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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征在某些场合,也曾表达过歉意和遗憾,如今给他一个弥补的机会,想必忠厚的魏侍中会愿意帮忙。
魏征之所以是最佳人选,是因为他有能力,有可能办成此事。
虽说郑丽琬是未嫁之女,嫁娶自由,但毕竟有李二陛下这么一道梗在那,要么抚平,要么找个有分量的人,让李世民不好说什么。
魏征是大唐犯言直谏第一人,他敢说话,而且说话之后,李世民得不得考量重视。以其为媒,容易打破这个“僵局”。
郑丽琬兰心蕙质,立即便明白了其中缘由。
“三郎,魏公会答允吗?”郑丽琬再张口,称呼又变了,心思自然也变了。
谢逸笑道:“事在人为嘛,魏公要是不答应,我就赖在他家门口不走,缠着他答允。”
“你这是要耍赖皮?”
“为了你,耍赖皮又如何?”
郑丽琬虽然年纪不小了,但甚少有男子接触,更没有这样情意绵绵的对话,是以很容易羞羞哒。
“此事,惜君姐姐……”对此,郑丽琬似乎小有顾虑。
谢逸笑道:“你们处的不错,现在姐妹相称。往后还是如此便是,只是姐妹的意味稍有变化而已。
至于惜君的态度,这些日子她可没少鼓动我登你家门,直到今日时机成熟,我才敢鼓起勇气前来。”
“那……”郑丽琬沉吟片刻,低声道:“三郎,我有一事需先言明。”
“何事?尽管说便是。”
“丽琬愿为谢家妇,但不能居正室。”
“为何?”谢逸不由有些愣了,这也未免忒反常了?女子嫁人竟不愿为正室嫡妻?
郑丽琬低声道:“丽琬毕竟与陆家有过婚约,陆爽早逝。等若是望门寡;加之昔年之事,已非全节之女,怎能再为正室,让谢家门楣蒙羞?”
“丽琬,你想多了,这些虚妄之事,不必在乎。”谢逸安慰道:“惜君的情况你知道,不能正大光明娶她,我已颇为遗憾;要是再这般委屈你。我于心何忍?”
“不委屈!”郑丽琬摇头道:“三郎或不在乎,但丽琬不想将来有人因丽琬而诟病谢氏门楣;再说了,惜君姐与你相依为命多年,年纪也在我之上。丽琬后至,怎可跃居之上?”
谢逸摇头道:“惜君不会在意这些,你也莫委屈了自己。”
“不委屈,丽琬这样考虑还有旁的原因……”
“什么原因?”
“这个……且先不说。”郑丽琬轻声道:“蹉跎数年时光。只要能嫁的出去,丽琬并不在乎名分。只要三郎长情,疼惜怜爱。丽琬便满足了。”
“才女的想法果然不同。”谢逸笑道:“只是,你不担心将来我娶个正室夫人回家,为难于你?”
郑丽琬嫣然笑道:“以三郎的眼光心性,刁蛮之女焉能进得了谢家门?”
“那可不一定,万一我看走眼,一时不慎……你可别后悔哦!”
“有什么可后悔的?”郑丽琬微笑道:“以丽琬的能耐手段,纵是正室夫人,也未必是我的对手……”
谢逸笑道:“好啊!尚未进门,便欲搅动我家宅不宁,我得考虑下,要不要娶……”
“不娶算了,我还未必愿意嫁呢……”
花园之中,响起欢乐的玩笑之声,阿碧远远听到,嘴角也泛起甜甜笑意……
……
魏征在贞观群臣中算是个奇葩存在。
有学识,有才能,所以武德年间被选入东宫任太子洗马,是隐太子李建成的属官。
如果不出意外,等李建成登基为帝,他便是新君的亲信,必将受到倚重,前程远大。
可惜很不凑巧,玄武门之变发生了,李建成死了。
按理说,他们这些东宫旧臣必死无疑,尤其是魏征曾建议李建成早些收拾当时的秦王李世民,免生后患。
可惜李建成犹豫了,以至于给了李世民可趁之机。
按理说,上位的李世民必然会怀恨在心,怎么也不会放过魏征才是,但李世民偏偏没有这么做。而是大度地释放,并重用了魏征、韦挺和王珪这些东宫旧人。
不得不说,李世民此举很聪明,在政治上也很高明。
首先显得自己大度,胸怀广阔;同时也安抚了与旧东宫有牵连的人,毕竟牵连甚广,不能尽数杀戮,有助于稳定局势。
博得美名,也收获实际利益,一点都不亏。
魏征这个人生之路两次波折的人,竟奇迹般地回到了原来的道路上,青云直上,名声与前程更甚往昔。
先从谏议大夫到尚书左丞,再到秘书监,最终成为当朝侍中,官至宰相级。
魏征对自己的定位是谏臣,直谏甚至不惜犯颜,是他的一贯做法。
这些年上的奏疏不少,呛的李世民难受的例子更是不胜枚举,甚至龙颜大怒,要杀他魏玄成。
