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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兰也确实喜欢这小孩,明白了他的意思,就取出了一块鹿脯给他。那风干鹿脯乃是金花娘特制美味,与寻常制法不同,味道鲜美。那小孩人小,食量却很大,又是第一次吃到这等美味,吃完又要,肖兰只好再给他一块吃,哪知他吃完又再要。肖兰见他贪得无厌,就不再给他。谁知那小孩就不问青红皂白,伸手便夺。肖兰自然不服,侧身迎面给那小孩一掌,骤出不意,肖兰的武功亦有根底,这一掌如换常人,早已支持不住,那小孩虽未受伤,也被打出一丈多远。
肖兰见小孩可爱,实在也不忍心伤他,见他被自己打中,心中十分后悔,方想过去扶他时,不料那小孩倏地叫了一声,身体一纵,便离地而起。
肖兰当是遇到了妖怪,大吃一惊,拔步便跑。小孩自然不舍,肖兰闻得头上生风,偶一回望,小孩又横里追来。这次小孩说只给一块不要,他要她将一口袋全给留下。
肖兰情急之下,回手打了那小孩一石子。却被那小孩接着,喝道:“你还敢打我,再不听话,把你提去喂狗。”肖兰没有听清,这才吓的大叫,惊动了纪雯。
孩子虽然被打中了两针还是抓了那口袋肉而走了。
纪雯问了肖兰的经过,心中暗忖:苗疆之地竟有这等天生异人,听小孩所说,家住山场,决非怪物,早知如此,不该伤他。
久等何笔和西门柔不回,两人一商量,也就走了下去。走了不远,见四外山岚拥翠,循大路穿出一片桃林,风景绝佳,山环水绕,到处都有溪流潆洄。道旁杨柳大均数人环抱,垂丝密密,迎风飘拂,中杂桑竹桃李之属。正在观赏,忽见清溪阻路,道忽右转。纪雯见白沙地中偶有二人足印,知他们并未越溪而过,便沿溪走去,方自奇怪,那片柳林在溪的对面,二人为何不越溪直走。忽听肖兰笑道:“雯姐你看,水里漂来一片胡麻。”
纪雯低头看去,乃是顺着上流头漂过来的几片草叶。心正暗笑肖兰淘气,又听肖兰道:
“雯姐你看,那是果叶,不是野生的,前面还许真有人家呢?”
一言来了,纪雯已望见前面溪回路转,柳杨之下,现出一座石桥。其长约有两丈,桥下还有一支小船,妙在船中无人,双桨散横,孤舟自荡,溪水潺潺,越觉身入其境,清丽已极。
这一来,她断定当地不但有人,而且还是高人隐士,决非土著之流。否则,纵有这等天然佳景,绝不会有此清丽绝俗的布置。心便放了一半。
过了桥林径又见,却非杨柳。所经俱是些桑林果树,回望柳林,尚在左边,相隔约有数里之远。循径穿林,行不百步,便见前面里许有了炊烟。
两人渴望早些到达,各使步履加急。将要到达,已闻见鸡鸣犬吠之声了。一会儿便在绿杨中,隐隐约约现出了几家房舍。近前一看,所有人家,都有一条小溪挨近,全是竹篱为墙,中置房舍,篱前各有两三亩空地。各因地势所宜,一半种菜成畦,一半种些山花,姹紫嫣红,争妍斗艳,布置隐见匠心,绝不雷同。只向南一家,有矮矮一圈墙,墙上两扇白板门,占地甚大,屋宇也多,院内有好几株大松,只静悄悄地不闻人语。
纪雯停下步来,刚要上前叩门,隐闻得屋内传出笑语之声。便见从当中堂屋内,走出二男二女,西门柔和何笔便在其中。那一对男女,年纪约在二十左右,男的生的是猿背鸢肩,穿着一身前朝装束,山冠野服,甚是雅洁;女的虽是荆钗布裙,却是行动敏捷,容光照人。
一望而知,都是行家。几人隔墙相望,彼此欢欣。不等开门就先叫出声来。
板门启后,西门柔先向纪雯引见道:“雯姐,这位是我才新交的柴姐妞,芳名‘逸尘’。
这位也姓何,何大哥单名一个‘个字。他俩是一对贤夫妇呢?”说着又向何、柴二人介绍了纪雯,肖兰。
何、柴二人与来客分别见了礼。
