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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卡-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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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条臃肿的人形生物爬出“角斗士酒馆”,以龟速蹒跚在亚马逊城街头。 
  “真倒霉……”背着不省人事的血腥玛丽,卡卡欲哭无泪。 
  这家伙酒量惊人,从黎明牛饮到黄昏,直到喝得卡卡一文不名才肯罢休。丢下他一人买单,血腥玛丽昂然挺胸,大步流星的走出酒馆。然后就是扑通一声。 
  等卡卡循声追到门外,才发现这厮已经横尸街头。任凭他大呼小叫,依旧鼾声如雷,毋宁被就地轮奸,也绝不愿睁开半只眼睛。 
  卡卡被气得半死,恨不得狠狠踹她两脚,然后能跑多远就跑多远。可又实在不忍心丢下她。年轻女人醉倒在斐真最危险的城市的最危险的街头,用不了半小时,准会变成一具裸尸…… 
  就这样,卡卡只好把她背走。盘算着找个便宜的旅店过夜,身上还剩一点零钱,明天的早饭……唉,明天再说吧。 
  ※※※ 
  “卡卡先生,”半路上,烂醉如泥的血腥玛丽居然抬起头,趴在卡卡耳畔轻声说道: “聊几句可好?” 
  “哎?当然好。”卡卡被她礼貌的口气吓了一跳,心想“这家伙怕是在说梦话”。 
  “真抱歉,又麻烦你了。唉……我全身软绵绵,爬也爬不动,丢死人了。真奇怪,我从来也没喝醉过。今天是怎么了?”血腥玛丽自顾自的说话,比清醒时更清醒。 
  “不用爬,我背着你呢。” 
  之所以喝醉,是因为不用自己掏腰包吧?贪心鬼。卡卡偷偷发牢骚。 
  “从京城来?” 
  “嗯。” 
  “干大事的人哪。”她喟然长叹。“年轻,英俊,有钱,又是大人物……了不起。将来会更出色。一定会。” 
  “来亚马逊干什么?这里不适合你呀……” 
  “受人所托,处理一点私事。”卡卡字斟句酌的答道。 
  “……谢谢。”她发现卡卡似乎有难言之隐,也就不再追问来意。过了一会儿,她叹了口气,用羡慕的口吻说道:“说真的,你的武功真棒。空手挡火铳——火铳哟!比我爹还厉害。怎么练得呀……你还这么年轻。” 
  “你也很不错呀,我从来没见过力气那~~么大的小姐呢。” 
  血腥玛丽嗤嗤的笑了。笑得落寞,悲伤。“所以才不被当成人。没发现?孩子们都怕我。” 
  “怕受伤害,人之常情。”卡卡安慰道:“我曾经害怕阳光,现在却很喜欢。” 
  “害怕阳光……”她把头枕在卡卡肩上,低声叹道:“我也一样。” 
  然后不再说话。睡着了? 
  ※※※ 
  卡卡背着她,漫无目的的走着,夜风拂起她的发丝,飘呀飘,迷住他的眼,带他走进红色大陆的红色雨林。每根红发都是一个精彩的故事,格调不再凄美如血,而是热情奔放如胭脂。 
  “还你。”血腥玛丽掏出一把金币,塞进卡卡的口袋。“也不知道你被偷了多少钱,我只有这么多了。” 
  卡卡想拒绝,却拗不过她。 
  “傻瓜。大老远跑到亚马逊城来,没钱怎么行?”她醉醺醺的话语别有一番温婉风韵,带着暖和的气息钻进他耳中。 
  “你呀,最好从哪儿来回哪儿去。这里不适合你,这是朋友的忠告。我们算朋友?算吧?” 