好在宫中有个贤惠的长孙皇后,身着朝服前去劝慰君王,结果分别成就了贤后和谏臣的美名。
魏征之所以敢于直谏,一方面是脾气秉性,一方面是信念职责,该说的便直言不讳。
这种不圆滑的方式在朝堂上绝非明智之举,但魏征有特殊履历,所以成功了,还成了佳话。
说到底,他也是占了“人言可畏”四个字的便宜。
李世民一直自我标榜,要做个善于纳谏的君主,那么臣子谏言,他便不得不听。
至于魏征犯颜直谏,虽然恼怒,却无可奈何,更不敢杀了魏征。
杀谏臣本就容易被诟病,何况还是昔日东宫旧臣,只要他李世民敢动手,就一定有人断言是皇帝放不下昔日旧恨。
所以,李世民只能一次次被魏征气的吹胡子瞪眼;本来敏感的身份,反而成了魏征保命的护身符。
不过魏征基本上问心无愧,这些年的谏言基本都合乎情理,针砭时弊,是一个良臣该有的作为。
但也有那么一两件事,每每回忆,魏征心中会生出些许歉意和遗憾来。
比如贞观六年,成就了天子纳谏,不好美色的佳话,却误了一个女子的终身……
……
第一五四章谈婚论嫁
前些日子,长安风起云涌,却不见魏征的身影。
并非魏侍中变成了安静的美男子,而是因为他压根没在长安。
年初,魏征奉诏前去巡视宣慰河东各州,数日前刚刚返回,正在家中休息时,家仆来报,游客到访。
客者何人?淮阳县伯谢逸是也!
魏征略微诧异,也略微突兀,但有客到访,不能拒之门外,所以很客气地请家仆将谢逸请入府中。
“谢逸见过魏公!”
“谢学士客气了,快请坐。”魏征平日里在朝堂上神情严肃,但私下却相对平易,甚至还带着几分淡淡的微笑。
“如蒙魏公不弃,逸表字逍遥。”谢逸满面含笑,时刻通过言语强调这是私下拜访,且是以晚辈之礼拜访,颇为恭敬。
魏征心中明白,点头道:“好,那老夫便不客气了,逍遥来拜访老夫所为何事啊?”
不清楚来意,所以开门见山直接询问。
谢逸微微一笑,躬身诚恳道:“魏公,小子前来是想请您当个媒人……”
……
谢逸走了,魏征犹自坐在桌前思量。
只要略微一提,魏公便明白过来,可谓是恍然大悟。
郑丽琬到大理寺探监,并为谢逸四处奔走的事情,魏征听说过,至于流言,或许也有耳闻。但素来正直的魏征并未放在心上,以至于有些忽略了。
谢逸想要迎娶郑丽琬,这事……
不谈别的,只说事情本质,此二人到真算得上郎才女貌,堪称一对般配的少年璧人。
也不知他们是怎地相识相知,此番又患难与共见真情。
对婚事,魏征并不感到意外,意外的是谢逸上门请自己做媒人。
略微思量。魏征便明白过来谢逸的初衷和用意,也许在这桩婚事上,自己还真是比较合适的媒人。
关乎郑丽琬的幸福,魏征没有轻易拒绝。
毕竟当年是他直言,阻了皇帝纳妃的美事,本来是一番好意。奈何因为陆爽早逝,以至于郑丽琬再难嫁娶,造成伤害和遗憾。
魏征对此有所歉意,只是没有补偿的机会,但这一遭。机会似乎来了。
私心里,魏征是愿意促成这桩美事,让郑丽琬嫁个如意郎君,也算弥补往日的“过错”。
当然,他也知道这件事的难度,以及难在哪里,虽说棘手,倒也不办不成。
所以魏征没有拒绝,却也没有一口答允。
虽说谢逸提亲了。但郑丽琬是否确有此意,这个必须确认清楚,冒然前去提亲,万一……会尴尬的。
自己倒是不在乎。却无疑会让两个年轻人难堪,魏征还是颇为人考虑的。
谨慎起见,他先让自己的夫人走一遭郑宅,拜访郑丽琬。问下女方的意向再做决定。
……
魏夫人去了趟郑宅,不到半日便回来了。
带回来的消息,却让魏征不禁有些诧异。也微有为难——郑丽琬愿嫁,却不愿意为正室。
“郑娘子真是奇怪,言谈之间对谢学士很满意,脸上尽是小女儿家的娇羞,看得出是真心的,这一点妾身绝对不会看错。只是……”
魏夫人不解道:“说起来真是奇怪,郑娘子竟称因她曾许婚陆家,陆爽有早亡,乃是望门寡,不宜为正室。
这倒也是,但郑娘子才貌无双,不打紧。况且这种事该是夫家挑剔的借口,谢学士只字未提,郑娘子自己反倒……”
“这个……”魏征听着,也叹道:“郑娘子果然与众不同,她自己不在意倒也罢了,但有人恐怕会在意。”
“阿郎是说陛下?”魏夫人担心道:“郑娘子的事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入宫肯定是不能了,陛下还要耿耿于怀吗?”