西门柔又忙道:“雯姐,你们一定等得不耐烦了,其实我们也是刚到不久,在这里隐居的有柴老伯,都是前朝的忠臣遗老。那云龙山庄,就在西边不远,也打听出来了。里边还有柴姐姐的父母。”
何、柴二人揖客入内,进门一看,青苔不扫,满院松针,积有二寸多厚,当中堂屋甚广,供着祖先神位,从两旁门口望见里面,摆着几架织机,却无人在织布。
又过了一个院落,才是主人宴居之所。一排六大间,全是竹屋,几净窗明,后面还有一列明廊,正对溪流,曲栏临风,二十来扇窗户全数洞开,木榻竹几,散置其间,甚是干净清洁。
主人年约五旬,道貌岸然,端坐在木榻之上,见众人进去,从客起立。何笔等人依次见完礼,主人让座道:“老夫柴行歧,原是江南人氏,避乱蛮荒,已十五年了。这里居万山之中,不当苗疆孔道,四面俱有峻险山崖屏蔽。休说外人不到,除了本地居人,连土著也见不到一个。就仗着形势险僻与世隔绝,土著人不会来此侵犯,却防不了天灾。前年遭了一次地震,将谷口的仙人蟑震塌,现出了一条通路。本地山清水秀,沃野平旷,有野火又未被波及,与外面一片焦土相映,更显动人,如有外人经过,必要进来探看。尤其那些土著,已将附近抢完,又不给客商脚夫留道,一味残杀,人人裹足不前,他无所得,日子一久,势必更要往远处劫杀呢!”何笔笑道:“老伯所见甚是,我们不得不防呀!”柴竹歧道:“去年小女就吵着要出门游历,长些见识,老夫因听小婿说起,铁锅冲出了孽龙拉拉,劫杀行旅,恐有什么差错,不令前往,后来听说他们日益猖獗。”肖兰道:“可惜他现在再也猖獗不起来了。”
柴行歧道:“你们来路谷口附近,原有两个土著部落,也遭到了他们烧杀之祸,男女老少不下百余人,全被杀掠一个未留。
他的人也时常劫杀生客,无恶不作,本欲除他,未得其便。再者本地尚有两位高人,均未出头,我们更不能妄动,为此方才没有惹事也就罢了。”
肖兰笑道:“凡事不可强出头,恶人自有恶人磨。”柴行歧点头笑道:“肖姑娘说得很对,谷外那条山径,无论是绕出官道,或穿行苗山,俱是必由之路,我们纵不去除那孽龙拉拉,他也难免不会来此侵犯。我自认力薄才浅不是敌手,连向那两位高人求教,都说他限数将尽,无须多此一举。果然至今未曾侵犯。”
肖兰笑道:“放心吧!他们再也不会来骚扰了。”
柴行歧愕然道:“那是为了什么?”
肖兰道:“死人怎么会还来骚扰呢?因为那个孽龙拉拉已被我们何大哥杀了,就连那些大藤族人也全都被烧得干干净净,当然是不会来了。”
柴行歧吃惊地道:“这是真的?”
纪雯笑叱肖兰道:“就你的话多!”柴行岐细问经过,肖兰就把经过说了一遍,无形之中,柴行歧对何笔等人更是另眼相看了。说话之间,柴逸尘来告,酒菜都已备好,请客人入座。
众人见那些用具,件件官窑细磁,酒菜不多,味道绝美。美食衬着美器,益觉吃得有趣。
一会儿,又端上来一大盘南瓜鸡肉,还有—盘清烹湖鱼,另外每人一小碗鸡汤银丝细面,无一样不是色香味俱佳。尤其那盘清烹鱼,简直是精美绝伦。
肖兰边吃边笑道:“这是什么鱼呀?太鲜美了!”
柴行歧哈哈笑道:“这鱼是我们本地的特产,名叫枪鱼,出在平山湖的白龙瀑布中,那湖居平山顶上,湖口是一片大瀑布,广约二十丈,为本地大小八十一条溪涧的水源。瀑下是一条大溪,溪中滩石,星罗棋布。就因为上流有许多怪石,间阻了水势,可是近瀑布一段,却是奔流急浪,势绝汹涌。本地也有百十户人家,能近前者,十无二三。这枪鱼使产在湖口惊涛骇浪之中。每年只在这两个月中繁育后代。此鱼终日游于急漩之中,长过三寸,便要迎着飞瀑,逆流上湖。”
纪雯笑道:“这不是如传说中,黄河鲤鱼跳龙门一样的吗?”
柴行岐笑道:“是差不多。湖口离下面的大溪,并不甚高,水大时高低相差也不过丈许。
上面湖水绝深,鱼一归湖,便潜匿湖底石隙以内,不易觅取,再者其精力已竭,纵使捉了来,味也不甚鲜美了。”
肖兰道:“什么时候捉到的鱼,才鲜美呢?”
