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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要给惟功执掌京营的话,有一件事,在万历看来是必须先解决的。
只是,现在还不必提,由惟功自己想明白了再说。
“是,臣告退。”
此行的目的,算是差不多圆满的完成了一半。看万历对自己的神色,毕竟比开始时要和悦许多,可能是自己的表现的原故,也可能是那一张礼单,谁知道?
惟功终于退了出来,五月的天气,殿中虽然清凉,他还是汗透重衣。
此行最冒险的阶段,无非就是眼前这事,好在,顺利过关了。
至于和万历下一步的关系,他自己也明白,眼前的良好气氛不过是昙花一现,将来迟早还是会回复到他回京之前的状态。
他要做的,和万历需要的不是一回事,君臣之间,只会越来越有分歧,冲突会越来越大。
他不是朱希忠,也不想做朱希忠!
“少国公,奴婢给您请安。”
魏朝在殿门前迎了过来,远远的给惟功行礼。
“当不得,当不得。”惟功赶紧把魏朝搀扶起来。这些太监,最爱面子,心思阴微多变,一个细节处理不好,盟友立变仇敌。
魏朝是他在对方地方不高时就开始扶持,现在终于算是能在宫中帮他一下手。
“少国公放心,刚刚有几拨人想离开,都叫咱家给拦住了。”
魏朝格格一笑,也是将奴婢一词换成了咱家,与惟功隐隐能平起平坐的感觉叫他心里十分舒爽。
“生受公公了,回头必有所报。”惟功没有掏银子出来,只是做了一个手式,表示自己心中感念甚深。
魏朝道:“咱们之间,还要讲这个吗?”
他又道:“最近你家府里的大少爷,实在是风光无俩。老实说,皇上也确实是爱他,连驸马都尉都不及张惟贤受宠,金台跟前,几乎天天都要叫他站着。大朝仪时,刘守有都被撵下去了,只叫张惟贤和科臣对班站着,现在举朝之中,都知道他最为得宠,一时半会的,总还不碍,再过一两年,怕就真势大难制了。”
惟功在京时,声势确实不在张惟贤之下,但在魏朝等太监看来,实际的权势已经比不上这个张惟贤了。
锦衣卫几万人在手中,简在帝心,日日在宫中出入,比起惟功当初一心在舍人营上是另外一条路子,而这一条路子,毫无疑问更加“正统”的多,最少,在京中,勋贵,大臣们拍起张惟贤的马屁来,奉迎他的人,投效的人,可比当初惟功要多的多。
当然,两人的年纪和人脉圈子也有差别,张惟贤自小是被当嫡国公来栽培,大大小小的勋贵圈子都少不了他的身影,这就比惟功当初的起点要高的多。
“现在已经有不少人议论,张惟贤十几年后,声势不在当年陆炳之下。连东厂张诚公公,都颇有忌惮之心。”
“无妨,无妨。”
惟功仍然是神色淡然,并不放在心上,他拍了拍魏朝的胳膊,和声道:“我的根基,其实还在他之上,只是现在显现不出来。公公但请放心,将来断不会叫公公落下没下场。”
魏朝最担心的就是这一点,宫中的太监也是要寻找可靠的在外朝的盟友,互相扶持,慢慢才能走的更远,更高。从太宗朝到如今,哪一朝的公公都是这么做的。不仅要有内廷的职位,还要有外朝的支持,缺一不可。
听得惟功的话,魏朝眼神闪烁,似乎相信了,又似乎很难相信。
惟功也不多做解释,拱手一礼,便是潇洒离去。
“今日之事,明早之前不准任何人泄露出去。”
魏朝赶紧派人送惟功打西华门出去,此时已经距离宫门上锁的时间很接近了,不过以魏朝的权势,最多也就能守秘到明日,到了明天,他想继续弹压的话,各个势力的反弹也会叫他承受不住。
“少国公啊,咱家也就只能为你做到这里了。”看着惟功离去的背影,魏朝喃喃低语着。
文华殿中的万历,似乎也是被惟功对张居正的情感所感动了。他坐在金台之上,眉宇间一片阴沉,两手搭在宽大的御座扶手之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摆驾慈圣宫,”良久之后,万历才朗声吩咐,“朕要去见太后,快!”
