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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么?”南宫汲花挑了挑眉。
“那是自然。”
“什么东西挺好?”淡淡一句,从门口传来。
三哥听到这句声音下意识的肩膀一抖。
说来也是恰巧,我与二哥一同启程,也不知是我们策马速度太快还是大哥一行人马车赶得太慢,先后间隔两日出发,倒在同一时间在殇清宫门口遇上。
回来时已是深夜,便自然没有派人给三哥通报。
如今这会儿,全都出现在他面前,三哥未免有些怔忡。
待大哥接过那本册子,垂眸翻看。二哥对我使了眼色,二人看似随意寻常的离三哥远些。再接下来,大哥目光从册子上移开,面上表情仍旧淡淡,“这是你批下的?”
三哥点头,正欲开口——
“啪——”
册子直接被扔到三哥身上。
“重做一份。”
三哥脸上表情一僵,再瞥了瞥堆积如山的桌案,神情很是愁苦。
大哥顺着三哥的目光往桌案上望了望,眉间微蹙,却又很快的平展了下去,“给你七天时间把这个弄好,桌上剩下的,我与汲花来做。”
南宫洺雪本是怏怏听着,听到一半,豁然眼前一亮。
那册子,本就没什么毛病,大哥借这个由头给他处理七天,便是放了他近七天的假。原本眉宇间还隐有倦色,如今他脸上已如沐春风。
文章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 无名
秋天的夜里到处透着寒。
三哥送我出殿,顺道一同回去。宫人在前头掌灯,晕晕黄黄一片光,再远些却是漆黑漆黑的夜。
“我本以为你会随子綦走。”三哥的声音清清淡淡。
“别说你本以为,便是我也本以为会同他去的。”我叹了口气,“这回他其实已经主动向我示好了,我并不讨厌他,且还牵挂着孩子,可就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有层隔阂在那,怎么也跨不过去。三哥,我是不是太任性?”
南宫洺雪止了步看我,眉微蹙起,“你总想着自己如何委屈,有没有考虑过他的感受?有没有考虑过你儿子的感受?”
我愣了愣,一时间没琢磨出这话的意思来。
“这终究是你与他的家事,该如何处理还是得靠自己。”
摆明了没有想要继续说下去的意思,我只好换了话题,“三哥这些日子可见过苏琦馨?”
“听说是昨日回来了,我这几日事忙,一直未见她。”他睨我一眼,“你向来不喜欢她,怎么又打听起她的事?”
我扬唇浅笑,“若回去以后她向你凄诉我的‘恶行’,你听一半便是。顺带帮我警告她,在殇清宫见着我最好绕道走,不然我真的会忍不住亲手杀了她。”
那双浓密长捷下的眸子黯了黯。
且说阿荧自从同她父母来了殇清宫,每日都是兴高采烈地。小孩子天性,遇到一个新地方总免不了带着几分好奇,总想着这边看看那边玩玩。
一会玩儿上树,一会儿叫人把她抱到房顶上,另一会儿,不知从哪弄出一块大木板,安上把手,自个儿坐在上面从殇清宫最高的五十几级长阶上一路滑下……自己倒是玩得快活,却让周围服侍的宫婢手忙脚乱忧愁无比。
每每阿荧身上又发生了什么新鲜事,大哥皱眉,二哥扬唇,三哥诧目,而我,则是十分之庆幸我的儿子没和他这个小表妹接触太久,不然,我也会疯的。
一日,风和日丽。
阿荧来殇清宫已有半月,身边没个同龄的玩伴,终于开始闷得慌。也不知是谁同她说三宫主府里有两个小少爷,按辈分还是她的堂弟,于是,便又来了兴致,背着所有人偷偷去找两个堂弟玩。
当婢女慌慌张张来通知出事了的时候,又让所有人惊愕了。
赶到现场,阿荧的两只胳膊被她两个堂弟一人一只反手拧着,阿荧皱着眉头,虽然被钳制,身上却无狼狈,反倒是我的侄儿南宫熠、南宫焕两兄弟,身上脏乱,头发散开,一片狼藉。
再一问原因,竟是两个小少爷在习武,阿荧从未见过那架势,以为他们在跳舞,便跑过去看,见到两孩子腰间挂着玉玦,心怕“跳舞”的时候这么好看的玉玦掉下来碎了,便干起了老本行将那两枚玉玦顺了过来。
然,南宫熠、南宫焕两兄弟从未见过这位失散多年的小堂姐,东西被偷,顿时火了……
大哥扶额,三哥闭目,二哥笑着悄悄对我附耳,“这丫头,果然比起你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呀。”
我瞟他一眼,不作理会。
原本算不得是两个男孩的错,碍于大哥在,三哥沉着脸训斥两个儿子。
我两个小侄儿平日里也被他们母亲骄纵惯了,觉得委屈,想也不想脱口而出,“就算那个脏丫头在,遇到这事也是会还手的!”
