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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跟着楚明帝一路走来的老臣却是明明白白的--
几十年前的五龙夺嫡,楚明帝当时还是最不受宠的皇子,却已雷霆之势登上了皇位,其余皇子皆死于非命,只余下为大楚立下汗马功劳的镇远王一人。
皇后柳氏称病在宫中修养,其原因众人也是心知肚明。
贵妃华氏坐在楚明帝旁侧,她静若处子,楚楚依人,一袭暗红色华丽宫装,入宫数十年,依旧娇柔貌美。
只可惜,华贵妃美则美,却缺少了些灵气。细看来,她眸中无神,如一具失去了灵魂的精致人偶。
世人嗟叹:贵妃华氏,宠冠后宫;皇后柳氏,权倾后宫。
然而,在那一瞬,华贵妃在看到会上着一袭白衣的孤寂少年时,忍不住双唇颤了颤,敛眸,遮泪。
忧儿,忧儿……
☆、【07】 暗杀
不知是不是巧合,筵席之上,无忧公子竟和墨小王爷安排坐在一起。
墨红紧身锦袍少年尊贵天成,邪魅英挺,顾盼间耀眼灼人。
白衣云锦素净少年风华绝代,云淡风轻,举止间雍容清贵。
两人如日如月,交辉相映,让人目不暇接。
左侧的主位上坐着当今太子夏侯皓安,他面容相对稍显普通,唇薄且明显上勾,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傲慢自大,一双不大眼睛微微眯起,遮住了因纵欲过度而浮起的红血丝。
期间,太子举杯朝百官一一致酒,无忧以“不胜酒力”婉拒。
而墨小王爷更是直接,连头都未抬,仿佛觉得连看一眼太子都多余。
无忧试探性的问道:“小王爷与太子关系不好?”
墨小王爷冷冷一笑,“我与太子自幼不对盘,他长我六年,孩童时曾将我推入御花池,要不是六皇子舍命相救,我早已成为孤魂野鬼了。”
“再怎么说,夏侯皓安也是太子,未来的皇帝。我们做臣子的,还是和他交好些。”她虽是这般说,表情却不见得有多恭敬。
夏侯泽墨讽笑:“未来的皇帝?我看倒未必。皇位向来是能者居之,六皇子宅心仁厚,文武双全,不知胜过太子多少倍。”
“六皇子没有资格!”
无忧的声音虽低缓,但还是让自幼习武的墨小王爷听的一清二楚,他侧目不解道:“为什么?”
“没什么。”无忧转移话题,“歌舞开始了。”空濛清灵的眸子看向舞池中的丽质舞女,平平淡淡,不似欣赏,不似讥讽。
舞女们身着月白色薄纱,柔软纤细的腰肢随乐声摆动,妖娆美好的面容在薄纱的覆盖下隐隐显现,颇为勾魂慑心。
六皇子夏侯皓轩执酒而来,他一袭青锦华衫,风流俊儒,笑对无忧道:“无忧公子,许久不见。”
无忧抬眸,微微一笑:“一别几年,六皇子安好?”
夏侯皓轩将手中酒一饮而尽,“劳公子记挂,一切安好。”然后,又离场同其余大臣客套寒暄几句。
他心中不禁唏嘘——四年前偶遇,四年后重逢,无忧公子除却面容更雅致幽然了些,其余竟半分未变,一样的情绝傲然,遗世独立,让人琢磨不清。
墨小王爷眉一挑,诧异道:“无忧和六皇子认识?”
“曾有过几面之缘。”
墨小王爷扼腕,“好个皓轩,几年前就认识了无忧这么神仙般的人物,竟然瞒着本王。”
舞女们愈跳越妖娆,纯真无害的面容,妖艳的身姿,欢乐的音色,不少大臣早已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了,个个表情呆滞,眼带痴迷。
无忧依旧不为之所动,素手轻轻放下白瓷杯,带着些凌厉的气势。
细看来,她眸中带着些异样,危险如蛇般冰冷。
夏侯泽墨眉似剑锋,薄唇轻抿,手已暗暗握住了龙吟剑。
“皇上,不好了……外围东侧发现了乐名坊舞女的尸体。”一品级稍高的侍从急促道。
顿时,不少大臣神色清明过来。
身着艳纱的舞女见已暴露,自袖口发出数枚长离竹袖箭,直直逼向在座的各个大臣与正前方的楚明帝与华贵妃。
近距离的攻击自然让在座的权贵一个也跑不了。
只能各凭各的本事!
