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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吃了一惊,心中叫苦。正想先下手为强,无畏地冲进,突听叫声震耳:“玉萧客,银汉孤星呢?咱们联手,活剥了他。”
他听出就是昨晚警告玉萧客的井寅,心中大恨。这一叫,岂不让玉萧客提高警觉,冲进岂不是白送死?
已不容他多想,马群到了,二十余名黑衣人纷纷弃了坐骑,提刀抡剑蜂涌而来,向草屋急奔。他首其当冲,避无可避。
并寅是个豹头环眼大汉,正是他在萧家纵走的六名爪牙之一,手提刽刀领先奔来。
他无名火起,料想玉萧客投鼠局器不敢用魔音,猛地一蹦而起,冷叱道:“狗东西!这次决不饶你。”
并寅吃了一惊,修然止步举手一挥,大叫道:“就是他,咱们乱剑分了他的尸。”
二十三个人围住了他,刀剑并举,瞬即合围,二十三双饱含怨毒的怪眼死盯着他,似要活活将他吞下。
他冷然徐徐环顾,一字一吐地说:“钟不敲不响,鼓不打不鸣;咱们话讲在前面,你们人太多,如果不讲武林规矩一拥而上,那么,在下只好用孤星镖打发你们。现在,你们最好按规矩一个一个上。”
井寅桀桀怪笑道:“小狗,咱们这次全在衣内穿了软甲,你的孤星镖留着吧,这里就是你分尸理骨之地。”
他淡淡一笑,点手叫:“穿了软甲护身,很好。第一个先上的人,就算是你好了。其他的人在你被击倒之前如敢上前,他必须留神在下的孤星镖。招呼已经打过,不要怪杜某心狠手辣,你上啦!阁下。”
二十三个人,不可能同时近身递兵刃,一拥而上反而施展不开。再加上这二十三个人中,至少有三分之一的人心怯,金城四丑死伤殆尽,心中像是被压上一块铅,要不是倚仗人多壮胆,恐怕会有一半的人不敢前来。
他徐徐拔剑,立下门户,虎目中冷电四射,全身放松,凝神待敌。冷静得像是一座石人。
井寅开始心虚了,徐徐绕定争取空门。
他也徐徐旋转,举剑平肩,锋尖齐眉,紧吸住井寅,传统的剑式并不标新立异,但那表露在外的气魄,与冷静从容点尘不惊的神色,与武林中的剑术名家相较,毫不逊色。
二十三条好汉都是行家,皆被他那泰山崩于前而目不瞬的冷静神色所震撼,勇气逐渐在消退。
恶斗一触即发,动手的刹那间,将是石破天惊生死立判的雷霆一击,一比二十三,一接触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毫无侥幸可言。
二十三个人以井寅为主,井寅绕走争取空门,其他的人,也不得不跟随着移位。这一来,自然有些人跟不上,使暴露出难以弥补的弱点来。更糟的是,小径之外密生着合抱大的古树,真正可以施展的地方,方圆不足两丈,移位极感不便,而活动的中心,又被他所占据了。
先下手为强,他找到机会了。
静如处子,动如脱兔。一声低叱,他抢制机先猛扑井寅,剑吐长虹奇快绝伦,恍若电耀霆击,入剑俱进,智珠在握。
井寅一声怒吼,刽刀急救,心虚地后退。糟了!身后是一株大树,背部向树干急撞。
同一瞬间,有五名大汉及时冲上出招,合群之势相当绵密,配合得也不差。
同一刹那,他左手暗藏的十枚孤星镖,以满天花雨洒金钱的上乘手法打出。
二十三人都在动,只是有快有慢而已。
人影飘摇,刀光霍霍,剑气飞腾。
“啊……”一声惨号破空而飞。
同一瞬间,另一方也爆发惨叫。
“砰噗!”有人倒了。
“谁是下一个?”是社弘的沉喝,声如石洞里突然起了一声乍雷。
急动的人影倏止,飞腾的刀光剑气突然消失。
“砰!”又有人倒下了。
“啊……”一名大汉在草丛中翻滚哀号。
杜弘贴井寅身侧而立,剑尖有光闪耀。井寅倚在大树上,刀失手掉落,双手绝望地撑住身后的树干,瞪大着眼,张大着嘴,想叫叫不出声音,身躯在抖颤,徐徐往下滑倒。喉结下方,创口有节拍地张合,血随心脏的跳动而一阵阵涌出。随血涌出的还有些泡沫。
最后倒下的。是右后方的一名大汉。
除了呻吟与哀号,所有的人皆形如僵尸,张口结舌惊怖万状,没有人敢移动。
四周,除了井寅之外,洒豆子似的倒了七个人。十枚孤星镖,收取了七条性命。七个人中,创口仅有两处,眉心和喉结下方,都是致命要害。
十五比一,敌势仍强。
他徐徐移回路中,再次沉声问:“谁是下一个?”
