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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秀忙道:“你坐!”
清秀少年道:“我坐炕上,今后咱俩是师兄弟,关系更进上一层,最好别客气。”
他把谭秀按在椅子上,然后一屁股坐在了炕沿上。
坐定,谭秀道:“我还没请教……”
清秀少年道:“说什么请教,我叫黎玉,你要愿意交我这个朋友就叫我一声兄弟,你呢?”
谭秀道:“我姓李,单名一个秀字。”
清秀少年黎玉道:“原来是李大哥,我刚才在前院听二师兄说又一个‘济南’来的,我一听就乐了,急急忙忙地往后院赶,可没想到是李大哥你,大哥也是‘济南’人?”
谭秀微一摇头道:“我不是‘济南’人,可是在‘济南’长大的。‘
黎玉道:“在哪块地儿上长大的就是哪儿的人,大哥家在城里还是城外?”
谭秀道:“我家在‘大明湖’边儿上。”
“‘大明湖’边儿上?”黎玉一怔说道:“‘大明湖’边儿上只有两户人家,一家姓谭,一家姓井的……”
谭秀不安地道:“不瞒兄弟说,我就是谭家的人。”
黎玉又是一怔,道:“据我所知谭家老老少少,上上下下只有四个人,谭老爷子跟三位少爷,大哥是……”
谭秀道:“兄弟,我行三。”
黎玉再度一怔:“大哥是谭家的三少爷……”
谭秀道:“兄弟,别这么说,我可不敢当!”
黎玉道:“那……大哥怎么说姓李?”
谭秀沉默了一下道:“兄弟,是这样的……”
他没瞒黎玉,把谭家的遭遇全告诉了黎玉,也把他那连自己都不知道的身世告诉了黎玉。
他话刚说完,黎玉就从炕上霍地跳了起来,瞪大了眼叫道:“有这种事,有这种事,这是谁心这么狠,手这么辣……”
谭秀微一摇头道:“谁知道!”
黎玉走过来手拍上谭秀肩头,道:“大哥,别难受,大丈夫流血不流泪,仇总是要报的,咱们这不是来学武了么?等学成了我陪你下山寻仇去……”
谭秀道:“谢谢兄弟,我就是为这才上的‘泰山’,兄弟该知道老爷子生前性泊,也来自江湖!除了那片大院落外可说没什么积蓄,所以我这趟离家也没带多少……”
“我知道,大哥!”黎玉一点头道:“不要紧,我有,我的就是大哥的,其实咱们哥儿俩还分什么你的我的!”
谭秀道:“兄弟,你这份情……”
黎玉道:“大哥怎么又来了,不想要我这个兄弟?”
谭秀勉强笑笑,摇头说道:“我没想到这儿是这么个地儿,进门就要银子……”
“大哥!”黎玉拍了拍他道:“你虽是跟着谭老爷子长大的,可是对于外边的事儿你似乎没我懂得多,这年头儿出门在外就是这个,不仅这里,那儿都一样,没银子走不了路,没听人说么,钱能通神,有钱能使鬼推磨……”
谭秀道:“这我知道,可是他们要得未免太急了些。”
黎玉笑笑说道:“不瞒你说,大哥,我虽只比你早来一天,可是我知道的已经不算少了,这儿不是什么善地儿,这一伙儿人也不是什么善类……”
谭秀一怔忙道:“怎么,兄弟,这儿……”
“听我说,大哥。”黎玉拍拍了他,截口说道:“咱们既然进了‘玉皇观’这扇门,要想出去只怕就难了,这就跟上了贼船一样,当然,他们要是不想要谁那又当别论,可是依我看就是他们不要咱们,只怕咱们也不能好好儿地下山去,我抱定了个主意,反正咱们是来学武的,只要他们教咱们本事,咱们能学成一身本事,别的就什么也别管……”
谭秀忍不住问道:“兄弟,他们是干什么的?”
黎玉摇头说道:“这个我还不知道,反正不会是什么好路数,不瞒大哥说,我已经拿了五两金子出去了。”
提起金子,谭秀想起了,探怀摸出那块金子递了过去道:“兄弟,这是你的,我不能收……”
黎玉一怔道:“怎么,大哥,你没花……”
谭秀道:“这是你的,我怎么能花!”
黎玉道:“那大哥刚才为什么不拿出来给他……”
谭秀道:“我不说么,这是你的,我怎么能拿着当自己的随便给人?”
