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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无彦脸色如猪肝一般,勉强施礼道:“多谢陛下指点。”
秦王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薛方仲咳嗽一声,道:“程使节奉突厥可汗之命来我大秦,不知所为何事?”
程无彦定了定神,道:“秦王陛下,薛元帅,程某此次来大秦是为议和而来。”
此言一出,秦王等人皆是一愣。薛方仲道:“突厥陈兵二十万于我大秦北疆,却又派程使节前来议和,不知是哪门子道理。”
程无彦道:“我突厥沙钵略可汗曾说过,当年入侵中原的乃匈奴、柔然等族,我突厥与大秦并无仇恨,故命程某前来大秦晋见秦王陛下,希望陛下能准于和亲,两国永结秦晋之好。”
秦王笑了笑,道:“朕若是不许,是否就要兵戎相见?”
程无彦道:“秦王陛下请勿误会,沙钵略可汗陈兵二十万是为向赵国复仇而来。”
秦王与薛方仲互看了一眼,薛方仲道:“愿闻其详。”
“沙钵略可汗的十二子自幼仰慕中原文化,两月前私自离家欲前往赵国,不想却被赵国北疆大营所擒,五马分尸于营门前。可汗素来对这十二子最为疼爱,闻其死讯悲恸万分,这才点兵南下为子报仇雪恨,程某考虑到此事与大秦无关,为避免双方误解,故启禀可汗与大秦和亲。”
薛方仲想了想,问道:“突厥可汗之子被杀,我大秦怎么从未听闻?”
程无彦苦笑道:“在汉人眼中,胡人都是一般模样,杀了便杀了,从不追究其身份。十二王子少不更事,才惹来杀身大祸。我家可汗要求无他,只想突厥与赵军交战时,秦军袖手旁观便可。”
秦王忽然古怪地一笑,道:“若我大秦与你突厥联手,一起攻打赵国北疆大营,如何?”
薛方仲和周泰安大惊,皆俯首道:“皇上不可。”
程无彦面露惊喜之色,道:“秦王陛下若有此意,我家可汗定会感激不尽。”
秦王哈哈大笑,站了起来,道:“尔等这种分而攻之的伎俩,胡蛮早就用过了,如今突厥居然也拿来卖弄,看来确是一路货色。我大秦虽与赵国连年征战,但北疆秦赵大军向来同仇敌忾,当年薛卿与郭怀联手追击胡蛮近千里,斩杀匈奴稚斜大单于,朕在咸阳宫中得闻此讯亦是热血沸腾。回去告诉你家大汗,朕不会学那汉代诸皇和亲之举,要战便战,朕有生之年绝不容胡人越过北疆半步。”
程无彦遭此戏弄,不禁有些恼怒,道:“秦王陛下,我家大汗只是一片好意,并非怕了秦国,为了秦国的黎民百姓,请秦王陛下三思。”
秦王淡淡说道:“朕正是为了百姓不再遭受当年胡蛮入侵之灾,才会做此定夺。奇怪,似你这般背弃祖先之人,心中也有我汉人百姓吗?”
“来人哪。”
“在!”几名亲兵走进屋内,“皇上有何吩咐?”
秦王指了指程无彦,道:“将此人押送至北疆,驱逐出我大秦。”
天下(第三部) 天下(第三部)(3)“遵旨。”
程无彦被反剪着双手,冷笑道:“久闻秦王乃一代英明之主,今日看来也不过是一个目光短浅之徒。”
秦王双眉一扬,道:“你不必激朕,你想说的无非是赵强秦弱,鼓动朕与突厥结盟而已。”
“秦王陛下既然也都知晓,为何拒受我大汗好意?”
秦王不屑道:“亏你还是个汉人,两国之争自古以来以弱胜强者比比皆是,赵国不过是在国力上稍胜我大秦,论名将和军队之精锐我大秦绝不弱于它。何况胡汉誓不两立,与突厥结盟是朕最不可接受的,先祖当年揭杆起兵,与各路义军齐心协力将胡蛮逐出中原,朕若与尔等同谋,还有何脸面去见列祖列宗?朕不同与你,祖宗还是要的。”
程无彦恼羞成怒,道:“那陛下可曾想过,若我突厥转与赵国联盟攻打大秦,那又如何?”
秦王笑道:“赵国如今由楚名棠掌控朝政,你们若能说动他还真是咄咄怪事了。就算楚名棠利欲熏心与突厥一同攻打我大秦那又如何,朕就是亲自上阵,只剩一兵一卒也誓死不降,只要汉人不被灭绝,朕之英名定会永垂青史,万载传颂!而你,程无彦,定被千万人唾骂,永世不得翻身。”
程无彦脸色灰白,黯然不语。
秦王一挥手:“将他拖出去。”
亲兵们将程无彦拖出门外,秦王忽又道:“且慢,先将此人带至程家宗庙,在程伯休父灵位前掌嘴一百,再行押送北疆。”
程无彦被带走后,秦王叹道:“程伯休父若是在天有灵,得知有此不肖子孙,定会呕血三升。”
忽见薛方仲在一旁皱眉深思,秦王问道:“薛卿在想什么?”