  “当然。好朋友。”卡卡随口应了一句,旋即在一家旅馆门前停住脚步。 
  “你可别后悔……”说完这句话,血腥玛丽真的睡着了。发出胡噜胡噜的鼾声,象只刚刚出生的小猪。 
  旅馆老板对背着酒醉少女的美少年表现出过多的殷勤,直到卡卡奉上一枚银币,买下他推销的“全套夜生活情趣用品”后,才心满意足的离去。 
  卡卡踢上房门,打量了一下卧室。狭小的房间几乎被双人床塞满,茶几和椅子只好靠着墙角立正。灰暗的墙壁上涂满了污言秽语以及抽象派或写实派的男女性器官,旁边还加有各色点评校注。天棚上挂满蜘蛛网,一只壁虎趴在窗台上,用急不可耐的眼光窥视着他们。 
  床铺倒还干净,桌椅四肢居全。卡卡把血腥玛丽丢在床上,拉过椅子呆座了片刻。望着呈“大”字型分布的血腥玛丽,知道今晚算是睡不成了。 
  天色尚早,卡卡闲的无聊,光呆看着血腥玛丽,难保不生出非分之念。于是就打来清水,先洗了脸,换上干净衣服。又彻底打扫一番,把蜘蛛和壁虎扫地出门。 
  做完这一切后,卡卡决定出去逛逛。刚才喝酒的“角斗士酒馆”是个鱼龙混杂的好地方,说不定能打听到有用的消息。 
  关严窗户,又帮血腥玛丽盖好被子,卡卡戴上黑呢礼帽,竖起风衣领子,一口吹熄了蜡烛。 
  “晚安,玛丽小姐。” 
  他大步走进夜幕下的亚马逊。 
  ※※※ 
  夜晚是酒鬼的礼拜日,酒馆就是他们的教堂。 
  “角斗士酒馆”里充满了大中小号的人皮酒桶和各色流氓,正中央的方桌上堆满了铜板——偶尔也有银币混迹其中——两条彪形大汉相对端坐,正在比赛腕力。 
  肾上腺激素和雄性荷尔蒙在酒精的刺激下分泌的淋漓尽致,所有人都挥舞着拳头大吵大嚷。酒和赌博,足够他们兴奋一晚的了。 
  卡卡斜靠着吧台坐下,把帽子递给侍者,潇洒的打了个响指。 
  胖乎乎的老板立刻跑过来,必恭必敬的问:“先生想来点儿什么?” 
  卡卡低头沉吟。人偶喝什么酒都是浪费吧?尽管如此,一个熟悉的名字却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 
  “血腥玛丽。” 
  浓稠如血浆的鸡尾酒很快就送到面前。卡卡抿了一口。冰凉。然后是酸酸的番茄汁味儿,柠檬的酸甜,直到咽下喉管,火辣辣的高浓度麦酒醇香才突然发作,呛得他连声咳嗽。 
  “老弟……你中毒了。”头发花白的老头儿靠着卡卡坐下。大衣和皮鞋质地精良做工考究,绝非一般酒鬼所能拥有。他满脸堆笑,狭细的眼睛隐藏在皱纹堆里,目光犀利,酒糟鼻子宛如奶牛蛋糕上的红草莓。 
  卡卡缓缓放下酒杯,拉开领口,风衣内侧的口袋里藏着刚从铁匠铺买的钢匕首。 
  “独饮血腥玛丽,必中寂寞之毒。”老头咯咯笑道。 
  “……您真会开玩笑。”卡卡叹了口气,把手掌从风衣内抽回来,摸出一枚银币,抛在吧台上。老板又送上两杯血腥玛丽。 
  “请称我为mr joke。”老头的端起酒杯,彬彬有礼的向他道谢,风度一如宫廷诗人。 
  “……另一个笑话?” 
  “随便你。”joke先生无可奈何的耸耸肩。“该谈正经事了,小伙子,你要情报?” 
  “joke先生,您怎么知道我需要情报?” 
  “像你这样仪表堂堂的年轻绅士,总不会是酒鬼吧?小伙子,无论干哪一行的人,都自有一套寻找顾客的本领。” 
  “您的确是个称职的情报贩子。” 
  “不,小伙子,我不是情报贩子——哈哈~这酒真不错——我是角斗场大老板,是亚马逊城首富。不想再来一杯?” 
  卡卡叹了口气,把他的疯话当成另一个低劣的笑话。 
  ※※※ 
  “地下角斗场?!你干吗想去那种鬼地方?”joke先生放下酒杯,吃惊的打量着他。 
  “看戏。”卡卡回敬以讳莫如深。 
  好半晌后,joke先生才说,“地下角斗场共有三家,雅尔哈康,海格立斯,还有参孙。你问的是哪个?” 
  “全部。” 
  joke先生这回沉默的更久了。眉头深索,望着杯中残酒呆呆出神。 
  “小伙子,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他终于抬起头来,诚恳的说:“地下角斗场的门票不外售,你想看表演,就必须递交一份申请给角斗场公会的头头们,等到他们核实了你的身份和地位,就会发给你一张邀请卡,推荐你加入雅尔哈康、海格立斯或参孙的俱乐部——当然每个俱乐部都会定期收缴一笔会费,数目嘛……要看你有多少身家。 
  如果你囊中多金,三个俱乐部全加入也没问题。“ 
  “然后?” 
  “然后每周末都会有一辆马车在贵府门前恭候,一直把你送进斗技场。” 
  “麻烦。” 
  “呵呵~年轻人,这是规矩。” 
  “如果必须服从规定,我又何必找你?” 
