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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确知他给你的是解药?”
“……”东方白更加惊震莫名,的确,传言中三恨先生是个正邪不分的人物,他给的是否真正解药大成问题,可是这怪人横岔一枝又是什么意思呢?
看样子他早已隐在暗中,经过的情形全入了眼,进了耳。
“难道……会是毒药?”
“比毒药更毒。”断然的口吻。
东方白心头大震,桃眉瞪眼,他无法再从容了,如果真是如此,那不等于替公主小玲求了道催命符?
“阁下怎么知道?”
“我为什么不知道?”语气之怪简直无法形容。
“三恨先生真的这么邪门?”
“废话少说,你赶快自了,我忝为山主,会替你料理后事,你要是带药回去,你便不能平静地死,还要导致天下大乱,说不定还要赔上好几条命。”
这几句话是真是假不得而知,但东方白心头已起了凛然之感,怪人出现不是偶然,非要把事情弄明白不可。本来以为任务顺利完成,想不到横里又岔出一 ,使情况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的确是做梦也估不到。
“他……不是三恨先生?”
“根本不是!”
东方白一震之后,脑海里突然一亮,刚刚怪人自承忝为山主,莫非他才是……心念之中,脱口道:“前辈就是三恨先生?”
“什么前辈,老夫还不想这么早死,称先生!”
“是,先生!”东方白长身一揖,心里一阵激动,情绪再无法平衡,现在他面对真正怪物,结果很难逆料。
“现在你明白了?”
“明白了,不过……”
“不过什么?”
“先生既然早在暗中看清一切,何以任冒充者从容而遁?”
“那不干我事,我懒得劳动。”
这种回答令人啼笑皆非,自已被人冒充,却说不干已事,如果因这假药丸而引起严重后果,他能置身事外?
既然认定不干已事,偏偏又要现身干预,怪大概就是怪在此处,其言行完全不可以用常情来衡断。
“在下特恳先生赐药!”
“我要你自了!”
东方白几乎想笑。
“在下有自了的理由么?”
“有,刚刚说过了。”
“在下却认为毫无道理。”
“你小子什么意思?”
“如果先生肯赐药,岂非任何问题都不会发生?”
“哼,问题在我不会给你药去救一个女人。”
“女人不是人么?”
“根本不是人!”
“女人不是人,先生身从何来?”东方白有意顶撞他,怪人,与之说理不如用另一种方式讽之以理。
三恨先生错愕了一下之后,突地吹胡瞪眼,一袭布衫无风自鼓,显然他是被激怒了。
东方白倒是不在乎,他已经打定了主意,软的不行便来硬的,反正药是非求到不可,他是主动现身的,说什么也不能打退堂鼓。
“你小子敢教训我?”目芒变成了利刃。
“这不是教训,就事论事。”
“你收回你说的话。”
“在下据理而言,绝不收回。”
“你小子有多大道行?”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在下从不敢自诩道行。”
“你敢与我一搏?”
“在下是有求于先生,不愿冒犯。”
“你已经冒犯了,跪下求也不行,除非你胜得了我,否则休想活着离开,你现在拔剑!”三恨先生捋袖作势。
“在下不拔剑。”
“你以为不拔剑我就会放过你?”
“不,先生是毒道圣手,在下拔剑是多余。”
“我保证不用毒。”
“那在下更不能拔剑。”
“你小子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因为在下看出先生有一颗赤子之心。”
“不是毒心?”
“绝不是。”
“何以见得?”
“如果先生没有悲天悯人之心,在下受骗得到了假药,不论后果如何,全与先生无涉,先生大可不必现身,既然现了身,就证明了在下的话。”东方白这几句话井非卖弄唇舌取悦于对方,而是真正有如是的感觉。
“哈哈哈哈……”三恨先生仰天对月长笑起来。
东方白有些忐忑,他实在无法捉摸对方的心性。
“小子!”三恨先生住了笑声,目光变成了两根银线道:“你对我的判断完全错误,我打赌你马上就会后悔。”
“在下绝不后悔。”
“好。你说的,现在告诉你,你已经中了毒,不信你可以试行运气看看?”