柴行歧道:“非乘它向瀑布冲射,将至中途时捕取,才称绝妙。因为此鱼性非常奇特,往往逆流上游,到了中途,便被瀑布冲落溪中。但是它会再接再励,死而后已。那里水力绝大,十条倒有八条冲不上去,不是力竭而死,便是撞在溪中怪石之上裂为数段,能生存入湖的极少。”
肖兰笑道:“你们就在溪中抬取那些力竭而死的鱼呀?”
柴行歧哈哈笑道:“死鱼哪有人吃?当然是吃活的了,捉鱼时,必须着一人用双铁桨,驾特制尖头小舟,由一人手持双网兜,到了离瀑两丈远许,那里恰好有一石笋露出水面,舟内持桨的人,料准去势,划将起来,猛力向石笋上端,运桨如飞,以瀑布中逆流上驶。船头一人便用双网兜顺势兜去,每兜所得多时不过四五条,有时也还许会兜个空。”
肖兰道:“那就得凭运气了?”
柴行歧笑道:“也不完全凭运气,还是得靠技巧。因为前后两人,都要心眼手相应,机会稍纵即逝。有了蛮力还须向劲,识得地形水势,缺一不可。如果一个不小心,冲不上去,被瀑水冲荡下来,撞在溪中怪石之上,纵不致和鱼一般的惨死,那只小船便被撞成粉碎。
肖兰一伸舌头,笑道:“要吃美味的鱼,还真不容易呀?”
柴行歧笑道:“是有点不易,小船到了湖上,往前摇上一圈,略缓一缓劲,再调头下驶,比较逆流上溯,自然有利一些。可改为二人全在舟后,一人把着新安的现,一人运桨逆摇,顺流飞落,一泻便是数百丈远近,不能停缓,中途虽有一块怪石,也还容易避开。”
纪雯叹了一口气道:“鱼味虽美,捉鱼可就太辛苦了。”
柴行歧笑道:“就是因得之不易,所以人人都视为珍品了。今日佳客到此,运气正好,小婿只上湖一次,便得了三十多条,为从来未有之多,高兴异常。”
纪雯心中一动,连忙站起身来道:“我们只顾得听老伯谈话,还没有拜见伯母呢?”
西门柔抢着道:“雯姐,还用你提呢?我早就请见过了。”
柴逸尘忙道:“家母是大前年冬天,独自四川省亲,江中遇险受寒,得了半身不遂之症,好不容易医好了,前月地震之后,又犯旧病,现正卧床习静,非到午后不见外客,要到明日才能拜见哩!”
众人边吃边谈,两何已成莫逆,西门柔和柴逸尘更是倾谈如故,千分的亲热。
看样子主人必定留客无疑了。不多时饭毕,主人两次献茶,撤去肴点,方要叙话。
忽见从外面急匆匆跑进来一个十一二岁的英俊小孩,进门只朝众人看了一眼,便跑向柴逸尘身旁,附耳低声说了几句话。
柴逸尘立时面色骤变,也回不得给小孩引见,径向柴行歧也附耳说了几句。
这时柴行歧面上神情,却不似柴逸尘忧虑,低头想了想,才对何笔等人道:“西门姑娘和何笔老弟来得早些,必然与此无关。纪、肖两位姑娘在途中,可曾遇到了纵在半空的怪童吗?”
纪雯见柴逸尘面现难色,知道是惹了祸,随把前事说了。
柴行歧微笑道:“这便还好,且喜其曲在彼,其父极讲理,其子顽劣,素所深知。初见时把他当作怪物,先下手打出暗器。总算还好,其母和其父又不在家,只要事前将伤医治好,不被其母回去时发觉就行。此子个性好强,决不会自己说出,早些弥补,尚来得及。”说罢,唤过一个叫何俊的小孩道:“你速拿我一色珠尘粉,一瓶紫琼膏,找飞几去给他救治,休说我和你兄嫂知道这件事,等他央求,莫向人提说此事,以免闹起来。众人皆知,飞儿平日在家蛮横,却为抢肉吃,被人家所伤,多么丢脸。顺便打听一下。他父母是否明晚赶回,快去快来。”
小孩听了,药取到手,飞奔而去。
众人才知道那顽童是李半翁的儿子,名叫李飞。都赞他是天生异人。
柴行歧向众人道:“小女本想留诸位,住上几日,搭伴同行。”
纪雯道:“为什么呢?”
柴行岐笑道:“我们这一带,都归云龙山所管。这个地方叫碧山城,地居苗疆之中,四外危峰峻岭,形势僻险。在未地震之前,只有一条供庄中人偶然外出的秘径,经年闭塞。十年二十年轻易无人出入一次。属于云龙山的一带,共有四五十处奇景。只我们这里就有平山湖,白龙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