魏征悠悠道:“我觉得,倒不见得是陛下耿耿于怀,是世人自以为如此,畏首畏尾,所以……”
“陛下会乐意?阿郎,这桩婚事让你做媒,能行吗?会不会又顶撞惹怒陛下,文德皇后不在了,陛下似乎也不如以前……你还是慎言。”魏夫人似乎有些担心,轻声叮嘱。
“放心,我心里有数。”魏征道:“陛下哪怕心里不高兴,也绝对不会因为此事对我怎样?对任何人都不会……
否则天下人该怎么想他?为了一个女人,斥责朝臣吗?战国时平原君为了门客而杀姬妾,鲜明的例子摆在那里,陛下怎会自污清名?”
魏夫人道:“话是如此,怕的是陛下现在引而不发,事后却……”
“不会的,陛下不是那种人,纵然有时候……也打不紧的,何况……”
魏征道:“当年没能纳郑女入宫,陛下成就了一番美名;今日成全谢逸和郑丽琬,又能是一段佳话,以陛下的心胸和心智,应该明白。”
“那就好,这些年你因为此事内疚,算是个心结,此番能够解开也好。”魏夫人道:“还记得郑仁基走的那年,你连灵堂凭吊都不方便去……”
提及此事,魏征长叹一声,悠悠道:“罢了,此番若能成就美事,我亲自提酒去坟前给他道歉报喜。”
“好,只是你注意点方式,不单单是这件事……往后在朝堂上都得注意,千万莫动不动就惹怒陛下。就算不为你自己,也得为家里人,为叔玉考虑下才是。”魏夫人好不容易逮到了机会,不忘谆谆叮嘱。
魏征无奈道:“莫要再唠叨了,我知道了。”
“要嫌我唠叨,你便记在心上。”魏夫人悠悠道:“这位旁人做媒,谈婚论嫁,便会想到自家孩子。
咱家的叔玉也年纪不小了,再过两年也便该订亲娶妻了,你当爹早些操心帮忙物色着啊!”
“好,叔玉还小,着什么急……”
“能不着急吗?”魏夫人埋怨道:“你看看,当朝宰相的儿媳妇。哪家没有个公主?房家二郎和杜家二郎年纪都还小,却早早定了迎娶公主。
若不是你整日顶撞陛下,惹得龙颜大怒,说不定我们家叔玉也能当驸马的……”
魏征无奈道:“现在是给旁人做媒,是谢逸和郑家女谈婚论嫁,你扯哪去了,真是……”
……
也许是为了逃避夫人的唠叨,魏征匆匆离家而去。
目的地则是长孙无忌府,为的依旧是谢逸和郑丽琬的婚事。
魏征仔细考虑过,自己做媒没有问题。但最稳妥的办法却是皇帝赐婚。这样对自己有好处,对谢逸和郑丽琬而言更有好处。
但这事又不能直接上疏,或者当面禀报皇帝,不管怎样,不能走明面,得换个委婉点的方式告知皇帝。
说到委婉,有比长孙无忌更合适的人选吗?
作为国舅,长孙无忌在朝堂和皇帝心里尤其独到之处,何况人家家里还有好儿媳长乐公主。
勋贵功臣子弟世袭刺史一事闹得不可开交。任由长孙无忌如何劝谏都全无作用,结果长乐公主进宫一番温言劝说,问题便解决了。
其中当然有“双簧”的成分,魏征对此心知肚明。但长孙府的诸多优势是不争的事实。
自己不羡慕,但必要的时候,还得用一用。
长孙无忌听过魏征的来意以后,微微迟疑。但最终还是点头应允了。
谢逸和郑丽琬的事情,他未必愿意管,但现在开口的是魏征。自然不能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