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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手下的傀儡政权一个接一个地声明了他们的泛亚洲主义热望。日本在中国的伪政府的头目汪精卫说道:“所有的东亚国家都应该热爱他们的祖国,热爱他们的邻邦,并且热爱东亚。”
菲律宾新近被日本赋予了名义上的独立,总统劳雷尔用因激动而不断颤抖的声音说道:“再也没有任何力量能够阻止或延迟十亿东方人民去获得他们自由无碍的权利和塑造自己命运的机会了。全能的上帝不会抛弃日本,也不会抛弃大东亚的民族。上帝将降临人间,和我们站在一起,将会激发我们人民的勇气和豪情,将赋予我们解放自己的力量。”
最后一个发言者是拥有剑桥大学教育背景的缅甸第一总理巴莫博士。和菲律宾一样,缅甸也刚刚获得了象征性的独立。巴莫宣称道:“多年来身在缅甸的我一直做着我的亚洲梦。我的亚洲血统一直向其他的亚洲人发出召唤,在我的梦想里,无论是睡是醒,我都听见亚洲向她的孩子发出的呼唤。现在我们不是要用我们心去思考,而是要用我们的血去思考。”
会议全体一致地通过了一项决议,号召大东亚国家之间的合作和友善,这一结果对于东条英机来说,是极为令人满意的。他认识到,只要东亚的民族和日本站在一起,抵抗西方盟国,日本就一定能打退敌人进攻浪潮。在他的想像中,可能曾经出现过这样一个群众性的同盟:对于泛亚洲主义的追求在西方的压榨面前有着巨大的力量。然而,无论泛亚洲主义曾经可能给日本带来多么大的机会,由于日本士兵对于落入他们手中的人民所进行的种种暴行,这些机会都已经不存在了。
东条英机为组建一个有效的东亚联盟而努力,但他的努力受到了来自为他自己政府内部力量的更大破坏。在一个标题为“大东亚共荣圈的基本概念”的文件中,帝国统治协助协会宣称:“尽管我们采用‘亚洲合作’的提法,但这绝没有忽视日本是由神创造的这一事实,也并非假定了一种自动的种族平等。”在谈到日本对那些曾经属于西方列强的地区进行占领这一问题时,东条英机的内阁书记官长星野直树坚称:“我们不受任何限制。我们可以占领它们,可以为所欲为。”
这种态度源自日本长期以来凌驾于邻邦之上的那种优越感。最终,在东亚日本士兵和统治人员涉足的每一块土地上,它都造成了致命的后果。
外交在征服者的疯狂中受阻
在朝鲜,自从1910年被日本吞并之后,朝鲜人的生活中时刻都充满着日本人的歧视,日本人的平均收入要比朝鲜人的多三倍,参加日本军队的朝鲜人不断地被提醒他们低人一等的身份,诸如:“走路悠着点儿,不要认为你是日本人。”
朝鲜人被迫像应声虫似的不断照念一个誓言,开头两句是:“我们是伟大的日本天皇的臣民,我们效忠于天皇陛下。”他们要求所有的朝鲜人都加入神道教,朝鲜妇女被征去为日 本军队充当“慰安妇”。
在满洲,重工业、交通业和通讯业完全被日本资本所控制,中国人被迫充当劳力,帮助日本掠夺这一地区的自然资源。根据一位见证人所说,工人们被迫“带着脚镣劳动,劳动使人精疲力竭,工作的时间很长,手段非常残酷。许多人都逃跑了,一些逃到了俄国,那些不幸被抓住的人受到了残酷的折磨,有火烧,有水烫,然后就被捆到某个地方(杀死)。”
在中国北部和中部,日本兵们犯下令人发指的暴行。1937年的南京大屠杀,只是其中一个最臭名昭著的例子。1942年,一个从中国回来的日本下士向朋友吹嘘着:“外出搜寻给养的时候,我们抓住了一个孕妇,我们把刺刀扎进她的大肚子,然后把她像一块肉似的挑了起来。”一个日本士兵谈到看到别人“用石头砸一个中国人,直到把他的头盖骨砸开,他倒在了血泊之中。然后他们又用脚踢他,并扔上更多的石头。军官们对于这场杀戮只是袖手旁观”。在许多战斗区域,日本的政策是把他们前进路线上的每件东西都烧个精光,一个士兵回忆说:“作战地区中的每一个村落,无论大小,都烧成了白地。村中则被杀得鸡犬不留。”
