然变成大善人好男人,所谓本性难移,只是有爱情的调剂,任谁都会有改变。正如同韩笑,她从开始到现在,个性和待人接物上也是有了些变化的,她也不若一开始那样的单纯开朗豁达了。太轻易得到的感情不容易学会珍惜,所以犯过错,受过苦,经历过考验,似乎才能更为坚固。这后面的故事,是这两人的第三阶段了,我努力好好写,谢谢大家的支持。全都抱住么一个!!
就此别离
聂承岩比韩笑晚了半个月回到百桥城,原本按理他是能在半路追上她的,可不知是天公不作美,还是因为他忽然有了醉酒那天的零星记忆,于是紧张惶然,拼命赶路,竟然就在路上生了场大病,这一病折腾得他半死不活,形容憔悴不说,更耽误了他大半月的时间,待恢复了些有了气力再上路,他已知自己没可能在路上能见着韩笑了。
聂承岩自我安慰着,反正她就在家里等着他呢,她虽是生他的气,但回了百桥城,这么多朋友在,还有她心爱的医书,说不定还有好些病人能给她瞧一瞧,她忙了起来自然慢慢就气消了。
他每日赶路时就在琢磨着,他怎么赔不是好呢?首先先认错他不该喝酒的,他不该冲她乱发脾气,他那什么,嗯,也不该对她用强的,他只是也会害怕,害怕她会不在他身边。他还要保证他再不会这样了,他要跟她说他已经不是过去那个背负枷锁的聂承岩了,如今他没有仇恨没有怨愤,只是一个想与她好好过日子的瘸腿男人。
聂承岩想了一路,憧憬了一路,回到百桥城,车子在聂府前还没停稳,他就迫不及待的推开了车门。陈总管领着贺子明还有几个仆役正在门口迎接,聂承岩没见着韩笑,心里已是一紧,但他强忍着等小仆架好斜板,霍起阳推他下车,他才开口问:“笑笑呢,怎的不来接我?”
陈总管面露犹豫,嘴张了张,似乎在想着怎么答,聂承岩见状强笑着抢着开口:“她躲在屋里是不是?”他盯着陈总管,又看看贺子明和叶竹,心中已有不祥预感,于是紧接着又道:“还是她去医铺子帮着看病人了?你遣人去唤她回来,就说我回来了。”
“主子……”
聂承岩打断陈总管的话,大声道:“去唤她回来,让她马上就回来。”陈总管没动,聂承岩微眯了眼,一扭头自己转动着椅轮,飞快的进了宅子朝着房间去,霍起阳与贺子明对视一眼,已知情况要糟,急急跟了上去。
陈总管跟在聂承岩身后,有些着急的喊:“主子……”聂承岩充耳不闻,谁也不理,赶到了房门口却一下停住了。他的房门关着,他瞪着门板,仿佛那后面藏着猛兽。陈总管看着他那模样,终于心一横,咬咬牙小小翼翼道:“主子,韩姑娘与乐乐走了。”
聂承岩似听不到,他脸色发白,愣愣的坐在那,好一会忽的伸出手来,猛的推开了房门。房子跟他离开时没什么两样,外间摆着圆桌,四把椅子,靠墙有个小柜,柜上摆着一盆花,那是韩笑亲自为他挑的花,她总说屋子里要有些生气,多看看花草,心情便会好。可是她可知道,她若不在了,他的心情怎会好?
外间靠窗边是一张书桌,那是他为了韩笑特意吩咐人摆的,她喜欢看医书,看完还要抄抄写写,他有书房,却不想她离得自己远了,便照着云雾山上那屋子似的,在外头加了张桌子,如今桌子没变化,可上面摆的几本医书却是没有了。
聂承岩推了椅子往屋里去,里屋的摆设也都没变,但桌柜之上属于韩笑的小东西确是没了,聂承岩一言不发,自己开了柜子,翻了箱子,一样样看,所有人都不敢进去,站在屋外守着。陈总管开口欲言,终还是闭了嘴。
聂承岩都翻腾完了,石头一般的坐在屋子里,不言不语不动,霍起阳他们几个在屋外守了半天,终是忍不住,刚开口唤:“主子……”却见聂承岩一挥手,“啪”的一声,掌风扫过,门被关上了。
霍起阳鼻子险些被砸上,幸好退得快,他狼狈的揉揉鼻尖,对着房门叹口气,转过身来,问陈总管和贺子明:“怎么回事?韩姑娘这回这么大脾气?你们也不拦着点?”
陈总管一脸为难:“韩姑娘初初回来的时候,精神很差,天天闷在屋子里哭,我听子明说是被主子骂了,受了委屈,于是也没好多问。乐乐倒是很担心,天天陪在她身边,我本以为两姐弟在一块,劝劝便会没事了,便没怎么盯着,没想到有天遣人来送饭的时候,发现两人都不见了。”
“可有留书?”
