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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更亲近我了些,一口一个娘亲唤得熟悉寻常,听得我一阵感动。
一家三口围成一桌,桌上果然摆着一碟蟹,一碟雪花糯米丸子,一只卤鸽……
装蟹的盘子本来摆在上官若风面前,他看了看蟹,看了看我,再看了看上官清,眉头轻轻蹙了蹙,伸手一推,再眨眼,那盘蟹已经到了儿子面前。
上官清一愣,一脸疑惑的望着他爹。
上官若风面不改色,坦然自若,瞟了我一眼,“你娘要吃蟹。”
上官清讶然的望了望他爹,再看了看我,再盯了盯面前的蟹,抿了抿唇,伸手就要去拿蟹来剥。
我委实看不下去儿子対蟹一脸悲催愁苦的模样,把盘子扯了过来。
上官若风眉眼一抬,勾唇一笑,“不是指甲断了?手伤了?”
我咬牙切齿瞪了回去,“你见过谁用指甲剥螃蟹!”
文章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 【番外】上官清· 悠悠寸草心(一)
我是上官清,今年四岁,母亲说我是五岁(虚岁),父亲说我是四岁半。作者嫌字多了麻烦,本文默认是四岁。
(作者:咳,小朋友,好不容易这么大一个版面都给你,就不能弄一个好一点的开场白?)
我从记事开始就知道我与弟弟不同。
我是父亲的嫡子,弟弟却只是庶出。出生注定了一切,吃穿用度,连生活方式都不一样。
我一人可以独住府里最好最大的东苑,弟弟和他的母亲却只能在那稍小的西苑里住着。每每堡中进了新的东西,父亲也总叫我先来挑选,剩下的再给西苑送去。
我没有见过我的母亲,父亲的正室妻子。
我身边只有一个婢女苡翠,她是我母亲离家之前为我留下来的。
除了她和父亲,府里其他人从不在我面前谈论我母亲的事。
却总有那种闲言碎语从各处传来,有人说,我的母亲是个歹毒的女人,与父亲新婚不过两月就害死了我的爷爷。
有人说,我的母亲嫉妒成性,见府里冷氏有了身孕,便处心积虑要去算计。
还有人说,母亲之所以离家,是因为她谋害冷氏及冷氏刚出生的孩子,被父亲撞见。怕父亲怪罪才抛下我逃了家。
苡翠说,我的母亲是个极漂亮的女子,抚得一手好琴。
父亲说,我的母亲身上有寒症,需得在娘家好好疗养。
母亲的娘家我是知道的,地势在北的殇清宫内。苡翠说,殇清宫是母亲从小长大的地方,也是一个可怕的地方。我曾问为什么会可怕?苡翠只是敷衍告诉我,你见过谁家的宗室是用冰砌起来的?然后,再无后话。
我不知道他们说的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什么样的病症要在一个地方疗养四年?姑父华景疏是江湖默认的神医,每每见了我,总是叹气摇头。若只是养病,为什么逢年过节都不回来看看?为什么父亲也不去看她?
我的弟弟只比我小一个多月,父亲待我总是和待弟弟不同。
父亲很少对我笑,若不是见过父亲抱着弟弟笑得开怀,我还会怀疑父亲是不会笑的,从记事起,父亲就从没有抱过我。
父亲待我很严厉,每每犯错,总会苛责。
同样都是父亲的儿子,可是区别却很明显。
白天,习武。我们在烈日底下扎马步,弟弟练到一半坚持不住,同父亲只会一声便到树荫底下玩蚯蚓;当我坚持不住身子微微动一动时,父亲却是冷眼看我,加罚扎马步的时间。
晚上,读书。弟弟翻书到一半就沉沉睡去,我若微一合眼,不幸被偶来寻看的父亲见了,戒尺就会直接打在我面前的桌面上。
父亲每周会不定时抽察几次我们平日功课。背书的时候,若弟弟吞吞吐吐背到一半记不住,父亲会开言提醒,弟弟若实在忘了,父亲也不会多说什么。我背书时,若背得语速稍不流利,便会被喝令重新来过,若哪处忘了,加抄加罚绝对不会少。
平素里,我与弟弟玩在一起,他寻了小径带着我偷溜出府,回来时,两人罚跪,挨戒尺的却只有我一个。
弟弟能无所顾忌抱着父亲喊“爹爹”,我却只能规规矩矩的站在一旁唤“父亲。”
我曾顶撞父亲问为什么会区别对待?