三哥一怔,大哥皱眉,“脏丫头?”
我悄悄觑看二哥,他展了折扇,嘴角仍是淡淡的笑,目里却是阴沉了下来。
“什么脏丫头呀?”惹出了是非,阿荧转目即忘,乐呵乐呵的发了问,眼里显示出了极大地兴趣。
看着阿荧小丫头几乎发亮的双眸,我在心里为我府里的无名小丫头生生捏了把汗,默默念着呜呼哀哉。
我从未想过,阿荧那随性至极常人难以捉摸的小性子,竟对无名起了几分敬慕。
因着大哥与阿荧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无名感了兴趣,一行人便一同去了我的地方。
刚过大门便能听到剑声“簌簌”。
走近些便见到半空中腾跃着一抹粉红亮色。足尖轻点树梢,手中的短剑在自己灵活的腕下快速摆动,变换着不同的招式,剑光飞闪,犹如白虹,腿风扫过树叶,树枝摇动沙沙作响,灵活的身影翻飞,腾起树上红叶。
一剑扫过,红叶翩飞。
阿荧看得眼前一亮,“哇——”地一声赞叹跑过去。
此时,正逢半空中粉红落地,顺着剑势往前一刺——
我猛然大骇!
无名突见面前有人,目中一诧,下一刻脚底运力一旋,生生将剑势收回。
“姐姐,你好漂亮呀!”阿荧不知刚才自己捡回了一条命,惊叹的望着在她面前比她身量略高的无名。
粉色的衣裳,白白嫩嫩的脸蛋,精致得就像一块上好的白玉,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眉墨如黛、唇红如朱、小巧的鼻子直又挺,的确是极其好看的一个小丫头。
无名收了剑,瞟了她一眼,并不理会。
径直走到我们面前,低头行礼,“大宫主、三宫主、姑姑。”
“你怎么知道我是谁?”声音清冷严肃。大哥是第一次见无名,自然无名也是第一次见到他。
无名抬头,目光无惧,“听姑姑说大宫主于半月前带着小姐回了宫。”
“姑姑?”大哥蹙眉,疑惑看我,再细细看了看无名面容,心下了然,“你叫什么名字?”
“无名。”女孩静静答着,目里有着不属于这个年纪应有的冷静。
说起无名这孩子,又是另一桩事了。在殇清宫躲藏长大的孩子,无意间被我遇到接在了身边。有一个隐秘的母亲,我从未见过。无名虽小,却很聪明,事事一学就会,一点就通,长了一张极漂亮的脸,眉宇间隐与二哥相似。
无名是什么身份,明眼人一看便清楚。可我二哥,却从未认过她,也从未正眼瞧过她一眼。
“无名?”大哥念着这个名字,面色沉了沉,目里神思千变,顿了顿,“你之前使的‘北雁横沙’学了多久?”
“三日。”
三哥“咦”了一声,大哥的目里难得的有了几丝惊讶,他侧目看我一眼,目光再落回无名身上,带着审视却不掩赞赏,“你可知你姑姑儿时将这几招学了多久?”
“七天。”
还是每日被逼被骂勉强凑合出来的七天……
“你们二哥呢?”
“嗯……来时在门口就遁了。”
“叫那混账东西今晚来找我!”
