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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腕一挺,那柄匕首直取李燕豪的小肚子。
银姑惊叫说道:“李爷,留神……”
李燕豪眉梢儿微微一扬,道:“这你阁下就不对了,怎么竟对和事鲁仲连下了手?”
左手往下一拨,右掌跟着挥下,只这么一下,黑大汉手里那柄匕首已到了李燕豪手里,李燕豪扬了扬手里那柄匕首道:“我不为己甚,你阁下也请见好就收……”
黑大汉恶狠狠地瞪着李燕豪道:“朋友,你贵姓大名,怎么称呼?”
银姑叫道:“李爷,别告诉他……”
李燕豪像没听见,望着黑大汉道:“我姓李,叫李燕豪,燕赵的燕,豪杰的豪……”
黑大汉一点头道:“姓李的,你是汉子,可比姓杜的强得多,我老黑记下你了!”
扭头出了棚子。
李燕豪道:“阁下,你的刀……”
黑大汉扭过头来道:“先放在你这儿,过两天我会找你要回来的。”
扭头大步,走了。
李燕豪没说话,笑笑扬了扬那柄匕首。
银姑走了过来,道:“李爷,您不该管,说什么您也不该管……”
李燕豪淡淡说道:“我说过,我不是管这件事,可是我不能任他在佛门圣地之前,庙会之期杀人。”
他没说二话,侧转身掀帘进了后头,他从杜华面前走开,杜华叫了他一声,要往后跟,可是李燕豪没理他。
银姑跟在李燕豪后头,往杜华脸上吐了口唾沫,拧身也进去了。
杜华一怔,却没敢吭一声,也没抬手擦那满脸的唾沫,他站在那儿发了一会儿楞,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扭头走出了棚子。
后头那一小间,李燕豪坐在凳子上,两眼盯着那柄匕首直瞧,银姑就坐在他眼前,一双杏眼紧紧盯在李燕豪脸上,好半天才听他说道:“李爷,谢谢您……”
李燕豪连眼都没抬,淡然一笑道:“怎么,还跟我客气?”
银姑眨动了一下杏眼,道:“我是个跟人跑的女人,您一定认为我是个不要脸的淫贱女人,是不?‘
李燕豪抬起了眼,道:“银姑,你怎么好这么说……”
银姑眼圈儿一红,道:“李爷,您不知道,银姑是个苦命的女人,从小到大没过着一天好日子,十几岁那年碰见老黑,他骗了我,我跟了他,跟着他在江湖上到处跑,日子更苦,我挣钱给他花,一点儿不如意就打得我皮开肉绽,您看看,李爷,我身上还有一条条的鞭痕呢……”
说着,抬手就去解衣裳扣子。
李燕豪忙抬手一拦,道:“
我知道,银姑,我又不是不信!“
银姑噙着两眼眶晶莹泪水,道:“
我让您看看,您也好知道老黑这东西有多么狠……“
她飞快地解开衣扣,露出一片鲜红的兜肚,一块雪白的肩膀,果然,那雪白的肩膀上纵横有几条乌黑的鞭痕。
李燕豪眉锋一皱,把头别向一旁。
银姑没在意,掩了掩衣裳,接着说道:“多少年了,鞭痕印儿一点也没消,您知道为什么吗,李爷,老黑他用皮鞭浸了油抽我,您说,这日子是人过的么,苦我不怕,反正我自小没过过甜日子,可是卖力气卖命挣来钱给他花,一点儿不如意他这么打我,我受不了,跟了他半年多,我有了身孕,原以为替他生个孩子他会对我好一点儿,谁知道他说……”
掏出手绢儿擦了擦眼泪,捏了把鼻子,道:“谁知道他说跑江湖的不能生孩子,他说有孩子是累赘,养过孩子的女人没人瞧,给我买了包大红花,硬要我打掉,您想,我自己的孩子,自己的骨肉我怎么肯,我没听他的,您猜怎么着,他在我肚子上踹了两脚,我连命差点儿都给送了,您说,李爷,这种人还算人么,还有人性么……”
顿了顿,道:“可巧这时候杜华来了,杜华是老黑的朋友,老黑天天往外跑,杜华照顾我,端汤送水,什么好听他说什么,到最后他要我跟他走,我横了心,咬了咬,原以为这下跟了好人,甜日子不敢盼,至少不会让人当牛马,当畜牲了,谁知道杜华他又是个没骨头的窝囊废,李爷,您说我怎么办,今后我能靠谁……”
越说越伤心,她头一低,香肩耸动,捂着脸哭了起来,悲悲切切的,像株带雨的梨花,让人好生不忍。
李燕豪皱了皱眉,道:“银姑,别难受了,人都有坎坷不平的一段……”
银姑哭着说道:“这我知道,我要是个男人家还好,偏偏我是个女人家,原先碰上一个那样的,后来又跟一个这样的,您说,我怎么办,怎么办啊……”
她哭得更悲切,更伤心,身子往前一倾,更爬在了李燕豪肩膀上。
李燕豪眉锋深深一皱,要躲没躲,银姑正在伤心的时候,需要有人慰劝,他不好意思,也不忍。
他虽然没好意思没忍躲,嘴里却忙说道:“银姑,别这样,快收收泪,住住声,让人看见了不好意思……”
“您说谁?”银姑仰起头,直起腰,娇靥上满是泪渍,那悲凄娇态楚楚动人:“杜华,他敢,他也配,别说我爬在您身上哭,就是我跟了您,他也管不着,更不敢吭一声……”
李燕豪道:“银姑,话不是这么说……”
“您要我怎么说?”银姑道:“
我跟他早跟腻了……“
李燕豪突然站了起来,道:“我出去走走,你也歇回儿,别再哭了,今儿晚上还要做客去,红肿着两只眼怎么好,你说是不是?”