在马来亚,有大约7 万名中国移民在1942年初新加坡沦陷后被捕。他们中的几千人,被控进行了破坏性活动。这些人被成群地绑在一起,装到船上,船开进大海,他们就被抛进了海中。新加坡著名的莱佛士饭店禁止本城的居民进入,而那些最好剧院也只向日本人开放,一些学校也被日本人占据,用来充当陆军兵营,另外一些则被改成了妓院。
在缅甸、荷属东印度、法属印度支那以及美属菲律宾,最开始日本被当做西方殖民主义的解放者而受到了热烈的欢迎,但是欢迎很快就变成了失望,然后又变成了仇恨,并且出现了广泛的游击抵抗运动。比较典型的例子是,在菲律宾的农村地区发生了大规模屠杀事件,而且并非罕见。整个行政区域被日本人全部毁掉的事发生了许多次,居民全被刺刀刺死,建筑被烧个精光。在首都马尼拉,那些拒绝向日本士兵三鞠躬的人被带到城市广场上一起杀死,他们的尸体还被吊起来示众,而那些犯有更严重罪行的人,比如殴打日本士兵,则被铐在镀锌的钢板上,放在热带的烈日下活活烤死。
对于日本处心积虑策划的“大东亚共荣圈”来说,像这样无法无天、毫无顾忌的暴行,当然是致命的,同时也毁掉了日本本身。由于其基础是建立在强制而非合作之上,日本的体系从根本上就无法发挥效力,因此日本人丧失了一个无比巨大的人力资源库,不管从军事还是民用来说都是。他们也无法充分利用那些日本急需的丰富自然资源。
然而尽管大东亚共荣圈的失败对日本的发展有很大的破坏性,但如果和日本陆军和海军之间竞争所造成的恶劣影响相比,它就只能算小巫见大巫了。这场激烈的竞争贯穿了战争的始终,它不仅给作战行动带来了一场又一场的相互钳制,而且也给日本为经济所做的全国性的努力带来了巨大的影响。
1941年,在东条英机刚刚坐上首相这个位置的时候,天皇曾经向他申明了一个长期困扰日本的问题。当然,这种申明是用一如既往的闪烁其词的方式来表达的。裕仁说道:“请你一定记住,在目前陆军和海军之间的合作比任何时候都更加重要。我还打算召见海军大臣,告诉他同样的话。”
从来没有任何一个忠告是如此有价值,但也从来没有任何一个忠告是如此一贯被人忽视。综观整个历史,陆军和海军之间的竞争几乎每个国家都有,而且往往十分激烈,但日本海陆军之间的相互仇恨程度实在是无与伦比的。它是长期积累起来的矛盾,一直可以追溯到宗族之间血腥的领地之争。当19世纪后期的明治维新中,现代的日本陆军和海军建立起来的时候,一些宗族将他们的子弟送进一个军种,而他们累世的对头们则一定参加了另一个。就这样,他们之间的敌意持续了下去,甚至发展成了公开的仇敌关系。
两军之间的争斗在个人层次上也体现了出来。海军舰队总司令山本五十六参加过两次最重要的战役,先是突袭珍珠港,后来又经历了中途岛的失利。他曾经有一次当着一位喋喋不休的将军之面推开椅子拂袖而去,以此表示对陆军的蔑视。丰田副武司令,是战时的联合舰队总司令,他经常把陆军称为“马粪”,而且再三宣称他宁可把女儿嫁给一个乞丐,也不会嫁给一个陆军里的家伙。但这些都算不了什么,陆海军之间不合所带来的毁灭性打击遍及各处,包括经济动员、战略性供应的征集和部署、军备设计和生产以及成品的分配。
从制度上讲,陆军和海军的后勤供应都是由通产省掌管和分配的。通产省和一个内阁计划委员会共同负责制定经济政策。但是,海军和陆军都拒绝向行政部门提供任何关于他们战略物资的接收和存货的数据(它们之间更是绝对相互保密)。这样一来,任何实际的计划都难以实施。
飞机制造业的激烈竞争
在战争初期,日本曾经进行过一次弥合两军关系的尝试。他们建立所谓的控制机构,并赋予其相当巨大的权力。这些机构是以政府的面目出现的,每一个机构的领导都由一位来自战备相关产业的行政官员担任。陆军和海军的反应则是对控制机构毫不理睬,继续随心所欲地使用他们的储备物资,直接向生产厂家发送订单(有一些厂家就是属于军队的),混乱仍在继续。