一时间,惊恐声、闷哼声不断。
四周乱成一团,外围的禁卫军迟迟未来,显然是中了圈套,被引走了。
有几支长离袖箭直逼无忧公子面门。
无忧纤细的手指捏住两片柳叶刀,秀气的、玲珑的,但熟知的人却知道这也是致命的、有力的,能在瞬间置人于死地。
而此时,龙椅上的楚明帝与华贵妃亦是身处危境。
生死即在一瞬!
无忧遥看龙椅之上的两人,面色一白,来不及细想,竟全然不顾自身安危,素手扬出柳叶刀。
“铛铛铛”,穿过一纵人马,直直打落离华贵妃和楚明帝不足三寸的几支致命袖箭。
百步穿杨,也不过如此!
但此时,无忧却陷入了危机,几支长离袖箭近在咫尺,再想发出暗器打落已是不可能。
“忧儿……”一声清脆的担忧声被会场中的噪杂声淹没!
华贵妃跌坐在地上,泪水若珠子般滚落在脸颊。
无人注意!
“铛”!短兵相接的声音!
墨小王爷龙吟剑出鞘,打落了疾驰而来的数支长离袖箭。
只差半寸,无忧定然受伤。
他冷言:“无忧公子暗器无双,果真不假!”
无忧忍不住剧烈咳嗽,以帕掩唇,一团血色晕开在白色的丝帕中。她身子本就极弱,刚刚发出的暗器距离太远,是以,动了真气。
墨小王爷担心:“无忧!”
“多谢小王爷。”无忧淡淡的摆摆手,脸色苍白,完全异于常人,眉间一点朱砂愈发凄艳、决绝。
他竟然还能在这个时候,有条不紊的处理事情!
安排皇帝大臣回营帐保证安全;
吩咐迟来的禁卫军包围狩猎场地远围,盘查疑犯,不得有误;
统计各大臣的受伤情况,有无毙命者;
查看长离袖箭,舞女衣饰有何特征。
……
墨小王爷忍不住疑惑:究竟是什么原因能让这个苍白文弱的少年,不顾生死的为大楚效力?
此时,他不懂,一点也不明白。
直到后来,沧海成桑田时,他才陡然明白,他的无忧,并非是为了大楚!而是……
☆、【08】 风雨暗来
当一众异族疑犯被无忧公子的死士,带到她面前时,无忧已经是很倦了。
白衣缱倦,朱砂幽柔,淡然的远山眉微微拢起。
大多数官员已跟随楚明帝回宫,左相身体抱恙,而无忧作为大楚右相,百官之首,自然责无旁贷。
只能,也只有她能担起这大任。
但回首想想,无忧也只不过是一个不足十八岁的少年,一个双腿自幼残疾的柔弱少年。
她也是人,不是神。
墨小王爷多次劝他休息,就差没把无忧打晕了。
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少年,倔强坚强的令人心疼。
他拒绝。
灰蓝色的天幕,旷远而苍茫,弯月挂在半空中,寂静而凄凉。
临时帐篷内,一群舞女、疑犯被带下去。
无忧淡淡道:“小王爷,有什么看法?”
墨小王爷看了看梨木桌案上的长离袖箭,又回想到舞池中舞女们跳的舞,揣测着:“西戎苗疆摄魂舞。”
“而长离袖箭,确是江南水乡长离湖边特有的竹子所铸成,看来策划者是想声东击西。”
无忧点点头:“小王爷博识,依小王爷看,应该怎么做?”
墨小王爷痞痞一笑,俯下身道:“依本王看,无忧还是早早休息,明日再行处理。”白日里,那一抹刺眼的血色,夏侯泽墨始终在记挂着。
无忧轻轻抚额,纤细的手指有节奏的轻叩桌案。
“也好。”然后,他微微一笑:“江南一带是开国将臣赤骁侯后人的封地,西北西域、匈奴对大楚虎视眈眈,是内乱还是敌寇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风雨欲来,繁华掩饰下的大楚已经摇摇欲坠,它还能再支撑多久?狩猎场地,静谧月色下。
白衣少年寂寞如常,面白似雪,端然跌坐在轮椅上,他身后的墨红少年张扬英挺,稳稳的推着他。
树影斑驳,被月光映射下一片片阴影。
突然,墨小王爷手中的龙吟剑“嗡嗡”作响。
“唰”的一声,龙吟剑出鞘,绽出一闪而逝的白芒。
“铿铿铿”,墨小王爷身如长虹,剑法如龙,带着霸气与一往无前,打落数枚飞镖。
他冷声道:“皇城重地,明目行刺,你们好大的胆子!”