黎玉呆了一呆,道:“我没交错朋友,大哥真是个难得的老实人,难得的君子……”
用手一推谭秀的手,接道:“大哥别给我,先收着好了,我刚说过,咱们还分什么你我……”
“不,兄弟。”谭秀道:“你的那份情我已经领受了,你给我的也已经够多了,这我无论如何不能收。”
他话说得很坚决,不容黎玉不把金子收回去。
黎玉迟疑了一下,微微一笑道:“好吧,大哥,我拿回来了,反正我的也就是你的,放在谁身上都一样。”
他接过了那块金子,放进了怀里。
谭秀这才把话转了回来,道:“兄弟,你怎么知道他们……”
“看出来的,大哥。”黎玉笑笑说道:“我并不傻,我还不是个没出过门儿,没见过世面的人,在家的时候我不念书,一天到晚往外头跑,什么人都见过。”
谭秀道:“那,你真打算在这儿待下去?”
“大哥。”黎玉道:“我刚才说得还不够明白么?反正咱们是来学武的,只要能学一身本事就行,再说,想走怕也不容易,既然这样何不索性装聋作哑!”
黎玉的人远比他的年纪成熟,这一点谭秀不如他多多。
谭秀口齿启动了一下,欲言又止。
黎玉看了他一眼,又道:“大哥,虽然你我认识还没几天,可是从你不要我这块金子上,我看得出大哥这个人正直得一点儿弯儿都不会拐,这跟我不一样,只是大哥,在这年头儿,尤其是在这儿,你这样会吃亏的!”
谭秀道:“我知道,兄弟,可是我……”摇头苦笑,住口不言,没再说下去。
黎玉一双手又拍上他肩头,道:“听我说,大哥,咱们一切为学武,能委曲尽受委曲,大丈夫能伸能曲,走到哪儿说哪儿,现在别想什么,真要有别的打算,等咱们学点儿之后,自信能走的时候再说不迟,行么?大哥。”
谭秀没说话,黎玉还待再说,外头传来了一阵轻捷的步履声,黎玉忙道:“有人来了。”忙收手退到了炕边。
转眼间步履声已近,只听外头有人诧异地“咦”了一声道:“李秀哪儿去了?”
黎玉低低说道:“是二师兄。”忙高声应道:“二师兄,人在这儿呢。”随即迎向门口。
他刚走两步,那白净脸汉子陈慕南已走了进来,他诧异地望着谭秀道:“你怎么搬过来了?”
谭秀站起来还没说话。
黎玉已抢着说道:“我已经跟大师兄说过了!”
陈慕南“哦”地一声,深深看了黎玉一眼,点头说道:“也好,你两个都有伴儿了……”
转望谭秀道:“祖师爷要见你,跟我去一越吧。”
谭秀听得心头一跳,他立即明白了,这又是黎玉替他打通了黑衣大汉那一关生了效,他忙道:“谢谢二师兄带领。”
陈慕南意味深深地一笑说道:“要谢不该谢我。”转身先走了出去。
黎玉低低说道:“大哥只管放心,大胆的去。”
谭秀没说话,看了他一眼,迈步跟了出去。
陈慕南等在外头,一见谭秀出来,立即迈步往前行去。
谭秀紧一步跟了上去,道:“二师兄,祖师爷在……”
陈慕南回头笑笑说道:“急什么,到了不就知道了么,放心,我担保你准被祖师爷看上就是。”
谭秀道:“谢谢二师兄!”
陈慕南淡然一笑道:“别谢我,以后跟黎玉多学学。”
谭秀心头为之一跳,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含混地应了一声,没说话。
陈慕南在前头走,谭秀默默地跟在后头,出后院,进前院,陈慕南拐向了大殿右,这时候谭秀才发现,这大殿右边另有一条青石铺成的小路通往另一个地方。
这另一个地方就是另一个院子,那院门就在那排待客的厢房廊檐下,窄窄的两扇门儿,从外头进来,不留意绝难发现。
如今,那两扇窄门虚掩着,陈慕南到了门前脚下顿了一顿,回过脸来对谭秀道:“记住,进了这扇门浚没人问你就别再说话了。”
没等谭秀答应,推门走了进去。
这句话听得谭秀一颗心往上一提,他来不及多想忙跟了进去,进了这扇门,眼前顿时一亮。
这儿别有洞天,眼前又是一番景象,这院子跟“玉皇观”那后院差不多大,但却跟“玉皇观”后院判若天坏。
眼前,有花圃,有小亭,有朱栏小桥,右假山,还有一泓清澈的池水,那泓清澈的池水之旁,还有一间纱窗珠檐的精舍,那里像三清弟子修真之处,俨然那个大户人家的后花园。
谭秀眼打量着,心里想着,陈慕南带着他直向那间精舍行去,院子不大,路也不远,转眼间又到了精舍之前,陈慕南回头对谭秀低低说了整:“等着。”
转过头去躬下身躯,恭谨异常地扬声说道:“禀老神仙,人到了。”
只听精舍里传出那黑衣大汉粗暴话声:“进来!”