父亲罚我到宗室里待了一晚。只对我说了一句话:“你是嫡子,是长子,就要有那继承家业的本事!”
我起先不知道这种区别对待和继承家业有什么关系。越长大些,这种区别对待便愈发明显,在与弟弟一同习武读书之外,父亲会抽出时间单独给我开课,由他亲自教导,对我也更加严厉。
后来,在书上见过兄弟间争夺家财的例子我才明白,父亲的区别对待是故意的,为的,是往后即便弟弟想同我争这个位置,也没有那份本事来抢。
而我,却是羡慕弟弟的。
他可以轻轻松松的过着每一天的日子,想玩就玩,想笑就笑,想哭就哭,想闹就闹。他还有一个疼他爱他的娘亲。
可以在他累的时候抱抱他,在委屈的时候安慰他,在笑的时候陪着他一起笑。
而我,什么也没有。
他的娘亲是府里的冷氏,按理应该是父亲的妾,可府里母亲一直不在,府中琐事便由她打理,她待人和善,新进的下人们索性将冷氏认作了堡主夫人。这一点,让苡翠很是气愤,每每见了冷氏,总是爱理不理。
同在一片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冷氏每每见了我,总对我客客气气的,倒是她身边的婢子,见了我,总没好脸色,有几次,险些和苡翠打起来。
苡翠说,冷氏身边的婢子,以前没少受母亲欺负。她每每说这话时,脸上总露出几分神往之色。这让我不禁怀疑,我的母亲,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因着苡翠的关系,我从未喊过冷氏一声“二娘”或是“庶母”,每次见了面,能避就避。父亲问我为什么?我当时不知是哪里冲昏了头脑,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不喜欢就不喜欢,让我违着心去接近,做不到!”
我这话说出来就后悔了,我等着父亲发怒。却不曾想父亲也没不悦,盯着我看了一阵,反倒笑出了声,“这性子倒随了你娘。”
当天晚上,我因着父亲这一句话,在床上翻来覆去,直到天亮才渐渐有些睡意。(插:这孩子苦的,这么小就失眠……)
父亲每每待我严厉,管束弟弟很松。却是有一回,是十分例外的。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父亲照例抽查我们学业,我们在父亲书房等着,许久不见父亲前来,然后下人来报,姑姑又和姑父赌气回了府,父亲因此被拖在了前厅,需得过一阵才能过来。
等待的时间是难熬的。满身紧张卸下,偏又不能离开这书房,便只能在这周围陈设当众上下打量。偏生弟弟是个不安分的,一会儿跳上椅子,一会儿扯扯柜子,再一眨眼,便对桌边一个只比自己身量略低的大瓶子来了兴趣。
瓶子里,插满了卷轴。他站在椅子上从瓶子里抽出一份出来,小心打开,然后,“咦?”了一声。
接着,他一声感叹,“好漂亮的人呀!”
我偏头看他,不过一份画轴罢了,却没有理会,只想他是找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许是那份画轴太过吸引,他将画轴放在桌上,继而又往瓶子里拿其它画轴看,拿了几次,每次看了却又不放回去,不到片刻,桌上满是摊开的画卷。
弟弟捧着画卷笑着看我,“每张画都画的是同一个女人,你不过来看看?”
我瞥了他一眼,“现在不收拾好了,等下可别弄得手忙脚乱。”
他闻言一怔,再看看桌上那一堆,估摸着收拾起来也破费功夫,于是赶紧开始收拾,却不料想,从瓶子里拿东西容易,再放回去却难,捧着一堆卷轴往瓶子里放时,重心一个不稳整个人也踉跄一下,险些从椅子上摔下来——
“铛——”
瓶子倒地,一堆画卷滚落在地上,由于刚才收拾匆忙,有几份带子也没有系紧,被这么一滚,直接在地上打开了——
亦如弟弟所说,每张画里画的都是不同姿态的同一个人,女子容貌妍丽,或喜或悲,或嗔或怒,或饮酒,或梳妆,或舞剑,或抚琴。一张画卷落开散在我脚边,嗯……或,抱着孩子。
画里的人我从未见过,可不知为何,那样的面容总让我觉得莫名的熟悉,就像融入了骨血,铭记在了心底。
来不及恍惚,门外脚步声愈来愈近,房内一片狼藉,房门打开,第一缕光线照进来的瞬间,脑海里第一反应是,完了。
果然,父亲一进房便沉了脸色,声音寒着,凌冽如霜,“谁干的好事!”