文章正文 一百一十一章 小产
也不知道昨日大哥同二哥说了些什么,今个儿一大早,二哥便由大哥的近侍随风监视着过来我的阁里。
一进门便撩了袍子直接坐上厅中主位,面上淡淡的,看不出喜怒:“把人叫出来。”
我先是一愣,第一反应是他来找汐华,然后才恍然大悟遣人去喊无名。
红衣男子,斜斜坐在椅上,一手扶在椅子把手上,另一只手里拿着折扇,扇骨一下一下敲打在一旁的桌面上。
明显是一副不赖烦的模样。
我看看他,再看看在一旁候着的随风,总觉得今天这两人过来太不寻常。
再然后,便是无名进来,见到南宫汲花时,怔了怔,面上惊诧再明显不过。她淡淡低头朝我一礼,“姑姑。”顿了顿,目光看向主位上,面上寻常自若,倒是那双眼睛,锋利如刃,几乎是咬着牙挤出来的三个字:“二宫主。”
无名这丫头,遇见我之前,在殇清宫躲匿长大,自是认得二哥。而殇清宫里多出了个“野丫头”且被我领在身边,二哥自也是清楚明白。而若说两人真正会面认识,却是在此时、此地。
我不清楚南宫汲花是什么心思,他知道有这么个孩子,却一直不认。
而无名的反应,也太……
南宫汲花只是随意瞟了她一眼,嘴角讥诮一笑,“你就是无名?”
“是。”无名直直看着他,倔强回答得大声。只是那双眼睛么,仍然带着不符合这个年龄应有的神色,冰冰凉凉的,隐有寒意。
我皱了皱眉。
“听说你在三日之内学会了‘北雁横沙’?”扇骨有一下没一下的打在桌面上,沉沉闷闷的的响,听得人极不舒服。
“是。”
南宫汲花轻轻一笑,眼睛眯了眯,声音确是沉了下去:“‘北雁横沙’从来便是南宫一脉家传武学,谁准你学的?”
这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我惊诧:“二哥!”
南宫汲花侧目看我一眼,语声悠悠:“有些事该管就管,不该管就别操那份心。”
无名站在原处,嘴唇抿得死紧,双目锋利更甚。
二哥目光随意一落,双目一敛,一道寒芒掠过,盯着她,声音薄凉:“知不知道,我真想挖了你这一双眼睛。”
小小的身子微微颤了颤。
南宫汲花从主位起身,睨了随风一眼,“回去告诉你家主子,人我见了,话也说了,以后便别插手这件事!”
红袖一拂,直接踏出了房门。
时间转眼到了初冬,殇清宫正中花园内最大的那棵枫树红红黄黄的叶子掉了一地。二哥再未来找过无名,却总偷偷溜到我的地方看汐华,每次都被汐华刻意避开,每次失败眼里都有那么几分失落,却又是一闪而过之后唇角又吊儿郎当的勾着莫测的笑。
大哥带着大嫂又开始玩起了失踪,两个人不告而别,孩子留在我这,殇清宫的担子又压在了二哥身上。
南宫荧小朋友生性活泼,在我这整日缠着无名玩耍,而无名那清冷的性子自是从不理她,她也不恼,愈挫愈勇,整天脸上摆着笑跟着无名。
我本以为这个冬天应该就是裹着狐裘逗着侄儿侄女这么凑合过去,却不料想,总有那么些人偏生不让你好过。
八角小亭上,燃着一个碳盆。我捂着手里的暖炉,拧着眉望着坐在我对面一手握着暖炉,一手在肚子上来回抚摸着的女人,终于忍耐不住,“八个月的身子你不好好待在房里养胎,把我喊到这破冷地方吹风受什么罪!”
“这地方空旷,说话也不怕别人听了去。”女子梳着一副简单好看的髻,小心觑我一眼。
这是我自小在我三哥身边服侍的颖寒,青梅竹马日久生情,到了适龄的时候便自然顺理成章的成了我三哥的填房。我三哥一直喜欢她,即便日后因着形式娶了苏家大小两位小姐,但对她的宠爱却没失过半分。
我淡淡问着:“什么事?”
听我这么一问,颖寒面上里面带着几分惆怅,淡淡的眉毛蹙着,凄凄哀望我,“我听说女人生孩子都是很痛的,却又不知道有多痛,总想找个有经验的问问……”
我侧目看她,“就这事?”
她见我面色不悦,恬恬笑了笑,低下头去轻轻地抚摸自己隆起的肚子,目里充满着爱怜,“我静下来时总会想象肚子里的孩儿是个什么样的模样。是像他些还是像我些?是个男孩还是个女孩?是会像阿荧一眼活泼可爱还是像无名一眼聪慧冷静?每每想起这些,我总是很期待的。”
恍然间忆起怀着清儿的时候,大体也是这幅光景,我皱着眉头看着她,最终还是耐不住性子“你想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