左手向上扬,抛起十文孤星镖,形成一串上升的尺余高的钱串,然后有序地落回掌心,响起一连串铜钱叠落的清鸣。
这表示下一次围攻的人,最好记取上一次七个人的教训。
首先,是正南的两个人,脸无人色地向后退,退出丈外扭头撒腿便跑。
有人开头溜走,第三位好汉也就毫不脸红地转身逃命,这并不丢人现眼,千紧万紧,性命要紧,活,这才是当务之急。
先逃走的人是聪明人,后走的也不是傻瓜,不知由谁起的头,突然人影四分,作鸟兽散。
蹄声急骤,好汉们都逃掉了,好朋友的尸体也没人管啦!这时候哪管得了江湖道义?
杜弘突然醒悟,像一头怒豹,发狂般飞跃而起,两起落便冲入大开的柴门内。
他怔住了,站在厅中发愣。右手的孤星镖,皆无用武之地。
门内仰躺着玉萧客,那支怪萧跌在一旁。
仲孙秀伏倒在玉萧客的右首不远。弓贞儿侧卧在另一角。玉萧客身旁,散布着凌乱的泥偶破片。
“全死了?”他脱口叫,只感到心中发冷。
收了剑,他首先奔向仲孙秀,突觉心中一宽。仲孙秀脸色苍白,但全身没有伤痕血迹,尚有气息。
“小妹,小妹……”他抱起仲孙秀狂叫。
叫不醒,用推拿术也失效,既不是被打昏,也不是虚脱昏倒。
当他搬动检查弓贞儿时,不由大喜,弓贞儿是被击昏的,行家一看便知,耳门有圆形物打击的青肿伤痕,毫无疑问是被玉萧所拍击打昏的。
推拿片刻,一捏人中,再度一口气,一叫唤,弓贞儿吁出一口长气,神智渐清。
“弓姑娘……”他拍着对方的脸颊叫。
弓贞儿张开凤目,讶然叫:“杜爷,我……我怎么了?”
他扶起弓贞儿,苦笑道:“你被迷魂萧音所迷,入屋被打昏了。”
弓贞儿惨然一笑,摇头道:“惭愧,我一生中,随家师习迷人心性的巫术,没料到这几天中,先后两次被萧音所迷倒。这……这真是从何说起?”
“姑娘,这叫做强中更有强中手。”
“这害人的巫术,真不能练了……”
“那是以后的事。你来看看,他们两人是怎么一回事?快帮助我。”
弓贞儿看到了泥偶的碎片,说:“他们打碎一只泥偶,被里面藏着的毒烟熏倒了。”
“有救么?”
“解药在家师房中。”
“快去取来。”他兴奋地说。
弓贞儿急急摇头,恐惧地说:“老天,我怎敢进去?”
“令师已经死了,你怕什么?”
“家师的房中,不经召唤决不许进入,里面设了连我也摸不清的禁制,进去有死无生。”
“这……这岂不是无法可施了?”
