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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子,别说了。”翠荷秀沉下脸低斥。
“带子姐,你马上就要进入南方的地界了,小心犯了众怒。”
这时,秀儿无所谓的开口道:“带子姐说得没错啊,漕帮弟子这么对我们。多半就是这个原因了。只是漕帮不算完全的江湖中人,自漕帮成立以来,一直都致力于跟官府搞好关系。他们是跟官府勾结地帮派,半官半贼的,自然要巴结朝廷要员了。”
玉带儿本来有点借题发挥、幸灾乐祸。现在看秀儿如此坦然,反而暗自诧异。
秀儿其实是如释重负,跟程金城那样的人打交道真的是什么好事吗?他付出的,必然会要求双倍偿还。不然就觉得亏大了。一旦他发现秀儿不再有进入相府的希望,就会马上收回他曾给予的种种特权,不会讲什么情面。
看戏班众人个个一脸失望地样子,秀儿觉得又可笑又无奈。他们南下如果能得到程金城的帮助固然好,可他们也不想想,人家凭什么帮你?最初程金城积极主动热情似火。不过是打着泡戏子的主意。后来戏子没泡上,又想通过秀儿结交左相府的公子。如今哪一头都落了空。人家自然懒得搭理了。
程金城指靠不上,秦玉楼只好自己出面,找到了一个以前跟他们联系过的戏院老板。那老板倒是很热情,请他们吃饭,又给他们找了一个小客栈安顿下来。
十一没跟来,只能自己出血掏钱,秦玉楼不可能给他们找单间,而是要了两个开着通铺地大房间。这种通铺本来就很便宜了,秦玉楼还跟掌柜的讨价还价。看他们人多,店家最后答应打个八折,这样算起来,也跟租房子差不多了。因为有之前的名气在,戏班很快就登台演出,其他戏院的老板也闻风而至。秦玉楼倒没贪多,每家只签了三场,一共四家十二场,准备唱完就换地方。
唱到第七天,又有人给戏班送来一封信。这回不是写给秦玉楼地,而是写给玉带儿的。
玉带儿读了信,哭得稀里哗啦好不伤心。大家都知道她跟俏枝儿关系最好,纷纷过去问信里写了什么,玉带儿却不肯说,还叫她们不要告诉秦玉楼。
既然她不让说,大家也就没去多这个嘴,反正,说了也白说。俏枝儿以往的两封信可都是直接写给秦玉楼的,连声水响都没听见。
当然这事也不能怪秦玉楼,他领着这么大一个班子,不可能为一个私自出走的弟子倾家荡产。俏枝儿是害了同门后走的,他还肯张贴启事到处找她,希望她流落不着地时候能自己回来,已经仁至义尽了。凭良心说,俏枝儿有什么资格让戏班拿出大笔钱去赎她?
正因为如此,玉带儿叫不告诉秦玉楼,也便没人去说了。对俏枝儿地这一套,戏班的人已经由早期地担心变成了反感。说是被人挟持,挟持了半年还没怎样,还能写信回来勒索自己的师傅,绑匪什么时候这么有耐心了?
俏枝儿的信写得越多,写得越悲切,大伙儿越把这当成一场拙劣的表演,让人一眼就看穿的弱智戏码。
本来秀儿以为,这回也会像前两次一样,议论几天就过去了。可是第二天,居然不见了玉带儿。她也步俏枝儿的后尘,不声不响地走掉了。
秦玉楼气得发了一通脾气:“走了就走了,我们芙蓉班少了她会垮吗?现在一个个都没名堂了,无缘无故地就跑掉。我这里是菜园子门啊,想进就进,想出就出。走了,就给老子死在外面,外面死,外面埋,再让老子看见一次,不打折她的腿老子不姓秦!”
骂得弟子们不敢吭声,秦玉楼又严令:“以后不要再让我听到那两个贱人的名字,就当她们死了好了。你们谁要跑的,也一样!跑了就死在外面!妈的,说出去人家还以为我这个当师傅的平日多刻薄,多亏待你们,这不是故意损我的名誉么?都是一帮没良心的东西。”
黄花等他骂声住了之后才战战兢兢地递过一杯茶问:“师傅,那我们是照原计划演出呢,还是在这里多住一阵子,免得带子她们回来找不着地方。”
话还未完,秀儿就知道要坏事,果然秦玉楼执起手里的茶杯就朝黄花砸过去,幸亏黄花腿脚利索,闪得快,不然真砸到可不是好玩的。只听见秦玉楼厉声怒吼:“老子刚说不准再提起那两个贱人的名字,你耳朵聋了?你这么舍不得她,是不是跟她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大伙儿都听呆了。看来这回秦玉楼真的气疯了,不然不会连这种话都说得出来。
连黄花大师兄都挨砸,师弟师妹们哪个还敢开口?