“微臣只是觉得有些奇怪,那突厥为何在此时出兵?他们有程无彦这等汉人为虎作伥,对中原局势应了解颇深,为何不等我大秦与赵国两败俱伤之际再行出兵?”
秦王摇摇头,道:“朕也猜不出其中原因。当年胡蛮战败,便退入大漠不知所踪。这些年来我等全力对赵备战,对北疆有所忽略,实是不该啊。朕日后如能一统中原,定要派人去前朝霍去病封狼居胥之地以外,看看那是个怎样的世界。”
薛方仲站起来俯首道:“皇上,微臣请命去秦赵交界之地,点兵五万赴北疆。”
秦王看着薛方仲已经斑白的鬓角,喟然道:“要有劳薛卿了,多多保重,朕在咸阳静候佳音。”
大赵国那面,突厥来犯的密报同样也摆到了楚名棠案上,楚夫人细细地看了一遍,叹道:“终于又要打仗了,只是没想到不是西秦,而是这突如其来的突厥。”
楚名棠苦笑道:“为夫亦是所料不及啊。北疆大营一直固守营地,只关注方圆数百里之事,真是一大失策啊。”
楚名棠命人将张得利叫来,将一封密函交于他,道:“速派人去南线找铮儿,命他火速回京。”
张得利领命,匆匆走出屋。
楚夫人惊道:“夫君想让铮儿去北疆?”
楚名棠道:“宝剑锋自磨砺出,是时候让铮儿去历练一番了。”
楚夫人道:“楚家子弟中不是还有楚洛水吗,为何不将他调去北疆?”
楚名棠冷笑道:“以洛水之能,此战一旦得胜,北疆统领之职定成他囊中之物,夫人认为方令信和郭怀会同意此事吗?夫人请放心,铮儿武艺高强,岳父和郭怀对他评价极高,只要他能牢记这二人教诲,在北疆大营又有堂弟王明泰照顾,定不会有事。”
楚夫人怔然半晌,喃喃说道:“儿时父亲出征北疆,母亲和妾身日夜牵肠挂肚,胆战心惊,没想到老来又要为孩儿担忧了。”
昌平王府的下人见楚轩带着楚铮来访,不敢怠慢,忙进去禀报。两兄弟站在王府门口,楚轩犹豫了半天,忽道:“小五,据为兄所知,琪郡主对你观感不佳,你若是见了她可要多担待些,不要与她计较。”
楚铮奇道:“那是为何?小弟记得从未得罪过她啊。”
“据说是因敏公主之事而起,当年你为了轻如与敏公主交恶,琪郡主得知此事后对你极为不满,具体详情为兄亦是知之不多。过会儿让着她点儿便是,毕竟她是郡主之尊。”
楚铮微微一笑,道:“日后她说不定就是公主了,小弟明白,请大哥放心。”
昌平王虽是当今皇上的亲弟,但无权无势,加上生性淡泊,平时甚少与官府中人来往。楚家兄弟的突然到访,着实让他颇感意外,又有些为难。赵国对礼数极为讲究,这楚家兄弟一个只是三品司马,另一个也不过是禁卫军偏将,照理来说只派一王府管事接待便可,但朝野上下又有何人敢仅以此等礼数相待这两兄弟,况且楚名棠掌权后,对昌平王府也颇为照顾,昌平王托办的事基本上是有求必应,这份人情亦是非同小可。
昌平王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儿子赵应,赵应会意,起身道:“父王,孩儿前去迎接楚家兄弟。”
赵琪也说道:“女儿也去。”
昌平王微微皱眉,道:“你大哥去就行了,他与那楚轩自幼熟识,以平辈之礼相待便可。”
赵应来到府门外,抱拳笑道:“楚大公子看似近日很清闲啊,居然有空暇来我王府。”
楚轩回礼也笑道:“小王爷说笑了,此次我家小五从京城回来,受父亲之命前来拜见王爷,楚某只是陪同而已。”
天下(第三部)
天下(第三部)(4)楚铮见赵应嘴边已留了两抹小胡子,比当年所见老成了许多,显得颇为干练,方才与大哥言谈间颇为随意,并无避讳,显然平日交情不错。楚铮上前长施一礼:“卑职楚铮参见小王爷。”
赵应看了看楚铮,又看了看楚轩,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将楚铮扶起,道:“楚小弟免礼,你我两家同在平原城,亦可算是世交,官场那套就不必讲究了。两位快快请进。”
到了内院,楚家兄弟见过了昌平王,宾主各自就坐,彼此客套了一番。楚铮留神打量着坐在一旁的赵琪,只见她比三年前丰腴了许多,身着宽大袍裙,显然是为了掩饰有孕之事,不由暗暗替她惋惜,父亲已经知道她与大哥之事,他们二人恐怕很难有结果了。
赵琪发觉楚铮在看她,冷哼一声道:“楚小弟,我有一事相询,希望小弟能如实道来。”
楚铮拱手道:“郡主请说。”
“听说小弟来南线的途中,做了件震惊江湖的大事,太平展家一门数百口人被你斩尽杀绝,不知是真是假?”