……
……
惟功从宫禁之中出来时,暮色已经降临,这一次是李青带着一个行动组的人跟着他,要前往张居正的府邸,其府中外围不知道会有多少双眼睛看着,这一次孤身一人前往就太冒险了。
从一个临时的居住点出来之后,惟功又换了装束。
这一次却是翩翩佳公子的模样,李青等人装扮成伴当,一行人到了张府宅邸之外时,张简修也是按着约定的时间迎了出来。
“怎么样,元辅还不大好么?”
惟功见张简修两眼通红,心也是猛然一沉。
“是不大好。”张简修道:“已经又数次便血,这倒不要紧,要紧的就是脾胃太弱,吃什么吐什么,连喝水都吐,现在看来,撑不了几天了。”
“已经交六月。”两人一边往里行,惟功一边道:“盛夏之时,阳气颇盛,可能对元辅这样的病情,有所帮助。”
“但愿如此,承你吉言。”
张居正现在的情形,哪怕是张简修也不能随随便便带人进来。惟功要来的消息,他也不能事前透露,以防走漏消息,对张居正和惟功都不大好。
现在惟功是从皇宫中出来,已经奏报了皇帝知道,这就不要紧了。
在张简修进去内室向张居正请示的时候,惟功坐在张家的小客厅中,默默等候着。
小客厅中除了几个长随仆役模样的人之外,就是他一个人了。
往常在这种时候,厅中坐满了人,从一品大吏到三四品的中层官员,要么绯袍玉带,要么大小科花的公服,展脚幞头在烛影之下晃动着。人们的脸部表情都是十分快活,说话的声音宏亮有力,叫人感觉特别舒服,甚至有一些七梁梁冠的大人物,也是毕恭毕敬的坐在这里,以侯伯之尊,等着元辅的召见。
客人在一个小客厅是坐不下的,张府这样的花厅,就有五六个之多。
公侯伯分成一堆,武臣大将分成一堆,文官中也分为京官和外官,六部官和科道清流,也是要区别开来。
平均每一天,在相府等着接见的,多则近百人,少也有数十人之多。
这个庞大的帝国,在京官员就有一万多人,在外的官员有四五万人,这还只是文官,武职官员,估计在十万人左右。
够资格来张居府的相府等候召见的当然不是全部,不过有的外省州县官员,在引见皇帝之后,到相府请元辅面授机宜的,也是大有人在。
而有一些冲要府道,还有一些在开展条鞭法或是清丈度田的地方有需要提点的州县,张居正也确实是要予以接见,当面叮嘱一些重要的事宜。
所以相府之中,熙熙攘攘,几成闹市。
有一些龌龊官儿,明明没有事情要请示,亦不够资格与张居正往来,但就是每日来相府报道,若是有一天和张居正打个照面,得到一言半语,第二日便是逢人就吹嘘,今日元辅对本官青眼相加,特别揽入小书房,谈了很久,留饭之后又再送出云云。
这般的官儿,每日在厅中也能见着好多,总之不论是不是见着,刮风下雨亦来报道,趋炎附势之态,令人不耻,但官场俗态,在所难免。
仅从此点来看,惟功当初每次过来拜见,几乎一来就见,很少等候,面见叮嘱,循循善诱,张居正虽不是他的老师,却仍然能叫惟功在内心以师而视之,原因就在于此。
“请吧。”
这一次的等候,算是惟功在张府等待时间最久的一回了。
足足两刻功夫过后,张简修才折返回来,做了一个延请的手式。在两人行走的时候,他苦笑着道:“家父刚刚又便血一次,所以耽搁了。”
“是,我明白。”
惟功只有付诸沉默,一代政治大家,被梁启超称为有明一代,政治家惟有张居正一人的绝顶人物,在接见自己这个小辈之前,突然便血,自然要清洗洁净,再来接见,只是这种狼狈和绝望,设身替张居正想想,也是足够绝望。
而他,也是有足够的伤感。
张居正这一次也没有在往常办事的书房中接见他,那个在书案后俯案疾书,面色严峻,只有微笑时眼神中才有一点暖意的强势人物,此时已经坐不得了,在一间密不通风的静室之中,张居正斜躺在一张檀木制制的拔步床上,额上搭着一块毛巾,正静静的看向大步行来的张惟功。
在这一刻,曾经事实上统治这个帝国的绝顶人物,眼神之中,竟只有深深的嫉妒神采了。
第512章 遗折
“拜见元辅。”
惟功抢前一步,跪下向张居正请安。
看到张居正的神情和相貌,还有被褥底下的身形,惟功心里明白,这位元辅大人已经到了最后时刻,虽不能说是弥留,但亦命不久矣。
他的眼窝底下,有一道深深的印痕,眉宇之中,是徘徊着不祥的死气……惟功已经久历战场,见多生死,在张居正的脸上,他看出来不祥之兆是十分明显,这位元辅大人,命在顷刻,最多不过十日八日。
“起来,惟功起来。”
张居正看了惟功半日,最终眼中的嫉妒之色,转为不甘。
他苦笑道:“从你身上,看到的蓬勃活力,真是令人嫉妒,不过,老夫想想也曾经有过你这样的年纪,倒也就释然了。”
惟功答道:“小辈也有如元辅这般的一天,天地大道就是如此,凡人终究无法超脱,不外如是。”
在场的张简修等人,闻言脸上都是变色,张居正脸上神色也是数次变幻,不过终于还是长叹一声,呵呵一笑,对惟功说道:“你还是不改少年积习!”