陈慕南应了一声,回过头来对谭秀低低说道:“跟我进来。”低着头行了进去。
谭秀应了一声,忙跟了进去,刚进门,只听里头传来一声沉喝:“老神仙法驾在此,低头。”
谭秀心头一震,只听耳中嗡嗡作响,忙低下头去。
低着头往前走了两步,他见前面的陈慕南停了下来,随听前面的陈慕南恭声说道:“老神仙,这就是‘济南’来的李秀。”
却听一个银铃般悦耳动听,还带着几分娇媚,听来令人荡气回肠的话声从前面传了过来:“别吓着这孩子,让他抬起头来吧。”
随听那黑衣大汉话声道:“李秀,抬头,谢恩。”
谭秀抬起了头,他看见了,眼前一道纱幔,黑衣大汉就垂手站在纱幔前头,脸上一片肃穆神色。
透过纱幔再看纱幔后是一张云床,云床上铺着一张厚厚的红毡,红毡上摆着两个蒲团,蒲团上盘坐着两个人。
这两个人,左边一个,是个道装全真,年纪在五旬上下,长眉细目,美髯垂胸,倒也是仙风道骨,一脸庄严肃穆,看上去有一种自然慑人之威。
右边一个,却是个卅上下的美艳道姑,这道姑体态丰腴,一双弯弯的柳叶眉,一对水汪汪的丹凤眼,眼角微微向上挑着,那眼角高挑处,凝聚着一种一分狐媚,一分轻佻,三分春意,更动人,更令人心颤神摇的,是她那张檀口,那两片温润而鲜红的樱唇,直欲喷火。
谭秀可没想到这“玉皇观”中竟有这么一位人物,不由地怔了一怔,而就在这时候,那美艳道姑一双凤目中闪射出一种惑人的异采,嫣然一笑开了口,话声极是轻柔:“你就是‘济南’来的那个李秀了?”
谭秀还没来得及说话,那黑衣大汉突然说道“”师姑问你话,答应!“
谭秀忙应道:“是的。”
黑衣大汉叫道:“好没规矩,不会说一声回禀么?”
只听那美艳道姑瞥了黑衣大汉一眼,道:“老大,你要不说话怕我拿你当哑巴么?多嘴,给我往后站。”
黑衣大汉乖得很,头一低,立即应声退后。
那美艳道姑叱退黑衣大汉,转望谭秀,那花儿一般的娇层上又堆起令人蚀骨销魂的动人笑意,柔声说道:“别让他吓着你,在我面前你只管放心大胆说话。”
谭秀忙道:“谢谢仙姑!”
“仙姑?
“那美艳道姑格格娇笑一声道:”这孩子好甜的一张嘴……“顿了顿接问道:”
今年多大了?“
谭秀道:“回仙姑,刚满二十。”
美艳道姑道:“是个孩子,刚满二十嘛,年轻轻的,家里怎么不好待,外头什么事不好做,为什么离乡背井,一个人老远地跑到‘泰山’来学武呀?”
谭秀说话很小心,他想了想之后道:“回仙姑,一个男儿家,我不愿老在家里待着……”
美艳道姑道:“那为什么非学武不可呢?,”
谭秀答得好,他道:“我常听老一辈的说些江湖侠义事,从小就仰慕朱家、郭解之流。”
“好话!”美艳道姑一双凤目微微睁了一睁,道:“
你的谈吐不俗,想必读过书,读的书还不少,是么?“
谭秀道:“
也没读过几年,全是老一辈教的。“
美艳姑娘道:“别跟我客气,我第一眼就觉得你不俗,看来我没看错,成了家,娶了亲了么?”
谭秀脸上一热,道:“回仙姑,还没有,身无一技之长,也一无所成,我不敢…
…“
“好一个不敢。”美艳道姑格格一笑道:“那就难怪你舍得离开家了,要是成了家,娶了亲,没几个舍得撇下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