“在下……已经中毒?”东方白打了一个冷战,这点他相信,虽然对方不见有任何动作,但既为用毒圣手,在不着痕迹之下施毒是可以办得到的。
试行运气,不由骇然,果真血脉阻滞,而且已经有数穴不通。
对方真的施了毒?
三恨先生冷兮兮地道:“如何?”
东方白打从心底涌现了杀机,这老毒物太可恶了,竟然把人命当儿戏。
三恨先生又道:“你后悔了?”
“不后悔!”东方白心里想杀人,但口里却说出了这三个字,这就是他过人之处。
不是基于盲目的好胜心,而是对自我的判断下了赌注,他说过绝不后悔,因为他坚信自己对三恨先生的判断正确,此刻他仍坚信。另方面,即使判断错误,在已经中毒的状况下拔剑而起,那不是勇,只徒留笑柄,毒不是武功可以抗衡的,如果尚未中毒,他有与汝偕亡的机会,现在已经失去了机会,只好宁信其有了。
“真的不后悔?”
“不后悔!”他重复了一遍。
“你相信毒蛇无毒?”
“先生不是毒蛇,是人,是人就有人性!”
他只有把心横到底,这是相当大的赌注,输了,一切算完。
“人性?哈哈哈哈……”三恨先生又大笑起来,他此刻的笑不知是代表什么,听起来不但诡异,而且刺耳。
东方白突感气血逆行,一阵晕眩,他坐了下去,想以内功心法维护心脉阻止毒侵,但试了又试,始终办不到,对方下的毒无疑是冠绝百毒的奇毒。
毒势发作得极快,只这片刻工夫,神志已呈模糊。
三恨先生敛了笑声,阴侧恻地道:“小子,不要奢言人性,更不可轻信人性,人心深处潜藏着兽性,时时待机而发,在我眼中,人比禽兽更可怕,因为人能思想,会以种种的巧妙方式逞其兽性,而兽性是直发的,没有掩饰诡诈!”
歪理,也有几分道理。
东方白已无法争辩,连恨的余地都没有,人仿佛变成了一片飞羽在空中飘浮,没有重量,本身似乎已不存在。
三恨先生又道:“小子,让你没有痛苦而超脱,算是我对你谬信我有人性的回报。
单这一点你就该心满意足,人性虽微,并非绝对没有!”说完,缓步上前,把一粒丸子塞入东方白口中,顺手轻点“灵泉穴”。
东方白心里还有一丝明白,他想拒吞,但药丸已顺喉而下,他竭力想判清情况,但思考力涣散,完全无法集中。
三恨先生又阴声道:“代价多少还是得要付!”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东方白光只听进去而已,完全不了解。
紧接着,逆血汹涌,五腑翻腾,整个人像突然被一股巨大无比的力量搓揉撕扭,那种痛苦已无言语可以形容。
“啊!”东方白狂叫了一声,实际上他没有叫出声,只是在心里狂喊,身躯倒地扭曲,不久,知觉全失。
早晨的空气分外清新,初升的旭日倍觉艳丽。
东方白醒转,首先他确定自己仍然活着,回想昨晚所经历的,简直就像一场噩梦,心头还有余悸。他坐了起来,试行运气,感到血脉畅通,全身舒泰,他的心完全放了下来,暗道了一声:“我算是赌赢了!”
起身,深吸了几口新鲜空气,舒展了一下手脚,迎着瑰丽的朝阳,体察到一份生命的喜悦,这是一种新的经验,从死亡到复活。
突地,他瞥见近身的一块石面上有样白渗渗的东西,迫近一看,是张字条用一粒小石子压着,字条上有个小玉瓶,另外是那粒石上人所给的假药丸,他立时明白,这是三恨先生所留,既然留字,人当然已离开了现场。
拨开小石子,字条上一共是三行字——
第一行:“尔小子甚投我脾胃,特予尔以辟毒之能。”
东方白内心立起激动,辟毒之能,这是武林人求之不用的,想不到自已有缘得到,真是怪人异行,原来他用毒是假,施术是真,他说的那句“代价多少还是得要付”,现在算明白了,所谓代价,就是那常人无法忍受的痛苦。
吐口气,又看第二行,写的是:“玉瓶五粒天露丸,可解百毒,每次一粒已足,慎用之,毋惠邪恶。”
看完,更加激动不已,五粒“天露丸”在必要时可救五条人命,这是相当重的赠予,谁言三恨先生正邪不分?