楚铮皱了皱眉,道:“郡主所听此传言与真相颇有出入,小弟只是奉刑部之命查办展家,除了展风楼等十数人拒捕而被击毙外,其余案犯都交于太平府衙门审讯,说是被小弟斩尽杀绝似有些过了。”
赵琪冷笑道:“那你可知展家满门已于五日前被满门抄斩?连妇孺都无一幸免。太平展家在江湖上亦颇有侠名,没想到落得如此下场。”
楚铮脸颊不自觉地抽搐了下,道:“展家杀害朝廷命官,为霸占田地诛灭多户人家,所犯之事证据确凿,郡主若有何疑问,可向太平府乃至刑部查询。至于妇孺被杀一事,小弟也曾劝阻过太平知府黄大人,但我大赵律法便是如此,小弟亦是无能为力。”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展家亲朋好友遍天下,五公子,你已惹起江湖公愤,以后可要小心了,不知已有多少人视你为敌。”
楚铮曾听赵敏说过,赵琪掌管紫龙珏,并负责监视赵国的武林动态,平时与江湖中人交情不错,闻听此言并不感到奇怪,反而哈哈一笑,道:“多谢郡主提醒,不过郡主可能还不晓得,非但是太平展家,连断剑山庄也已被彻底铲除,小弟已无退路,这江湖公敌是已当定了。”
赵琪脸色大变,看了一眼楚轩,道:“此事当真?”
楚轩低下头去视若不见,楚铮道:“三哥已率平原大营近万大军兵发破釜塘,若无意外的话,断剑山庄已是在劫难逃。”
赵琪对楚铮怒目而视,道:“那断剑山庄又是所犯何罪,竟需运用军队前去征讨?”
楚铮淡淡说道:“此乃兵部机密,小弟不敢乱说。”
楚轩对赵应使了个眼色,赵应点了点头,道:“小妹,江湖中人作奸犯恶之事难道还少了?当年太尉大人尚在南线时就有意剿灭断剑山庄,你与楚小弟何必为此事争论不休。”
赵琪道:“大哥,话可不能这么说,我朝太祖当年起兵,麾下大将中有不少就是出自于江湖。何况这些江湖中人虽桀骜不驯,但武功高强,稍加训练便可作为一支奇兵来用,这太平展家和断剑山庄实力非同小可,如今我大赵正是用人之际,不让这些人为国效力,反而无故诛杀,岂不是寒了所有江湖人之心?”
楚铮心中一动,赵琪说的亦有道理,不过太平展家和断剑山庄是不得不除的,以后对江湖中人是应采用些怀柔手段了。
昌平王见几个小辈争执了起来,道:“琪儿,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朝廷只在乱世或迫不得已之下才启用江湖中人,当年太祖建国后,最先诛除的三位功臣有两人便是出身大赵境内的武林世家,此事就不用再争执下去了。”
赵琪见父亲开了口,只好不再言语。
昌平王对楚铮说道:“贤侄自京城远道而来,又特意来拜访本王这老头子,定是为何事吧?”
楚铮欠身说道:“卑职有个请求,请王爷先摒退下人。”
昌平王微微颔首,命下人皆退了下去,楚铮从袖中拿出一份折子,说道:“兵部有令,任命昌平王世子为禁卫军大营参将,即刻赴京上任。”说完,楚铮将那份折子呈给昌平王。
昌平王接过,脸上却是一片茫然。赵国历代最忌讳宗亲弄权,各地的藩王全都是只有爵位而无实权,他又是赵王的亲弟,这些年来除了两任太守,平原郡官员为了避嫌从不到王府走动。怎么会突然调自己的儿子赴京任职呢?
赵应却是一脸惊喜之色,不由向楚轩看去,楚轩含笑偷偷拱手相贺。赵应虽说是昌平王世子,可碍于祖训无法为官,平原城的百官表面上对他客客气气,但却没几人将他放在眼里。他这一肚子气不知已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