他含笑说了这句话,然后就往后走。
“李爷,”银姑站了起来叫了他一声。
李燕豪含笑说道:“我一会儿就回来。
“
脚下没停,掀帘儿走了出去。
银姑一双泪眼望着那颀长的背影被布帘挡住,没再说话,没再叫,她脸上有一种令人难以言喻的异样表情。
李燕豪带着那把匕首在“大相国寺”前到处逛,正值庙会之期,不愁没看的,出棚的时候,他没瞧见杜华,他没在意,在人堆里也没瞧见杜华的人影儿,他也没在意。
日头偏西了,李燕豪回到了棚子里,进了后头那一小间,银姑像个没事人儿一般,生似刚才伤心,刚才哭的不是她,换了一件干净新衣裳,打扮得跟朵花儿似样,脸上薄薄施了一层脂粉,还描了眉,银姑人长得本就不赖,更加上地皮白肉嫩,这一打扮,充份地显露出一个成熟的少妇风韵,望之动人,也醉人。
李燕豪掀帘儿进来,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点儿羞意,羞答答地望着李燕豪,拧着身子含笑说道:“李爷,您瞧瞧,这样儿行么?”
李燕豪点了点头,打从心里说道:“真美,银姑…
…“
银姑杏眼一睁,直楞楞地望着李燕豪道:“真的,李爷,在您眼里,我真美么?”
李燕豪迟疑了一下,倏然一笑道:“别哭,一哭就不好看了。”
银姑没哭,却笑了,笑得娇,笑得羞,还带着几分动人的媚意,叹道:“没想到您也这么坏……”
她扬手要打,可是手刚一出手地又收了回来,贝齿咬了咬下嘴唇儿,一双水汪汪的杏眼望着李燕豪道:“李爷,您有过女人么?”
“没有!”李燕豪摇头说道:“我哪儿来的那福气。”
“我不信!”银姑眨动了一下杏眼,道:“像你这么俊的人,又有一身这么好的本事,会没女人?”
李燕豪摇摇头笑道:“行了,银姑,你别损我了……”
“真的,李爷!”银姑道:“别的女人怎么看我不知道,在我眼里你俊得可以,我要还是个姑娘家,非死心塌地的跟您不可。”
李燕豪道:“谢谢你,银姑,杜华还没有回来么?”
他有意顾左右而言他。
银姑脸色一寒,道:“提他干什么,扫兴。”
李燕豪笑笑改口说道:“时候差不多了,盖铁腿该快来了……”
只听一阵雄健步履声传了进来,有人进了棚子。
李燕豪笑道:“八成是曹操到了……”
一句话还没完,布帘儿一掀,盖铁腿探进了脑袋:“谁是曹操?”
银姑上前见了礼,轻轻地叫了盖铁腿一声。
李燕豪则笑着说道:“我跟姑娘刚提起盖大哥……”
盖铁腿笑道:“敢情说的是我,怎么样,收拾好了么?我不进去了,咱们这就走!”
李燕豪道:“恐怕等会儿,杜华出去了,还没回来。”
盖铁腿“哦”地一声,转望银姑道:“大嫂子,杜老哥哪儿去了?”
银姑当着盖铁腿不便寒脸,强笑说道:“谁知道他野到哪儿去了,明知道晚上有事儿,到现在还不回来!”