  “这……说得也是。”joke先生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接着又说,“还有个法子。你必须认识一位自由的角斗士,作为他的家人,可以被允许进入角斗场助威。” 
  卡卡摇头。 
  joke先生做了个爱莫能助的手势,一口干尽剩下的“血腥玛丽”,戴上帽子,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让角斗场见鬼去吧!老弟……去试试手气?”说罢,他朝酒馆中央走去。 
  卡卡百无聊赖的瞥了一眼,偶然听见身旁有人窃窃私语。 
  “真的假的?用地下斗技场的门票做赌注……” 
  “那家伙是雅尔哈康的金牌杀手。” 
  “就是那个k,人称‘斐真格斗王’的那个……” 
  上当感登时涌上心头,卡卡愤怒的站起来,分开人群,径自朝joke先生走去。 
  ※※※ 
  哐啷!一个大胖子摔在卡卡跟前。他的手骨已经完全粉碎,像被石磨碾过,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k获胜!下一个挑战者?下一个挑战者?快来呀~胜利者可以获得本周雅尔哈康角斗场的门票!” 裁判大声吆喝。赌徒们也将大把的铜币丢上赌桌,在下一位挑战者出场之前,k就已经获得了压倒性的胜率。 
  卡卡把受伤的胖子扶到吧台,帮他叫了杯名为“美人鱼之歌”的烈性玉米酒,然后挤回人群。 
  方桌旁只有k一人。他倨傲的坐着,青铜高脚杯在他的修长的手掌中更像小孩的玩具。 
  k是个瘦削的男子,三十五岁左右,穿皮背心,宽马裤,棕色马靴。皮肤黑亮,散发着金属的光泽,手臂结实有力,双臂肌肉遒结,宛若古松树根,又像是经过铁锤敲打,全都伏伏贴贴的包在臂骨上,有种生铁般的坚实感。 
  相貌……事实上,k根本没有所谓的“相貌”。他被毁了容。脸上满是斑驳陆离的伤疤,活象被蚂蚁啃过的桃子瓤。一堆红红黑黑的痂痕中埋着两颗眼珠儿,鼻子幸运的保留了大半,嘴巴成了个黑漆漆的坑。 
  光凭这副尊容,就足以吓退胆小的挑战者。裁判百无聊赖的吆喝着,对今晚的进项不在报以希望,时而把憎恶的目光刺进k的脊背。像k这种大腕儿,根本就不该到酒吧来炫耀实力——角斗场才是他的地盘。 
  卡卡略一犹豫,终于鼓起勇气,在k对面坐下。古怪的瞟了他一眼,k似乎并没对他的挑战感到特别吃惊,反而露出“你小子总算过来了”的释然神情。 
  比赛开始了。对这场毫无悬念的比赛,谁也提不起性质。赌金清一色的押在k这一方,再疯狂的投机分子也不打算为卡卡冒险。除了mr joke。 
  他把一只白金怀表放上赌桌。这神奇的机器有条不紊的摆动着长短指针,发出高傲的的嘀哒声。 
  这东西,全斐真只有两个,卡卡知道,其中一只就挂在卡奥斯王的真皮表袋里。那家伙经常拿出来向外国客人炫耀,还不止一次的对他说“卡卡,你要是叫我一声 ‘爹’,这宝贝就送给你……” 
  赌徒们发出低沉的叹息,所有的眼睛全被那价值连城的宝物吸引。就算把整座酒馆卖掉,也换不来一根表针吧…… 
  卡卡讶异的瞥了joke先生一眼,那家伙泰然自若,怎么看都像正常人。 
  裁判宣布比赛开始,卡卡立刻感受到k排山倒海的力量,经由紧贴的掌心侵入手臂。 
  他咬紧牙关,苦苦支撑,犹如一块锋利的礁石,把k潮水般的攻势劈成水花和泡沫。 
  他们的手肘搁在桌面一道粉笔线上,胳膊朝上伸直,两只手紧握着。双方都竭力将对方的手使劲朝下压到桌面上。 
  当比赛持续到十分钟时,赌徒们变得激动起来。更多的人加入到赌博中来,人们举着烛台轮流打量卡卡和k的面孔,仿佛在寻找胜利或失败的预兆,然后把钱币哗啦哗啦的倒在桌子上。 
  酒店老板把一枚银币押在卡卡面前,因为这位美少年大方的享用了三倍昂贵的“血腥玛丽”。他理应投桃报李,此举赢得了一阵叹息,赌徒们用只有赌徒才懂得欣赏的赞赏目光投射到老板脸上。 
  手掌负伤的胖子也挤过来,从腰带上外侧的暗袋里扣下一颗晶莹剔透的珍珠,慨然丢在卡卡面前。推开大声惊呼的赌徒,他挤到卡卡身旁,贴着他的耳朵大吼:“干了他!妈的!你准行!” 
  “干”与“他”连用,这实在让卡卡哭笑不得。可他却不得不承认,该形容无比贴切。 
  对于人们的激动,k付之以轻蔑的冷笑。人们总是期待奇迹出现,这种愚蠢的情绪,他在角斗场见得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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