秦玉楼一连好几天余怒未息,弟子们动辄得咎。明明是春天,芙蓉班却像进入寒冬一样,连笑声都听不到了。
直到离开扬州的前一天,他们晚上散场会客栈歇宿,客栈老板笑眯眯地迎出来说:“你们可回来了,有三位客人在等你们呢。”
秀儿眼前一亮,率先跑了进去。
不知道那三位里,可有她一直等待的人?
第九折(第二十一场) 命案
“小师妹,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求你看在师姐妹的情分上救救我们吧。”
“求你了,救救我们吧。”
这是秀儿冲进客栈后看到的情景:三个人一字排开跪在她面前,个个披头散发,神色慌张,眼泪鼻涕糊成一团,像落难的小狗一样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你们几个这是在干什么?”背后传来了秦玉楼的喝问。
于是三个人又像抓住了另一根救命稻草一样,跑过去跪在秦玉楼面前哀哀哭泣。
眼见各处客房都有脑袋探出来看热闹,大伙儿拉的拉,劝的劝,好不容易才把那三个濒临崩溃的女人弄进了他们所住的客房里。
然后,自然是关起门来审问了。
“说,到底出了什么事?还有你,你又是谁?”
秀儿走过去告诉秦玉楼:“师傅,她就是通州塔影客栈的老板张富贵的女儿张娇娇啊。”
戏班的人俱惊呼,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想不到这人不仅自动现身,还跑到他们戏班来了。秦玉楼叹息道:“原来是你!你可知道你爹娘找得你好苦,两口子怕没疯掉。只是,你怎么跟她们,你们三个怎么凑到一起了?”
说到这里该交代一下这三位的身份了,她们分别是:俏枝儿,玉带儿和张娇娇。
见走失多月的张娇娇居然和俏枝儿一起回来了,大伙儿惊诧不已,这是怎么一回事呀?
其实。真要认真思量起来,也不难找出她们之间的联系,秀儿福至心灵。问了一句:“你们几个不会都是被周文俊拐跑地吧?”
不提这个名字还好,秀儿话音刚落,三个人面无人色,一起伏在地上痛哭了起来。
秦玉楼终于烦了:“给我住嘴!再嚎丧就给我滚出去,哪儿好死哪儿死,别在这里给我添堵。我数到三,再不老实交代,光嚎丧,立刻给我滚!”
一面骂,一面让黄花到窗根子底下打探外面的动静。黄花看了一眼就回来劝:“两位师妹,你们有话就好好说,就算要师傅救命,也要把事情的原委交代清楚,他才知道怎么救你们啊。这里可是客栈,人多嘴杂,你们这样地哭法。又喊救命,小心把官府的捕快给引来了。”
听见“官府”二字,三个哭也不敢哭了,求也不敢求了,俏枝儿和玉带儿抱在一起瑟瑟发抖。张娇娇居然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快快,把她抬到床上去,掐掐人中。再灌点开水。”
一阵忙乱后,张娇娇总算醒过来,但还是什么都不肯说,只是不住地流泪。 秦玉楼无法,让黄花他们出去在前门后窗处把风,一丈之内不许有人。然后对她们说:“现在没外人了。你们有什么尽管说。再鬼哭狼嚎不说话,把我惹烦了。真把你们赶出去的。”
三个人互相看了一眼,一起匍匐向前,跪在秦玉楼脚下低诉道:“我们几个是逃出来的,我们合伙把周文俊杀了。”
“天!”别说秦玉楼惊得目瞪口呆,戏班弟子也个个惊慌失措,好几个本能地向窗外张望。
难怪她们一开始哭着不肯说的,原来牵涉到人命案。
从她们抽抽噎噎的叙说中,秀儿大致了解到了事情的经过,也证实了先前的一些猜测。
张娇娇确实是被周文俊带走的,但并非私奔,而是拐带。某一日,周文俊假意带张娇娇出码头游玩,把她哄上一条船,然后借在船里置酒宴饮的机会灌醉了她。等张娇娇醒来时,已经被周文俊夺去了处女之身。