为首的黑衣人嗤笑一声,仿佛实在嘲笑这个年轻的王爷。
但就是这一声细微的冷笑声,夏侯泽墨就判定这个刺客是名年轻的女子。
他微微侧目,回头端看跌坐在华贵轮椅中的白衣少年,他冷然孤绝,白衣岑寂,唇角带着淡淡的笑容,俯瞰众生,仿佛任何事都不能让他放在心上。
这时,墨小王爷敢确定,这些黑衣人就是先前的舞女们,是无忧故意让她们逃出,以待现在查看她们的武功招数,以判断她们是何许人也。
孤注一掷,这便是白衣少年的一贯习性。
墨小王爷湛然一笑,身若游龙,矫健翩然,只躲不攻击,每每黑衣人快要刺到他时,方才敏捷逃开,很是配合无忧公子。
数十个回合后,“果然是西戎。”
无忧轻轻一拍扶手,顿时,从轮椅的机括中暴射出一阵白光针雨,巧妙的避过墨小王爷,数名黑衣人惨叫倒下。
在这幽黑的深夜中,还能例无虚发,个个打中要害。
这手暗器功夫,当真是绝了!
若没有十年如一日的练习,这手暗器怎会运斤成风?
夏侯泽墨不禁感到庆幸:和无忧做对,当真是九死一生呀,还好还好!
无忧轻飘飘的一甩袖,“西戎就这么急不可待的想亡国了吗?”
年轻的首领嗤笑:“西戎、匈奴已联手,不日便会攻打楚国。到时百万大军压境,大楚岌岌可危。”
“无忧公子若是识相,就该择良主而栖之!”
墨小王爷闻言,手中的龙吟剑泛着冷光,右手翻执,在月光的映射下闪过急急白光,长剑横扫,兀自带风。
不远处的为首黑衣人瞪大了眼睛,直挺挺的倒下,脖颈处一抹鲜红色血痕。
“听闻小王爷从不打女人。”无忧捋过耳侧的青丝,一派雍容清贵。
墨小王爷嘴角一抽,“本王又没说从不杀女人。”自行刺一事过,西戎、匈奴与大楚的关系,明里如往常一般,井水不犯河水,实则已然是水火不容,当面输心背面笑。
只差寻一件事情挑衅爆发战争了。
京城看似繁华平静,但在这如镜的湖面下却暗藏着破涛汹涌,稍有不适,便一触即发。
茶余饭后,人们谈论最多的也无非是皇家狩猎遇刺一事——太子受伤,暂修养在府中;六皇子临危受命,担起大任,从旁着手朝中事务,忙得不可开交。
☆、【09】 黑衫青冥冷亦寒
金秋九月月末,金菊遍野盛开,京城内一派喜气洋洋,甚是喧豗。
与此相反的——小楼,依旧寂寂如常。
无忧公子虽结识的人颇多,但真正的朋友知己却是屈指可数。
此刻,墨小王爷正浩浩荡荡的飞进小楼。小楼暗处的死士早已是见怪不怪,装作看不到。
甫一经过,便从窗口看到一幕——
小轩窗,正梳妆。
青丝如瀑,遮住无忧大半张脸,她手握木梳,轻轻的梳理,仿佛是在做一件极认真的事情,或者说,无忧公子对每件事情,无论大小,都是极认真的。
此时的无忧刚刚睡醒,他眸似清泉,带着淡淡的迷茫,像个孩子般纯净。这样的无忧,比女子还要秀美三分,仿佛是从画中走出,眉目优雅,精致的不似真人。
墨小王爷鲜少见到这样的无忧,只觉得自己是凡尘俗子,误入了仙境,扰了仙子。
“公子。”
一道冷冽的声音传来,门“吱呀”一声的被推开,一个黑袍冷峻男子走进。
无忧心头微喜,是亦寒回来了。
然而,自己现在衣衫不整。她面容略有些窘迫,急将发丝束起,却又因急迫乱了手脚,不由得双颊微红。
冷亦寒走上前,放下手中的青冥剑,一双略带薄茧的手拢过她的青丝,动作轻柔的为她梳理这微乱的发丝。
白玉冠束发,眉若盈盈远山,眸如天上星子散落在凡尘,三分孤绝七分疏离。不是谪仙,胜是谪仙,这种美早已超出了人世间的性别。
而此刻的无忧两颊微红,多了些凡尘中人的气息。
她开口:“回来了。”
他应道:“嗯。”
黑袍肃杀冷冽,白衣纤尘不染。
黑衣男子冷若冰霜,白衣少年眉目如画。
时间静静的在这一刻静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