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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本能的反应,当然是挥员起兵刃格挡,或所呈翻掌挥拳,可是,他们一刀一剑,一拳一掌,全部打在自己人身上。
惨叫声中,突然有人高声大喊道:“弟兄们别怕,这里并没有敌人,那都是些野鸟蝙蝠,快点起火把来!”
喊声方落,火把倏然亮起。
有了亮光,大家这才算看清楚了,方才那些现象,果然是些野鸟蝙蝠受惊飞走,哪里有什么敌人。
就在众人惊怔的当儿,突然一阵弓弦响过,万箭齐发,还夹杂着有几十种不相同的暗器,狂风骤雨般而至。
在这种情形之下,要打算闪躲,可是件难事,因为地方既小,又不知敌人藏在什么地方。
慌乱中,已失去斗志,大家逃命要紧。
哪知,大门口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伙青衣女郎,各持利剑,风似地卷了进来。
向门外进命的人,正碰上那几个追命女煞神,一阵砍杀之中,向外逃的人,翻身又向院内冲。
而院内的人又向外逃,双方互冲之下,又误以为是敌人,各轮刀剑又砍杀了起来。
一场混战之下,火把抛了,杀手倒了,火燃着了荒草,又烧着了房子,转眼之间,火焰冲天,满空中金蛇乱窜。大火惊动了附近人家,大家又都忙着救火,庄外的铁林一看情形不对,赶快下令撤退。可是,没有一个人退出庄园来,最后只有他一个人回到了长安五凤楼。
这时,已然四更多天了,再过不了多久,天就亮了。
这一仗,打了个落花流水。
回到五凤楼的铁林,立刻先派人戒备五凤楼,他是怕敌人乘胜追击,另外又把四十八寨的当家的,召集到顶楼花厅里,计算得失。
二十几个当家主事的寨主,平常日子里,一个个都是英雄豪杰,此刻,却马后炮放个不停,七嘴八舌地批评着。
批评着什么大意轻敌才有此失、对方的情况不明才有此败……
没有详细的计划,布置不严……
这时,长安一霸徐九,走了过来,阿谀地道:“师父,一夜未睡,现在天都亮了,你老该歇歇了。”
话是两句好话,可惜铁林此刻是心如火烧,什么好话也听不进去,闻言翻眼一瞪,怒叱道:“我能睡得着吗?一百多人丧命,如此惨败,唉!”
长安一霸徐九是个粗人,自然就不懂得说话技巧,何况平常在长安市上,嚣张惯了的,说话几时想过,全都是冲口而出。在被叱之后,忙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师父何必生气呢?
天理堡我们也杀了他一个落花流水,今天他们还我们一个流水落花,也算扯平了,气坏了师父,咱们就算输了。”
这两句话,铁林还听得进去,长叹了一口气道:“唉!都是老夫一时的疏忽大意,才出此大错。”
徐九忙陪笑说道:“不,不对,你老没错,说来说去,还是何笔那小畜生害人,不是他,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损失。”
“罢了!”铁林上身一仰,往椅背上一靠,疲乏而只沮丧地道:“天快亮了,折腾了一夜,等明天再说吧!你们都去歇着吧!”
大家哈腰唱喏,全都退了下去。
此时,在天命庄后院那假山下的地道中,天理帮的一伙女将,正在兴高采烈的欢笑,她们总算报了天理堡之仇了。
胡芃更是高兴,笑吟吟地道:“咱们少帮主,真的赛过刘伯温,胜过诸葛亮,河西那批魔鬼,吃此大亏之后,管保不敢再来了。”
她话音未落,突然有人接口道:“少得意,我看他是伯温发瘟,诸葛不亮,战火刚起,热闹在后面呢!”
胡芃吃惊地娇喝一声道:“什么人?”
纪雯已先笑着招呼道:“何笔,你怎么上来了?”
果然是何笔,他人随声现,仍是一副笑嘻嘻的样儿道:“关在船上闷死了,上来透透气,发生什么事了?”
肖兰不等人家说话,她就抢着叽叽喳喳,把经过说了一遍。
何笔倏地一顿脚,道:“好可惜,我怎么没有赶上。”
肖兰笑道:“你伤得这么重,赶上还不是白送一条命?”
何笔闻言后一昂头,哈哈笑道:“就凭咱一代吃喝帮主……”
肖兰接着道:“这位邪神,名扬四海,威震武林,倾国倾城!”
她方念完,已笑倒了众女将。
何笔愕然道:“少来,你怎么都会了?”
