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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逸道:“但愿来日我大唐王师能彻底击退外敌,将此间完全纳入版图,便可在此间畅快游玩了。”
“但愿能有这样一天,到时候狄某定携犬子前来纵马驰骋。”狄知逊似乎对此也颇为向往,对大唐与皇帝开疆拓土的信心也很充足。
使团进入草原上谨慎了许久,孙武开一路上小心翼翼,倒也算尽职尽责。但实际上,预想中的威胁并未出现,最初的几天里压根没遇到任何兵马和部族,只是隔三差五地遇到少数牧民。
“今年草原上的雨水应该不错,看看,牧草涨势多好啊,马牛羊的秋膘都不错。”狄知逊道:“牧人们现在正在割草,储存过冬的牧草,从眼下的情形来看,定能安然过冬。”
“这就说明今年草原粮草充足,兵强马壮,薛延陀有实力发动一场战争,反观我们大唐,反倒多有灾祸。”
谢逸无奈道:“天时这一项,大唐已然略逊一筹,我们肩上了压力可就大了。”
“是啊!”狄知逊轻叹一声,颇为沉重。
就这样一路前行,连续走了多日之后,越往北方天气从凉爽转为寒意森森,草原的颜色也从青黄相间彻底变为枯黄。
中原大抵才中秋时节,但草原上已然算是深秋,尤其是早晚间甚是寒冷。如果一场北风吹来,或许就会有白雪落下。
此时,使团也算真正进入薛延陀腹地,一路上遇到的牧民部族越来越多,甚至不是有持刀的骑兵来往。
但见到大唐的旗帜后,都表现的很恭敬,至少表面上是这样。遇到的部族首领都很恭敬地前来拜会大唐使臣,并大方提供牛羊食用,然后派人引导使团前往汗帐方向。
当然了,与此同时,想必也会另派快马前去汗帐方向,将大唐使团入境的消息禀告真珠可汗。
想来现在夷男已经得到消息,不知道是做好准备迎接上国天使,还是等着给大唐使团一个下马威?
第一九八章虚虚实实的热情
薛延陀汗帐位于图拉河畔,其设置类似于突厥王庭。
并无正经的城池,而是一大片连天的帐篷,因为可汗驻扎此处,所以成为薛延陀政治中心。
如果遇到天灾或者外敌入侵,只需要换个地方,便仍旧是薛延陀汗帐,这便是游牧民族的特性。
实际上,本来薛延陀汗帐在更北的地方,是大唐灭掉了东边突厥之后,汗帐才相应地转移南下。
从这个现象看得出来,薛延陀的生存空间和势力范围在向南扩张。
对大唐而言这是个危险的讯号,必然一旦有扩张,便迟早会有交集。两种不同的文明交汇,一旦不能融合,那么只有冲突。
几千年来,华夏北方的长城一线一直如此,从当年的匈奴到后来的鲜卑,再到今天突厥和薛延陀,皆是如此。
好在中原是强盛的大唐帝国,草原游牧部族并不能南侵太多,如果中原的武力一弱下来,那后果不堪设想。
两宋的窘迫便是最好的例子,不过那是还算好,虽说山河残破,金瓯不全,但至少还有半壁江山。
再往后蒙满入关,尽得天下,对于汉人而言,某种程度上何尝不是一种悲哀呢?
谢逸很幸运自己生在大唐盛世,但饶是如此,对待草原游牧部族,尤其是强盛部族,仍旧不得不小心翼翼。
薛延陀现在就像是一个“定时炸弹”一样,必须小心应对着,在这样的情境下谢逸和狄知逊来到了薛延陀汗帐。
到达薛延陀“都城”外围时,有人前来迎接了,而且分量还不轻,正是真珠可汗夷男的次子——突利失。
“见过诸位,突利失代表父汗前来迎接大唐使团。”一个孔武有力,长相硬朗的青年下马欠身施礼。满脸堆笑。一口中原汉话说的更是通俗流利,甚至还有几分关中口音,不由让人啧啧称奇。
狄知逊道:“有劳王子了。”
“哪里,迎接大唐使团是在下的荣幸。”突利失满面含笑,相当客气。
谢逸笑问道:“王子的汉话相当流畅,颇有长安口音,可是到过我大唐境内?”
