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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的格局,实非属下能揣度一二……”
“得了,甭再拍马屁,赶紧滚出去,叫王国峰进来。”
“是,属下告退。”
唐瑞年挨了一骂,反而全身舒爽的出来,他出来之后,示意王国峰进去,然后回到自己总务处的公厅之中。
里头已经等了好几个人,颇有几个权重的大人物在。
“大人是怎么说的?”
“大人说,大明天下,要掉个个儿。”
“哦?真的?”
“嗯,大人还说,天下政治清明,百姓富足,镇平外夷,这就是他的夙愿,比赚银子叫他感觉愉快的多。”
“呵呵,这就对了。”
“果然大人有大志向。”
“我等是大人从泥途中……他娘的,其实是从粪堆里拔拉出来的,大人想什么,我们就做什么,大人暂且不方便做的,我们要想着先替他做起来。”
“嗯,就这么办,我等隔五日聚会一次,反正我们聚会小饮,别人不会看出来什么。”
“小心王国峰便是。”
“国峰人不差,只是做的事就这般差事。”
“他还罢了,督查局才要小心。”
“我说你们怕个鸟毛,我们是替大人做事,纵查到了,大人还能砍了你们脑袋不成?”
“这厮虽直,说的也不差,就这样办吧。”
众人一直小声计较着,最后达成约定,每隔数日,就由某一个出面牵头,聚会商量事情。在平时,就会设立一些目标,然后大家一起去做,最终的目的,当然就是帮着惟功,达成他的心愿。
“大家同饮这一杯!”
唐瑞年是个诙谐幽默的人,不过此时脸色也是一片铁青,他的房中,照例有酒,总务杂事很多,有时候要招待远道而来的客人,枯坐无聊,有些人也不便到外招待,这里就是备了好酒,小饮怡情,十分方便。
此时他倒满了杯子,各人都是将杯子端起来,每个人的神色,都是一片郑重之色。
这些人,要么是营主官,要么是司主管,出去都是响当当的威震一方的角色,不过有一个特点,就是全部是惟功心腹中的心腹,此时满聚一室,不论派别远近亲疏,却都是举起杯来,互相对视一眼,接着便是一饮而尽。
一切,已经是尽在不言中。
……
……
王国峰进来的时候,大丫等人都退了出去。
在特务这一块干的久了,王国峰身上的阴沉之气也就越来越多。
这也是难怪他,手下全部是犯罪份子,精于骗术的都能编成一个旗队,还有溜门撬锁的,拐子,骗子,拍花子的,察颜观色的喇虎,会炮制蒙汗药的医学界的另类高手,还有山东过来的响马,海上的从良巨寇……他的部下,编出来一个千总部,多半都是这样的货色,是人渣中的人渣。
带队的军官,倒有不少是出于舍人营和辽阳镇的,现在也不停的在往军情司补人,特科总队,
现在倒是大部份是正经的职业军人了。
更多的原军情司人员则越发隐秘,他们更多的是战斗在广宁和宁远这样的地方,更有一些,深入女真地界去了。
“大人。”
王国峰进来,简单的行了个礼,紧接着便道:“大人,有一个人,新近从京师来到辽阳,刚到辽阳城就主动和我们接了头,我想大人应该要见他。”
这么一说,惟功当然极感兴趣,问道:“来的是谁?”