肖兰笑道:“你已在我耳边叫嚷过八百遍了,我还能记不住吗?”
胡芃仍是那么冷冰冰的,冷声道:“那你这一次怎么几乎死掉?不是我们少帮主,我看你已命归无常,臭满长安了,还吹呢!”
何笔本来就是个没脾气的小无赖,他才不在乎这些呢!笑嘻嘻地道:“这算什么?这算失算,马有漏蹄,吃芝麻没有不掉烧饼的。”
众女将又是一阵大笑。
胡芃仍是板着脸,她没有笑,冷然道:“现在为了你,已结下了这么大的仇恨,天理帮存亡难卜,你看该怎么办吧?”
何笔笑道:“怎么办?凉拌!不就是毁了个天理堡么?等着瞧吧,我会叫臭老铁还你们一个新的天理堡。”
胡芃一撇嘴,不屑地冷叱道:“凭你?”
何笔笑道:“就凭我吃喝帮主!”还待再说下去,肖兰摇手道:“别来了,都听烦了,烦不烦?”
何笔道:“好,你烦了我就走。”他是说走就走。
纪雯见状,忙道:“何笔,你去那里?”
何笔道:“去找臭老铁要帐去呀!没有钱怎么过日子?”
纪雯关心地道:“你身上的伤?”
何笔笑道:“不要紧的,放心吧!”说着,脚下一顿,人已飞纵而去。
断魂枪桑金魁,是河西四十八寨老虎山寨主。他的武功和魔扇铁林不相上下,江湖中有不少好汉毁在他的枪下,所以大家都叫他断魂枪。无论谁也无法接得下他那八九七十二手断魂枪,在河西四十八寨来说,他是仅次于魔扇铁林的第二号人物。他也怕死,所以在他身边,有着十四只“狼”跟着保护他,这十四只狼就是他十四个义子,每个人都是江湖上一流的高手。就是因为手段太残忍,所以江湖上的人都称他们为十四只狼。
断魂枪桑金魁怕被人暗算,身上经常穿着一件刀枪不入的金丝软甲。想向他行刺的人,非但无法要他的命,根本就无法近他的身。
就算有人武功比他高,要杀他,必须先对付了那十四只狼,还得一剑刺中他的咽喉,绝不能刺在别的地方,也绝不能有丝毫的错误。
更不能慢,因为,一剑如果失误,就再没有第二个机会了。
他是魔扇铁林为了对付天理帮,紧急调来的高手,凭他一支断魂枪和十四只狼的十四把泼风刀,千军万马也阻挡不了。
江湖中人都知道,要杀当今皇上都不难,想杀桑金魁,可说是难于上青天。就连洗澡拉屎,他身边都有人护守着。
天下事,任是守护得再密,都会有一疏的。
就在他到达长安的第一天,住进了高升客栈,方出了店堂,进入跨院,经过一棵树下。
突然——
一阵风过处,树枝儿晃动,一段树枝儿,勾住了他的帽子,随风抛出去老远,紧贴在他身边的四只狼,同时抢着去追。
桑金魁觉得这风来得太突然,那根树枝也来得太巧,心中一动念,仰头去看。就在这一刹那,树荫丛中正刺来一剑。
桑金魁正仰着头,还没有看清楚,剑峰正中咽喉,剑又立刻拔出,鲜血雾一般地飞溅。
血雾迷漫了每个人的眼睛,剑光惊飞了十四只狼的魂魄。血雾已散,人也惊觉,一条小人影已离开了高升客栈。
那人正是何笔,他此刻正一摇三摆的,在街上游荡。
慢慢的,他走到了长安东大街的开元寺,这里是长安最繁华的地方,也是著名的花街柳巷所在地。
在这里有他的朋友,那些龟奴、王八、混混、保镖,都和他何笔有过交情。他刚踏上了这条街,就有几个人围了上来,低语了几句。何笔大方地从怀中掏出个大元宝,笑道:“你们拿去分了吧!”
这个大元宝,一看就知是百两头的,四五个人去分。每个人就是二十多两,哪个不高兴?
欢呼一声:“谢少爷的赏。”一哄而散。
何笔慢慢走向一家绮春院,他好象是熟客,径直走向一间房,这房里不时传出阵阵的笑声。
何笔推开房门,端在门口定神看去:在一张软床上,躺着一个人,赤裸的上身如紫铜,衣服早不知抛到哪里去了,但身旁还放着一把刀。那是一把紫铜刀,刀身上泛着鱼鳞般的光,这刀叫紫金刀。
此人就是河西乌锁岭的寨主褚金彪。褚金彪在江湖上也是很有名气的高手,一手八八六十四招五虎追魂刀法,武林中很少有人能接下他的二十招的。
看见进来一个人,他突然跳了起来,大喝一声道:“滚出去!”