没人敢往刀口上撞,我与弟弟一同缄默不语。
“嫂嫂?!”突然一声女子的惊呼打破沉寂。
这句称呼,姑姑从未对冷氏喊过。我与弟弟齐齐望去,便只见姑姑望着一地散落的画卷,惊得说不出话来。
脑海里似有一根弦突然崩开,我看着画卷里的人,身子控制不住的微微一颤。
我说不清楚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看进画的瞬间,就好像陷进了一潭深深的湖水,湖水是暖的,暖得让人迷茫,沉在里面,好舒服好舒服,不想停,只想深深的陷进去,永远不想出来……
文章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番外】上官清· 悠悠寸草心(二)
父亲看了眼地上的狼藉,面色沉得厉害,似乌云密布的天空,顷刻就要电闪雷鸣。弟弟怯怯的靠到我身后,我抿着唇,看着满地铺落的画卷,心底竟一分惧畏也没有了。
姑姑察觉到父亲的怒意,下意识的伸手去拉他,父亲看也不看的挥开了她的手。目光落在我们身上。
“上官浔。”
淡淡一句,听不出喜怒。换做平常,父亲只会喊他“浔儿”,不会直接说他的名字。
弟弟小心的抬了头,紧张的往我这边靠,试探一句,“爹爹?”
“出去跪着。”
弟弟一愣,“爹?”
“出去。”
弟弟平素里没被父亲这么冷淡对待过,有些懵,“为什么?”
父亲眼里透着几分寒意,“这一地的东西不都是你翻出来的?出去。”
弟弟身子一抖,他不明白明明房里兄弟两人,父亲却不怀疑到我身上。委屈的:“可是哥哥他——”
“出去。”
弟弟一急,许是这样出去罚跪太过冤枉,竟直接对着父亲说:“爹爹原本是要查我们功课,浔儿若是功课没答上再受罚自然会服,可不过是弄乱了几幅画卷,爹爹也太……”
“只是几幅画卷?”父亲的脸色更加阴沉,“不跪到太阳落山不准起来。”
“爹!”
“不服是么?”父亲嘴角滑着冷笑,“我今日考你,你若全数答对,便不受罚,若一处答不上来,便加罚。”
弟弟为了今日,早就做足了功课,此番颇有信心。却怎知,今日父亲明显不愿放过他,一开始便来了句:“先把昨日学的全都倒过来背一遍。”
倒过来……
弟弟沮丧着脸望着我。
我默默的低头看画……
“背不出?”父亲接着再问了几个生僻的问题。
弟弟勉勉强强才能答上几句,此时,面如苦菜。(苦菜是什么?顺手打出来的,我也不知道··)
“出去,跪足时辰以后,把昨日学的全部抄上两百遍,再把我今天问的找出答案来,也抄两百遍。明日日落之前给我。”
往往一个人受罚总想找另一个人陪伴,弟弟咬了咬唇,弱弱的:“还没问哥哥……”
父亲看了我一眼,一反寻常随口考了我几个再简单不过的。
我一一答了。
弟弟面如死灰,满口囔着不公平出去,一脚无意踩在一幅画上,画中人的衣服上留下了一个浅浅的脚印。
“站住。”父亲冷冷出声。
弟弟以为事有转机欣喜回头——
父亲不看他,蹲下身子捡起那幅画,轻轻拭了拭画上的脚印,“跪到日头底下去。”
我看着父亲将那些画卷一一捡起,卷好。
地上卷轴很多,姑姑要帮忙,才微一俯身——
“别碰她!”
我不清楚父亲是说的“别碰它”还是“别碰她”,但我想,应该是说的“她”字。
姑姑讪讪缩回了手,目光从卷轴移到我身上,对我使了个眼色。
我趁父亲背过去放卷轴的功夫,捡起了离我最近的那幅画,拍了拍灰,小心的卷起——
“都说了别碰!”父亲陡然转身怒喝。
我将那卷轴握得紧了些。心底某处动了动,我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