突利失道:“很遗憾,突利失很仰慕大唐昌盛繁荣,可惜一直无缘前去见识一番。唯有从叔父的描述中感受大唐的璀璨兴盛,并跟着叔父学习大唐语言。”
“原来如此。”来之前谢逸做过功课。贞观四年李世民为了对付东边突厥的颉利,曾经联络薛延陀,许以可汗封号。
当时夷男曾经派弟弟前往长安朝贡,获李世民赐予宝刀、宝鞭,并在长安款待多日。不过时间短暂,想要了解到多少大唐文明,尤其是学会关中口音,恐怕来不及。
突利失的说法显然有水分,也许他是特意从别的渠道学习爱汉家语的。对大唐仰慕与否不好说。但对大唐感兴趣,甚至多有了解肯定是真的。
那么他的初衷和目的就至关重要,也许他是为了从大唐学习更为先进的文明,也许是想要了解大唐的弱点。寻求突破。
无论哪一种都不是好兆头,在谢逸看来,最好的方式是敬畏。大唐作为泱泱大国,应该被敬畏。
不说四海归一了。至少还震慑四方不敢让其来犯,但眼下的局势确实……
一个小小的薛延陀,也适逢其会逐渐发展壮大。几乎成为心腹之患,真是……谢逸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狄使臣,谢使臣,接下来就由突利失引路,前去汗帐拜会父汗吧!”
“有劳王子了。”
“客气了,使臣郎德高望重,家学渊源,谢使臣亦年轻有为,一表人才,突利失能有机会和两位同行,多有请益,实在幸运。”
突利失笑道:“用你们汉家话说,是三生修来的福分。”
狄知逊笑道:“哈哈,王子果然是活学活用,深谙汉家文明。”
“哪里,小王才疏学浅,知之甚少,若有不当之处,还请两位不要见笑。”突利失当时谦虚一礼,相当有涵养,如果只看行为,真不像是个草原王子,倒像是个汉家谦谦书生。
“王子过谦了。”
“不是谦虚,是和大唐比起来,我草原民众过于粗鄙,像谢学士这个年纪,小王尚且只会骑马涉猎,哪里懂得出使邦交这等大事。”
说话间,突利失有意无意地看向谢逸,似乎意味深长,算是试探吧!
狄知逊猛然明白过来,为什么皇帝陛下要派一个少年人出使,显然是大有深意。
首先年轻人容易被人轻视,这是普遍性的态度,薛延陀人和西突厥人见到对手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年郎,警惕性必定大大降低,甚至因而傲慢而大意犯错。
虽然谢逸在长安,甚至在大唐很有名,但草原番邦之地不清楚不了解。得知使臣身份时,若提前无了解,再想详细调查时间上根本来不及。
毕竟薛延陀汗帐到长安的距离不短,来回一趟再加上调查的功夫,没有三两个月肯定不行,根本来不及。
突利失见到谢逸的第一刻,脸上多少有些惊讶神情,大抵就是觉得谢逸过于年轻,超乎想象吧!
这会子言辞之间多有试探意味,显然是想要打探更多信息,至于具体的目的就不好说了。
见此状况,谢逸笑道;“哪里,出使薛延陀为真珠可汗贺寿乃是大唐要务,多少人求之不得的美差,在下素来仰慕草原雄风,多番努力才得到此番机会的。”
突利失满面春风道:“是吗?如此也算是我薛延陀的荣幸,谢使臣尽可在我草原游览,若是可以最好是多盘桓些日子,到时候突利失做东,好好陪着使臣体验我草原风俗。”
“多谢王子美意,如此自然是求之不得。”谢逸随即也打个哈哈,谁愿意在你这鸟不拉屎的草原上多待片刻?巴不得尽快离开呢!