“韩姑娘没有,乐乐倒是留了。”陈总管从怀里掏出那张薄薄的纸递过来,霍起阳打开一看,这信留了等于没留,写得极其简单:“你知道我们是为什么走的,不必再会。哼!”
霍起阳有些傻眼,他看看贺子明,又看看叶竹,这两人动作一致的耸耸肩,贺子明道:“事实说明,姐弟齐心。”
陈总管在一旁道:“霍护卫,要不这信你交给主子去。”
霍起阳一听,赶紧把信塞回陈总管怀里:“这个家里发生的事,还是让总管大人禀报为好。”
陈总管急得不行,转向贺子明和叶竹:“那你们俩护卫弄丢主人家的事,你们自己去交代。”怎么交代?两人面露难色,难道说他们察觉不对劲的时候已经为时为晚,赶忙去追早已不见了人影。而且韩乐是主子亲自教导出来的,太熟悉他们的行事方式,之后的追查几次都把他们给甩开了,所以到现在也没能把人找到。
霍起阳也是明白,最后一咬牙劝道:“得,这事大家都得担着,谁也脱不了干系。”众人心知他说得对,事到如今也只得等着主子训人了。
可出乎大家的意料,聂承岩居然从头到尾都没有发脾气,他把自己关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哑着声音唤人,霍起阳推门进去,见他还是昨日的位置姿势,竟然就这样呆坐了一整晚。
聂承岩转过身来吩咐布饭,他眼睛熬得通红,面容憔悴,那表情神态是霍起阳跟他多年从未见过的,他赶紧依令唤了早饭来,又把其他相关人等都找了来。
聂承岩不说话,只静静看着他们,陈总管他们倒是都明白意思,慌忙把韩笑回来后的一举一动都说了,又禀告了他们去追查行踪的安排和结果等。聂承岩听完了,看了一眼陈总管递上来的韩乐的留书,然后一言不发的把信揉碎了,纸屑雪片一般的撒了一地。
聂承岩什么话都不说,却开始吃早饭。他面无表情的往嘴里塞食物,那模样似是不知自己咀嚼的是什么却还使劲的动着嘴,让霍起阳他们看得直胃疼。
聂承岩吃完了早饭,又呆呆坐了一会,终于开口:“乐乐长本事了,你们这般找定是找不到的。依笑笑的性子,她不会到处瞎跑,乐乐为了哄她高兴,也定是寻些可做医术研习之所去。这会子入夏了,在徽城有奇药市集,笑笑以前总说想去看看,你们派人沿途设点,别在他们后头赶了,只要没人追,他们自己就会出现的。起阳,你安排人去找些重病者,布些求医帖子发出去,笑笑心最善,会主动收帖的。”
众人得令,退下办事去了,聂承岩又把自己关起来,对着空荡荡没了韩笑气息的屋子发愣。这一日,除了霍起阳进来了两次禀报事务,其它时间聂承岩都没有再见任何人,他自己一人面无表情的安静呆着,不知想些什么,这让大家都很担心,所幸布了饭他就吃,到了深夜他就躺床上,只是似乎一下人被抽空了,没了喜怒哀乐。
一个多月后,依聂承岩的安排和布局,韩笑姐弟终于被找到。在近徽城的一个镇上,韩笑果然是很主动的直奔一个重症者住处,提出要给人治病。她到的第一天,聂承岩就收到了消息,他人就在徽城,可他却下令不要扰她,他说:“笑笑给人治病最是认真,扰了她,她该生气了。”于是一众手下远远盯着,半点行踪也不敢露。
韩笑这次给人治病,花了半个月的时间,这家病人倒是大方,主动付了大笔诊金,家里还有许多珍贵药品,有些还是韩笑只在书上读到过的,她不禁暗暗庆幸自己这趟来得真是好,不仅救了人,还学到了不少知识。离开的时候,这家主人千恩万谢,竟然还把药品都送给她了,说是这些药放在她这才能发挥功效。韩笑倒也不客气,把药收下了,诊金却是退了回去,她知道这些药的价值不菲,再收人银两她是过意不去的。
韩笑抱着药盒子坐在马车上,不知怎地心里想到了聂承岩,出走的这段日子她拼命读书,拼命给人治病,就是让自己闲不下来,不会再胡思乱想。这会脑子一空,聂承岩就又钻了出来。她想起这盒子里的药,第一次在医书上看到的时候她读不明白,便跑去问他,他当时说这药是极难寻的,百桥城里也没有了,等他找到了,一定拿给她看看实物。现在实物她是看到了,可人却已经不在他身边。
她抚着木盒上的花纹,想着不知他现在如何了?有没有回到百桥城,知不知道她已经不在?若是已经知道她跑掉了,是不是又发脾气骂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