盖铁腿道:“杜老哥什么时候出去的?”
银姑道:“出去有老半天了,也该回来了。”
盖铁腿道:“不要紧,开封城里丢不了他,咱们先走,到家后我马上派人找他去,不出半个时辰,准把他找回来交给大嫂子!”
李燕豪想说什么,银姑却先开了口:“那也好……”
转过头望了望李燕豪:“您看怎么样,李爷?”
她已经说了,那也好了,还问李燕豪,丈夫是她的,李燕豪又能怎么说,只得点了点头道:“也好,有盖大哥这个朋友,‘开封城’里就是掉根针怕也能找得回来。”
于是,三个人出了棚子,盖铁腿在前,李燕豪跟银姑走在后头,银姑挨李燕豪很近,让人一看准会误会他俩是小两口,其实也是,杜华跟银姑站在一块儿,尤其银姑现在像朵花儿似的,杜华哪儿配。
盖铁腿前头带路,在人丛里挤出了“大相国寺”前这片广场,三月天还不算热,连暖和怕都谈不上,银姑却挤得见了香汗,不住的闪人,不住的往李燕豪怀里躲。一会儿皱眉,一会儿轻叫,娇得不得了。
出了“大相国寺”前这片广场,一辆单套马车停在路边儿上,车前站着两个英气勃勃,也都挺俊的年轻汉子,一见盖铁腿带着人来到,立即上前哈腰,恭恭敬敬地叫了声:“师父!”
盖铁腿往身后一指,道:“这就是你们的燕豪叔,上前见见!”
李燕豪一听这话急了,忙道:“盖大哥,你可别……”
一句话没完,那两个年轻汉子已跨步上前,深深一躬,齐齐叫了声:“燕豪叔!”
李燕豪拦不住话,可拦得住人,上前一手一个架住了两个年轻汉子,道:“不敢当,今后咱们是兄弟……”
“兄弟?”盖铁腿一旁说了话:“老弟,你这是折他们…
…“
李燕豪道:“盖大哥,我才多大,怎么敢当……”
“老弟,”盖铁腿一整脸色,正色说道:“江湖上重的是辈份,可不是年岁,辈份在那儿,就是白了胡子也得叫个年轻小伙子尊称一声!”
李燕豪还待再说,盖铁腿已然抬手指向银姑:“这位是杜大姑!”
两个年轻汉子转向银姑也照样施礼叫了一声,慌得银姑连忙还礼,羞得没处躲。
盖铁腿在一旁说,这是他两个不成材的徒弟,老四跟老五,老四叫雷青,老五叫楚玉,老大,老二,老三在家里候驾,没来,一辆车也坐不了那么多人。
该说的说完了,三个人上了车,雷青跟楚玉赶车,鞭子一挥,轮动蹄响,顺着鼓楼大街直往北驰去。
蹄声得得,轮声辘辘,这辆单套马车走大街,穿小胡同,没多大一会儿,停下了。
雷青跟楚玉掀开了车蓬,盖铁腿头一个下了马车,李燕豪跟在他后头,轮到姑娘,她硬怕离地高不敢跳,江湖里长大的卖解女子竟怕这个,谁信。
李燕豪不信,可是他没奈何,不得不伸个手握银姑的手,把她扶下来。
下了车看,马车停在一个不算大的宅院两扇大门门口,两扇大门挺宽,挺大,也挺气派,门口并肩站着三个人,一式黑色裤褂,扎裤腿,卷袖子,打扮俐落,也显得精神。
左边一个约摸卅多岁,中等身材,浓浓的眉,大大的眼,肩宽胸厚,挺结实挺壮,也很英武。
中间一个,年轻一两岁,高个子,瘦瘦的,长眉细目,透着一脸精明。
右边一个又白又胖,胖脸上永远堆着可亲的笑容,胖是胖,可没肚子。
这三个,冲着盖铁腿一躬身,恭恭敬敬一声:“师父!”
盖铁腿像点名似的,手指点着道:“老大,老二,老三,燕惕,安德恭,褚亮,上前见见,你们燕豪叔,杜大姑。”
躲是躲不掉,逃也逃不过,更推辞拒绝不得,见过礼后,盖铁腿马上吩咐老四雷青,老五楚玉出去找人去,雷青跟楚玉双双答应一声,连停都没停就走了。
师父是英雄,徒弟是好汉,李燕豪看得暗暗点头。
北方的大院子,四合院儿进了大门,盖铁腿让客直上堂屋,边走他边说道:“在‘开封’混了这么多年,什么都没落下,只落下这么一片产业,跟数不清的朋友。”
李燕豪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