宾主双方看似热情,相谈甚欢,但实际上貌合神离,并无多少实质内容,完全是不着边际的假热情。
反正就这样,一路前行,终于能看到金光闪闪的汗帐了。然而在此时,西北方恰好也有一队人马匆匆而来……
第一九九章小小僵局
所谓的汗帐,最基础的说法便是可汗的居所,是身份象征,更有其政治意义和作用。
既然是可汗居所,草原权利的象征,规模自然不小。
也不知道薛延陀人到底是怎么搭的,谢逸远远看过去,粗略估计大帐篷恐怕有数百,甚至上千平米。
当然了,里面可能有分区,比如前面是议事和举行仪式的厅堂,后面是居所这样,和中原没有太大差别。
汗帐所用的毛毡自然是最好的,上面还挂着许多金银饰品和图案,在阳光映照下熠熠生辉的,在蓝天白云的草原上自然特别显眼。
自打人类有了社会这个概念以后,“等级”这玩意从来就没有离开过,高高在上之人总要有意无意,用哪怕一丁点特别来彰显自己的地位。
更何况是北方草原上的强大部族,薛延陀的汗帐当然不能寒酸。除了这些,大概还有名贵的地毯,金银宝石装饰暂时不曾看到。
尽管谢逸充满好奇,想要瞧了真切,然而在踏入汗帐之前,恐怕需要先应对另一批人。
汗帐近前,谢逸和狄知逊瞧见一众人从西边而来,气势汹汹。
为首之人是草原服饰,华丽的衣装,黄金饰品,以及镶着宝石的配刀,说明这些人身份非同一般。
突利失看到这队人马的一刻,神情微微有些不自然,尤其是一旁引路,满面含笑的那位时,神情不免一紧。
谢逸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才发现此人的相貌装扮与“突利失”不相上下,也许……
所料不错,答案很快揭晓。
这队人马确实是从西边来,正是西突厥可汗的代表使团,而一旁引路。有说有笑的那位正是真珠可汗夷男的长子大度设。
很有意思的常面,大唐与西突厥两支使团同时到达汗帐,颇有不相上下,相互较劲的意思。凑巧的是,薛延陀的两位王子也分工明确。
大度设前去迎接西突厥人,并且态度亲昵;而突利失则伴随大唐使团,彬彬有礼。
此举到底是真珠可汗夷男的安排,还是自发行为呢?
为了体现公允,不失礼于两个大国,同时派出两个儿子分别迎接两支使团。给予对等的待遇,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但如果是自发行为,那就耐人寻味了。
在灵州时收到消息,薛延陀两位王子不和睦,现在看来也许是真的。
大度设与突利失两人四目相对时,谢逸确实没有看到应该有的“手足情深”,反而是深深的敌视与怨怼。
两位王子不和睦,相对敌视甚至已经有明里暗里的争斗,除了拉拢薛延陀内部的支持。赢得父亲夷男的青睐外,大概也想到了借助外部力量。
从目前的情形来看,大度设应该选择了西突厥。那么突利失前去迎接大唐使团也就不是偶然了,而且他那一番流利的中原话。就更别有意味。
这是好事!
薛延陀内斗不和睦,不能拧成一股绳对大唐而言是好事。
然而对于使团而言,不见得是好事,尤其是刚刚抵达。直接面对这等很可能的尖锐冲突,真的好吗?
然而既然遇到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再者说,后世有个伟人说过,狭路相逢勇者胜。
就在大度设和突利失两位突厥王子相互较劲,颇有敌意不服气地对望时,西边的人马中,一个衣装华丽,腰悬宝刀的男子目光向狄知逊和谢逸瞟来。
谢逸注意到,此人的眼眸颜色并非黑色,显然是西边来的色目人,也许他姓阿史那吧!
草原皇族阿史那氏实际上与大部分的东方牧民不同,他们实际上是色目人。此时此刻,出现在薛延陀汗帐之外,此人应该就是那位传说中的西突厥可汗之弟“胡禄”吧!
葫芦?福禄?
谐音读起来很有意思的名字,据说身份尊崇,很“牛叉”的感觉。
但谢逸没有在意,只是不着痕迹地整理了一下官服,顺了顺身后厚实的披风。
九月的草原已经寒意森森,因为代表大唐,又进入薛延陀汗帐范围,很可能要行很正式的国礼。
所以谢逸和狄知逊都身着官服,显然轻薄的丝织物实在不御寒,很快便被冻成狗了。
不得已,只好有损细朝廷命官的形象,但不敢有损大唐国威,所以加了件还算相得益彰的披风。
谢逸不着痕迹地看过去,胡禄的眼神仍旧时不时飘过来,显得很得意,很倨傲。
作为西突厥可汗的弟弟,某个努失毕部(构成西突厥的大部落)的小可汗,能不倨傲吗?只是这样看几眼能怎样?能有我帅吗?
看着憨态可掬的西突厥葫芦小可汗,谢逸冷了一笑。
“突利失,这是西突厥可汗使团,胡禄小可汗亲自来为父汗贺寿,现在准备面见可汗,你且先等等。”
大度设开口了,语气很倨傲,态度也很鲜明。显然是毫无保留地倒向了西突厥一般,初次见面便对大唐使团表现的很不客气,甚至蛮横无理。
好在突利失也不是省油的灯,当即道:“原来如此,只是王兄啊,这是刚到的大唐使臣代表大唐皇帝来为父汗贺寿。
大唐乃是上国,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