何笔微微一笑道:“你叫谁滚?”
褚金彪怒声道:“你……你滚!”
何笔哈哈笑道:“你一定是醉了,这里的女人和酒,都是我花银子买的,你怎么可以叫我滚呢?”
褚金彪道:“这么说我是该谢你了?”
何笔笑道:“免了。”
接着突然大喝一声道:“滚!”
褚金彪手中一握紫金刀,怒声道:“你说什么?”
何笔笑道:“你快滚!”
褚金彪厉声说道:“你小子大概是醉糊涂了,就算你不知老子是谁,也该听说过老子这把紫金刀了。”
这紫金刀,不但价值贵重,份量也极重,不是有身分的人不用这种刀,不是武功较高的人,也用不了这种刀。
何笔好象并不想知道他是谁,笑了笑道:“你这刀不错,你用它杀过人没有?”
褚金彪冷然道:“当然杀过人了。”
何笔象一个好奇的小孩,向人问了一个好奇的问题。
他仰着睑,面含天真的笑靥,又追问了一句:“你杀过人么?”
褚金彪傲然而笑,夸耀自己的英雄,笑道:“当然采过人,全都是江湖上知名的人物,最少也有一百多人。”
何笔凝视着他,突然冷声道:“你很英雄,够狠,够毒!”声落人起,何笔已向褚金彪冲了过来。
褚金彪哪会将一个小孩放在心上,他一直以为何笔是这花街上的一个小混混,凭他紫金刀褚金彪的武功能耐,声名地位,杀一个小混混,还不等于捏死一只臭虫,只是不屑出手而已。
但是,等到何笔一近了身,他才发觉自己估计错了,这小混混手下不简单,方想出手时,已失去了先机,就迟了那么一刹那。
倏然一张凉冷的手拿,抹在了他的脸上。
那只抹在他脸上的手,似乎已变成一柄锋利的快刀,顺着他的面颊,由下颌向上削去。
一阵天族地转,他连疼痛和恐惧都没有想受到,人就昏倒在地了。
那几个女人也早已吓跑了,何笔笑了笑便走了。房中,只留下这个没睑没皮的汉子,昏倒在那里,他手中,仍然紧握着他那柄紫金刀。过了好大一阵工夫,昏在地上的褚金彪,觉得有一股冷风在吹着他的脸,更似一根根尖利,扎进了脸上的骨骼、脑髓。他本能地抬手去摸,触手处已是软绵绵的一团肉,他已没有了嘴唇,也没有了鼻子,丢了一张脸。这时,他才感觉到了恐惧,他失声惊呼。
这时,在长安市上的五凤楼上,盛宴正开,高朋满座,都是长安一带,有头有脸的人物。
可是,他们都是呆坐着,等着贵宾的来临。
都已初更了,仍然不见贵宾的人影。
主人魔扇铁林,也有些坐不住了,方令人去催,突然有人来报道:“启禀老当家的,老虎山桑寨主被刺!”
铁老魔并不吃惊,因为他知道,没人刺得了那断魂枪桑金魁,捋须微笑道:“难怪会误了时间,刺客捉到没有?”
那报讯的汉子道:“刺客跑了,桑寨主死了!”
铁老魔悚然一惊,怔了,忙道:“你再说一遍,桑寨主怎么了?”他因为过度紧张,问话时,已站起身来。
那报讯地道:“桑寨主归天了。”
他话音未落,铁林只觉脑袋轰的一声,后退一步,跌坐在椅子上,半天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又有人来报道:“在开元寺绮春院,已找到了乌锁岭的褚寨主。”
铁林闻报,他这才回过头来,忙道:“他还好吧?”
话一出口,立觉不对,凭紫金刀褚金彪的身手,一柄刀在手,千军万马也奈何不了他,何况从来也是刀不离手的。
哪知,报讯的人已道:“不好,他被人剥去了脸面,受伤甚重,已抬了回来!”
说话间,已将褚金彪抬上厅来。
他近前一看,见那褚金彪脑袋上一片血污,一张脸成了平平的一片血饼,他已没有脸,灯光下,越显得不忍卒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