“原本的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迟子凌。”
“是他?不要叫他来,在哪里,我去见他。”惟功点点头,笑道:“看来是我那个好大哥不给人家活路了。也好,到我这里,正好用的上他。”
惟功头脑反应之快,也是叫王国峰十分敬服的,当下转过身去,吩咐跟来的随员,预备和侍从室的护卫们一起陪惟功出门。
迟子凌的前来,其实也颇有戏剧色彩。
虽然惟功和迟子凌是旧识,而且颇有交情,不过军情司经过慎重的审核之后,王国峰才决定上报。
……
……
迟子凌出京时,几乎就是萧然一身。
他的家属,被他送到保定,在一个世交家中暂居。特务系统的内部是没有多少温情的,迟子凌这个镇抚,按制可以直接向皇帝负责。
事实上,有权的镇抚官,声势甚至不在弱势的锦衣卫指挥之下。
不过,现在一切都是被张惟贤给笼罩住了。京里的锦衣卫系统已经被此人梳理一清,刘守有在位时,大家各司其职,锦衣卫并不出彩。但张惟贤掌握大权之后,事必躬亲,开革仗责毫不手软,一边借着整肃排除异已,一边也真做了不少实事出来。现在锦衣卫的声势已经重振,虽然和嘉靖年间是没得比,也非万历早年的孱弱情形了。
只是张惟贤原本做事还有一个底线,待六月初张居正辞世之后,朝中局面为之一变,出现了严重的政治真空,继位的首辅不出意外成了张四维,申时行往前递补了一位,成为次辅,许国也是上前一位。
内阁现在三位阁老,许国还颇有些胆识,有点敢担责任的胆魄,张四维隐忍久了,上台之后,竟是有些手足无措的感觉,纵是想放手施政,奈何腹中毫无成算,根本不知道往哪个方向去展布。
这和张居正刚执政时就宣布未来的方略是丈田,清退豪强隐田,改革驿传的气魄相比较起来,实在是差的太远。
惟一不同的,便是张四维和申时行多次接见官员,主张为政尚宽。
这个风声传出,大江南北,不少官官,齐齐叹了口气。
万历元年到十年,这十年间,官员们实在是太辛苦了。
更有风声传出,估计考成之法,不久之后可以废除了。如果此法废除,地方官员考绩时的压力就又是小的多了。
第531章 报效
张惟贤就是在这种时候,突然发力,将锦衣卫内部残余的势力,几乎一扫而空。
而且,趁机办了几个大案,虽然看起来无懈可击,但其实几乎全部是冤案。
并且,在锦衣卫内挑选力士,校尉,大汉将军,编成内操军,先是三百人,每日在锦衣卫衙门附近操练,后来上奏给万历知道,改为在万岁山下操练。
后又编入小太监,加旗手卫力士,内操人数,已经涨为三千人。
每日旗帜招展,三千内操兵全着锁甲,银光闪烁,击鼓而过时,灿然若银蛇。
在这样的声威之下,什么弹劾都不在话下,手段自然也更加狠毒起来。
迟子凌知道张惟贤打算对自己下手,是魏仲平给了他确切的情报。东厂的消息来源相当可靠,在迟子凌送出家人后不到两日,家中便已经被大举包围。
他一个落职的镇抚,默默无名,张惟贤犹自不放过,迟子凌躲在暗处,如老鼠般潜伏出京,好歹挣出条性命出来。
如此一来,京师是呆不下去,事实上,铁骑四出,持驾帖搜捕于他,若非迟子凌是锦衣卫出身,躲藏的本事极佳,恐怕早就被逮住了。
这么一路困顿,坚难困苦之处自是不必提了,哪怕到了宁远,犹然有一队校尉在城中搜捕于他,待到得辽阳境内,穿过第一股辽阳镇军镇守的军堡之后,迟子凌才彻底放下心来。
到城中之后,他身上几乎一文钱也不曾剩下,原本打算直接到总兵衙门,但自己的身份并不普通,迟子凌担心惟功的态度,亦担心消息暴露后,张惟贤会更加疯狂,找到自己藏在保定的家人。
是以左右为难之时,正好看到顺字行在肃清门一带的门店,这是最早的一个店,只针对附近的两个坊,规模并不大,但迟子凌知道运作的规矩,上门之后,直接便找到一个掌柜,三言两语,便是与军情司接上了头。
……
……
惟功不到一刻功夫就出了门,王国峰带着一队人跟随,侍从室的人在内围。
五十余人全部穿作训服,分成三队,都没有骑马,从总兵衙门的侧门分股出来。
现在惟功在辽阳城的威望实在太高,一旦出门,很可能造成围观。
这种情形,也就是他这样的总兵才会出现,以前的历任辽阳总兵,绝不会有这方面的困扰。就算普通的州县文官,出门大轿,仪仗,百姓远远都跪了,哪里会有什么上前围观之事?