“晚辈做人,最要紧的还是一个诚字。”
“这也很难得了。”
张居正兴致被挑动似的,兴致勃勃的道:“也不止诚,还有仁,当然,也有武,智。”
“您对晚辈太过奖了。”
“不,这不算过奖……”张居正看着惟功,惟功也坦然看着他,良久之后,张居正方又道:“我倒是认为,大明未来几十年的气运,最要紧的是在皇上身上,然后就是在你身上。”
“元辅……”
“大明的财赋,我好歹梳理出一些成就来……”张居正的脸上,露出十足的骄傲色彩。这是他为首辅这十年来最大的成就,从一穷二白,库中如洗,连百官俸禄都发不出来的尴尬境地,到现在库藏充盈,如果按目前的消耗来看,三十年都用不远他现在聚集在太常库和太仓之中的财富,连内库也是十分充足,按现在的每年的开支,可能数十年内,不必担忧再回到那种财政濒临破产的窘迫境地了。
“……数十年内,可无饥馑矣……”
张居正的话,惟功一点也不赞同,身为后来者,他可是知道万历三大征的消耗有多大。光是一个壬辰倭乱,消耗的白银就有八百万两,其余的军需物资应该倍之,光是这一次战事,就将辽东地方的财力人力消耗一空,将大明中枢最后的一点财力消耗一空。
如果不是日本人将大明拖到如此疲弊的地步,当老奴兴起时,以万历在这等事的天资,也不会在萨尔浒一役之后,完全没有大举兴师的打算……没钱,没力气,明军只能添油,从来没有真正聚集过九边大军,行雷霆一击,看似一个庞大的拥有百万以上常备兵力的大帝国,但每次与后金做战,从萨尔浒到松锦大战,集结的兵力从来没有超过二十万人,如果钱粮充足的话,在蒙古不具威胁,内地流寇尚未致命之时,又何至如此?
所以后人才说,明于其说是亡于流寇,亡于建奴,倒不如说是亡于无能而庞大的官僚集团,亡于选拔人才的制度,最终还是灭亡于财政制度失败下的财政破产。
但对眼前这个不久于人世的老人说这些,又有何意义?
无论如何,张居正在他所处的时代,在他的经历,经验,学识所能提供的一切条件之下,已经尽可能的做到了最好。
眼前这位老人不是一个普通的政客,而是一个当之无愧的政治家!
“财赋之事,我能为之。而边疆之上,攻伐不臣,就是需要靠你了。”张居正感慨之后,又是转向惟功道:“戚继光老矣,而且,在我身后,他未必能再镇守蓟门。”
“是……”惟功艰难道:“戚帅估计很难再留镇了。”
这是很明显的,宣大,蓟镇,辽东,这三镇有两千里以上的镇守区域,特别是蓟镇的范围与京师实在太近,三屯营等地就是京师的门户,蓟镇又是营伍兵力最强的地方,戚继光虽然不能练兵十万,退而求之的五万人也没有成功,但后来还是调了一万多近两万人的浙兵北上,又练成一部份北方营兵,以戚继光的练兵能力,蓟镇的营兵实力,绝对是此时的最强。
朝廷能允许惟功招募两万人的营兵,也是因为辽镇的营兵力量很弱,更多的是靠家丁组成的骑兵来做战,朝中是不乏明白人的,辽阳的力量强,对辽镇和蓟镇都是一种牵制,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