女孩子在这种情况下本就六神无主了,周文俊又一番花言巧语,说自己多么喜欢她,想带她回乡成亲,但又不敢公开向她父母提及。因为张娇娇是独女,张富贵肯定不舍得远嫁他乡,他只好出此下策。
张娇娇心里再舍不得父母,可是已经不明不白地成了残花败柳,自觉无颜见人,也只好嫁鸡随鸡,跟他走了。
到了周文俊家才知道,他根本不是什么富豪之子,只是跟她爹张富贵一样开了一间客栈,家里不仅有大老婆,连小老婆都有三个了,她成了第五房小妾。
小妾还罢了,不久张娇娇又发现,周文俊地客栈根本是一家黑店!虽然不至于杀人越货、做人肉包子,但也够恶心的了。他的敛财之道,说穿了就是“仙人跳”。
比如,有客人上门住店,如果是穷鬼就算了;如果穿着光鲜,出手阔绰,盘缠丰厚,他就让他的几房小妾轮流上阵,打扮得花枝招展妖妖艳艳的,一会儿送茶水一会儿送点心,暗中观察客人的反应。一旦发现此人对哪个小妾感兴趣,就让那个小妾主动勾引。等两人衣衫不整,正要真刀真枪上场肉搏的时候,他便带人上门捉奸去。
一般到这种时候,再笨地客人也知道遇到“仙人跳”了。可这个时候知道也晚了,圈套已经做成,谁叫你把持不往里跳的?只好自认倒霉,乖乖地破财消灾。
张娇娇一开始不肯帮他做这种下三滥的缺德勾当,周文俊便一日照三餐打骂,后来实在打不过了,只得硬着头皮参与。
她参与过一次后,周文俊说要给她奖赏。****她还以为是给她一点零用钱呢,结果却是把她由第五妾提成了第四妾,上头的三个小老婆中有一个不见了。
没过多久,第五妾的空缺又有人填上了,这就是俏枝儿。
俏枝儿入门后地经历也跟张娇娇大同小异。也是:不从、毒打、屈服。俏枝儿参与后,原来地三妾已经不见了两妾。据她们揣测,那两人都被周文俊卖到妓院去了。
俏枝儿之前并没见过张娇娇。但两人只要互相交一点底细,就知道地方是谁了。她们都对自己的处境很担忧,因为,别说仙人跳本身就是犯法的,随时有吃官司地危险。就算不吃官司,周文俊迟早也就把她们处理掉。
她们经过多方打听得出的结论,周文俊每拐回一个女人,顶多留半年,配合他做几桩仙人跳,就会转手卖掉。一来。半年的时间他已经玩腻了;二来,美人更换频繁,即使有客人不肯吃暗亏跑去官府告状,可是下套的人都不在了,官府来了你指控谁?周文俊还可以说,因为受不了小老婆给他戴绿帽,已经休掉了。那样更显得真实。完全洗去了仙人跳的嫌疑。
周文俊的狡猾也正在这里。有人玩仙人跳,但诱饵并不是他老婆,这样只要被捉到了,一告一个准。周文俊地诱饵真是他小老婆,即使官府查案。你勾搭人家老婆,还不让本夫捉奸了?按律法,奸夫淫妇被本夫当场抓获,即使一刀两命也可以当庭释放地。让你赔点遮羞钱怎么啦?
所以,周文俊行此法数年,竟安然无恙,他也快活似神仙。反正客栈里有大老婆坐镇,小老婆替他赚钱,他只管在外面浪荡。不断地勾搭新女人。骗回家给他做几票仙人跳,然后转手卖掉。又可以赚一大笔钱。
这里值得一提的是玉带儿,她是主动送上门地,目地就是为了解救她的好姐妹俏枝儿。虽然她一直跟秀儿不和,但秀儿也不得承认,作为朋友来说,她真是个讲义气的好姐妹。
玉带儿去的时候,扮作一个哀哀切切新丧夫的小寡妇。若论姿色,玉带儿只有中人之姿,在戏班属于不起眼的,周文俊虽然到过戏班两次,却并没有记住她。
玉带儿能引起周文俊的注意,主要靠她一身素服。俗语说,“要想俏,一身孝”。当玉带儿白衣青裙,头上簪着一朵小白花,一双盈盈秋水满溢着忧伤出现在周文俊家客栈时,一向喜欢扮老爷,很少亲自出场周文俊屁颠屁颠地接手了店小二地工作,从引路到开门到端茶递水全部亲力亲为。他见多了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