上一次他骑马出来,结果沿途近十里路跪了近万人之多,全部是自发从家中出来。有屯民的家属,有工人和家属,也有军属,每个人的生活在这大半年的时间里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在半年之前,惟功的声望还只是普通的好官,传奇的将军,未来的国公一类的和百姓无关的角色,但在半年之后,他已经是深深的改变了每个人的生活,所以一旦他出现,出现比那一日更狂热的场景也不是不可能……最少,又时隔一个多月,辽阳和辽阳镇改变的地方百姓的生活几乎是一天比一天好,而且随着军屯的盛行,还有公安司的设立,地方上的青皮无赖凡有闹事的,一律被关押苦役,连带着治安都是好了十倍不止,所以惟功出现的风险,绝不会是刺杀,而是被狂热的百姓给堵着不能动弹,发生挤踏的危险可是比刺杀大的多了。
总兵府邸内驻兵就有两个局,附近还有军营,出现几十个穿着半高腰军靴,杀着小牛皮武装带的军人也并不奇怪。
这么久的时间过来,辽阳城中的居民对镇兵的这种军服已经从惊奇到习惯,等军常服出现之后,又是十分的羡慕了。每个小伙子看到军常服的时候眼里几乎都能喷出火来,实在的,这一身军服贴身挺括,鄣显着男人的阳刚之美,再平常的容貌,在这一身军服的衬托之下也是变的英气勃勃。
在这阵子镇里放开军官结婚的禁令之后,几乎每日都有提亲的媒婆出现在军营和住户之间,城中的适龄的女孩子,对嫁一个英姿勃发的辽阳镇军官,绝对没有什么抵触的心理就是了。
原本镇军军官的待遇就比卫所武官强,薪饷也高,这阵子因为张用诚结婚带起的风潮之下,估计最少说成了好几百对亲事,未来的几个月内,估计每天都有好几十起结婚的队伍经过,到年前,最少一半以上的军官可以解决婚姻大事了。
普通的士兵,成亲的应该还是不会太多,在服役期结婚的困难还是太大,还好本地人参军的也本来就说成了亲事的多,这种事不如京卫过来的急切,只要解决了京卫子弟的问题,婚姻一事,也就基本上解决了。
对惟功来说也是好消息,虽然跟他过来的无疑都有扎根辽东的觉悟,但这些二十左右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们只有真正成了亲,有了妻子和自己的宅院之后,这才算真正的在这方热土之上扎下根来了。
迟子凌正蹲在顺字行的仓库前的石阶下,一片树荫正好斜挡在他的身上,加上门洞里穿堂进来的凉风,吹的他一身破烂衣袍啪啪直响,倒也惬意。
这里头有不少搬货的伙计,批发的中小商人也是不停的路过,各人看到他的模样,无不诧异,不知道为什么顺字行的店里有这么一个人。
有几个伙计,一直用警惕的眼神盯着门内外,这里虽然是辽阳,仍然有锦衣卫和东厂的人混进来,这阵子已经查着不少,只是还没有收网,所以虽然是在辽阳城中,仍然需要十足的警惕方可。
“南北货房……海货房,腌腊房、酱货房、干果行、灯烛房……”
等的百无聊赖的时候,迟子凌也是在打量着内院的情形。
从正门进来,就是两边对座的厢房一样的房间,但还是十分的轩敞高大,每房都有石阶上下,墙基高大,墙面厚实,可以防潮防寒,当然,也宜防火。
如果是仓房,就不开大窗子,只留小窗通风采光,对面的这些大厢房,各有其名,南北货房里北货当然是皮货干货人参一类,南货则纸张茶叶书籍金银饰物布匹南米样样都有,从川流不息的人群来看,生意当然是好的离谱。
“迟老哥,好久不见。”
就在迟子凌暗中感慨的当口,一个人影挡住了他的视线,迟子凌有些发呆的抬起头来,一看是惟功笑吟吟的看着自己,他打了个激灵,立刻便是站了起来。
“见过少国公……”
他有些迟钝的要跪下,惟功将手一伸,笑道:“不必和我来这个礼,我不喜欢。老迟,你这样子,可真是够落魄的啊。”
“一言难尽,总之,在京城不仅是官职难保,也是没有活路了。”
“若不是这样,你这个有世职的锦衣卫镇抚也不能跑到我这里来。”惟功笑的很是开心,拉着迟子凌的手道:“这一次过来,就在我这里做事吧。”
“下官前来,有两件事想要报效。”
“哦?”惟功饶有兴趣的看他,笑道:“不知道是哪两件事?”
“第一,下官带了一本册子来,有锦衣卫在朝鲜和倭国的细作名录,包括大人派到倭国的那个小兄弟,惟一的记录,也是带了过来。”
李守拙当初和锦衣卫的人一起赴日本,在很多人看来是惟功的一着闲棋,并不重要。只有惟功自己明白,大明在万历年间有两个凶恶的大敌,一个当然是后金,另外一个,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