两军之间的争吵在至关重要的飞机工业中最为激烈,在这里双方都建立了自己的控制机构。一位民用经济计划制定者藤原银次郎在对飞机工业进行调查之后,抱怨说:“海军在科技上比陆军领先,所以陆军竭尽全力地争取赶上,然后海军又竭力保持领先的地位,这样就形成了一场争取优势地位的紧张斗争。”
藤原氏的研究结果还显示,到1943年的夏天,尽管日本已拥有年产53000 架飞机的生产能力,但实际上每年的生产数量连10000 架飞机都不到。对此,他的解释为:“陆军和海军出于竞争而小题大做,但他们没有取得什么实际的成果。他们拥有规模宏大的工厂和相当精良的机器,但是每当陆军建一个大的工厂,海军马上也会建一个。他们只顾着盲目攀比,却很少考虑到实际效率。”这种浪费行为造成的一个直接后果是:在那些用来制造飞机的宝贵铝材中,只有55% 确实变成了飞机,而余下的部分全部被作为废料倒卖进了黑市。
陆军和海军都伸长了脖子等着看在飞机设计领域谁会超过对方。截至战争结束,海军制造出的飞机有53种基本机型,共112 个品种,而陆军则有37个基本机型,共52个品种。这些飞机中的大多数都是按那些落入日本人手中的外国机型仿制而来的。
陆军建立起自己的海军
在从被占领的荷属东印度开采石油的问题上,双方的争斗时间也长到了荒唐的程度。海军由于对石油的需求极为迫切,不得不从这里进行了大量的开采。陆军由于步兵占了绝大部分,所以它的石油主要是用于航空兵,除此之外就没有什么需求了。但是,陆军实际上早已垄断了日本的石油资源。
这种不平衡来自于一种奇怪的安排方式:被占领地区的石油资源的分割情况是由最先占 领该地区的军种决定的。在这点上,陆军占有明显的优势,它掌握着最主要的油田,还握有6 座大型的炼油厂,这使得陆军拥有了前荷兰属地中85% 的石油资源,这样海军能得到的就所剩无几,它手中掌握的只有婆罗洲的两个港口。
为了满足自己远远超过陆军的石油需求,海军不得不采取了类似于敲诈的手段,它威胁说,如果陆军不分给它更多的石油,它就要扣留发往日本的所有油轮。虽然,因此成立了一个陆… 海军石油委员会来解决分歧,但实际上争斗更加剧烈了。对于委员会所下达的石油分配命令,通常双方都置之不理。
同时,海军在海战中的失败,和其长期的石油短缺也存在着极为密切的联系。在1944年6 月的马里亚纳群岛航母大空战中,有一个日本舰队其实就在附近,但苦于燃料不足而无法参加战斗。由于不会受到来自海面舰船的攻击,美国航母发动了“电击行动”,随心所欲地遣出和召回作战飞机,日本空中力量在这种打压下永远都无法恢复元气。后来,在莱特湾战役中,从本土紧急赶来赴援的战列舰“伊势号”和“日向号”最终还是晚了一步,原因还是燃料不足。
尽管海军掌握着油轮的垄断权,但陆军建起了自己的造船厂,而且它对商业船运也颇有涉足。实际上,早在战争开始时,陆军手中掌握的船舶的总吨位就已达到了210 万吨,而同时民用的“航运控制协会”的船舶总吨位是170 万吨,日本海军的总吨位则仅有150 万吨。而在实际操作中,两军之间也决不进行任何合作的努力。陆军的航运总部在宇品,海军的航运办公室则在横须贺,他们从未交换过关于船只启航、路线、装载情况以及到港时间等任何信息,甚至连发现了敌方的潜水艇这样的事也互不通知。
陆军并不仅仅满足于拥有自己的商船船队,它甚至还要利用在政治上的主导地位来建造自己的潜艇。海军潜艇部队的指挥官三和艹戍 吉副司令回忆说:“当陆军提出要建造他们自己的潜艇的时候,海军坚决反对这个计划。但是陆军答复说,他们计划建造特殊的潜艇是用来守卫本土的,他们不想要海军的潜艇来担负这一任务,因为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