第三行“假药一丸,必须由予者本人自服,以惩其邪恶,务必做到。”
这是一记绝招,令人称快。
东方白激动的心情久久才平复下来,现在,不但切实地遂了心愿还加上奇逢,这又是出乎意料之外的转变,他抱拳过顶,朗声道:“先生,多蒙厚惠,谨此致谢!”如果对方在暗中,当然听到,如果不在,算是尽了礼数。
将就用字条包起丹丸,妥慎纳入怀中,踏着晨煦,朝出山方向走去。
坤宁宫,雅洁的卧室被愁云惨雾所笼罩。
小玲昏睡在床,气息奄奄。
坤宁夫人坐在床边椅上,满面悲戚,痛泪隐隐。铁杖姥姥、“无尘”、“无弃”两老尼和松筠与四少女环围在旁,个个面带忧伤,空气沉重得令人感到窒息。
坤宁夫人牵着小玲露在被外没有知觉的纤手,哀声道:“孩子,你要振作,你要等,东方白为你去求药这早晚就回来了,孩子,你一定……要捱到他回来。”拭了拭泪,又哽咽着道:“孩子,神宁宫不能就此……烟消云散,你……必须活着,娘真愿代替你,可是……办不到啊!”
泪水又长挂下来。
铁杖姥姥噙泪切齿道:“老身警要把黑蝙蝠和卜云峰两个兔崽子寸割寸剐,小玲,姥姥我……”她说不下去。
四少女掩面拭泪。
“无拜师太”宣了声佛号道:“公主并非夭寿之相,一定会有救的,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摩诃萨!”
公主小玲的身躯突然挺了挺,发黑的口唇连连翕动。
“无尘师太”忙凑过耳朵道:“公主要说什么?”
小玲声细如蚊:“我……不……要死!”
坤宁夫人已听到了,凄叫道:“孩子,你不会……”
就在此刻,一名少女匆匆来到门边。
松筠转身到门边道:“秀香,什么事?”
叫秀香的少女道:“有位崂山道士要见夫人!”
坤宁夫人坐正身形,微一皱眉道:“崂山道士要见本座?这……可曾问明对方来意?”
目光望向门外的少女。
传讯的少女在门外应道:“那道土说要见到夫人之后才说,弟子只好进来禀报。”
坤宁夫人略作沉吟道:“本门向不与外间打交道,以往都是由太王帮出面,怎会有崂山道上找上门来指名要见本座?姥姥。”
“老身在!”铁杖姥姥急应一声。
“烦姥姥代本座去见见那道士,着对方是何来意。”
“老身这就去!”
铁杖姥姥立即转身出去。
“松筠、竹青,你两个随姥姥去。”
“遵命!”二少女禁应一声,施礼而去。
房里的空气又恢复原状,沉窒凄惨。
坤宁大人望了床上的爱女一眼,然后转向梅芳。
“卓大侠那边可有消息?”
“卓大侠预定联络的地方有人守候,一有消息马上传回。”
“你去看看,时间已经不能再耽延了!”
“遵命!”梅芳也走了出去。
“大护法!”
“贫尼在!”无弃师太躬身单掌打了个问讯。
“你再替小玲诊视一下。”
“是!”无弃师太坐上床沿,伸手捉住公主小玲腕脉闭目默察,眉头慢慢皱了起来,看样子情况似乎不妙。
“怎么样?”坤宁夫人焦灼地问。
“药力……似乎已不足护持心脉!”
“这……”
“希望一个时辰之内解药能及时送到。”
“只能支持一个时辰?”
坤宁夫人面色现灰。
“是的,今天已是第六天,护心丹的药效也到了最大限,幸赖公主根基深厚,换了常人,至多维持五天。”
“天!”坤宁夫人仰起头,哀切地道:“你加诸于本门的灾难还不够,小玲的命也要夺走?太不公平了!”
“夫人,这是人祸,不可怨天!”出家人的口吻。
“可是……人的生死难道没有天意在内?”
“夫人,贫尼坚信东方少侠能及时赶回。”
“如果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