“恐怕是的。”
“我进去……”
“千万不可。告诉你,不但是房中,连厅中各物,也不可贸然移动。这泥偶本来安放在门角,也是禁制之一,只消轻轻触动,五官七窍喷出毒烟,中者便倒。他们大概不慎碰碎了,怎能免祸?”
“那……难道就无法可施了?”
弓贞儿沉思片刻,说:“把他们带回嵩县萧家,雾中花没收我的那只百宝囊中藏有解药。”
“这……两百里路……”
“另一人身上有解药……”
“谁?”
“家师的仆妇苟姥姥。怪事.她不知到何处去了。”
他向门外一指,说:“门左方不远的草丛中,有一具老女人的尸体,不知是不是苟姥姥”
弓贞儿奔出门外,一眼便着列不足三丈处的草丛中,躺着已僵了的苟姥姥。玉萧客晚间不敢走得太远,将尸首草草拖入掩藏,认为晚间即使老巫婆返回。也不会发现尸体,他以为看不见便可瞒过一时,老巫婆一回来,带了俘虏一定了之。晚间确是不易发现一但白天一眼便可看到。
“这恶贼该死,他为何手死这可怜的仆妇?”弓贞儿切齿咒骂。杜弘摇头叹息道:“这恶贼心狠手辣。杀一个仆妇又算得了什么?”
弓贞儿在尸体的衣内夹囊中,找出数粒解药,咬牙切齿地说:“杜爷,你得答应我将玉萧客交给我。”
他一怔,说:“弓姑娘。你……”
“这是交换条件,不然没育解药。”
“可是……他是仲孙姑娘的死对头……”
“我不管。家师可以说是被他害死的,杀师之仇,不共戴天。旬姥姥虽是仆妇身份,但我投师时年仅七龄,可以说,旬姥姥是一手把我带大的,她被这畜生杀死,我如不替她报仇,岂不是没有心肝的人?如果我所料不差,我师姐定然也上了这畜生的当,被这畜生始乱终弃的。有了这三种报复的理由,其他的恩怨便算不了什么了。”弓贞儿振振有辞地说,语气极为坚决。
“这样吧,等仲孙姑娘醒来……”
弓贞儿一跳八尺,举起手中的几包解药,沉声道:“我不管仲孙姑娘如何表示,我只与你打交道,你必须答应,不然我毁了这几包解药。”她将药包一挥,又造:“不要妄想抢夺,我只要轻轻一抓,几种解药相混,谁也无能为力。”
在人矮檐下,怎敢不低头?他叹口气说:“好吧,我答应你。”
“大丈夫一言九鼎,我信任你。”弓贞儿欣然地说,向柴门走去。
仲孙秀刚清醒,张开风目,便看到了焦急地在旁扶住她的杜弘,不由悲从中来,也大喜欲狂,伤心地流泪叫:“大哥,大哥,这……这不是梦中么?”
杜弘一把抱住了她,颤声道:“小妹,天亮了,不是梦中。你哭吧,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哭一场对你也许好过些。”
仲孙秀在他怀中,哭了个哀哀欲绝,断断续续地说:“大哥,你……你那一声厉叫,把……把我的魂都叫散了,我……”
“哦!我本想引诱这恶贼出来的,岂知他……”
“我要和他同归于尽,因……因此搬动泥偶砸他,以触动禁制……”
“小妹,你不是太傻么?这种卑鄙的人,也犯得着与他拼同归于尽?”
“可是,大哥你……”
“小妹,谢谢你。”他感情地说,语气十分温柔。
他直等到仲孙秀哭够了,方温柔地替对方拭掉泪痕说:“我们准备走吧,今后你将与恨无缘了。”
“咦!那畜生呢?”仲孙秀叫。
门外,弓贞儿已将玉萧客倒吊在一株大树上,尚未施用解药呢。
杜弘拾起玉萧,歉然地说:“小妹,我已将他送给弓贞儿了。这是交换救你的条件,愚兄不得不答应。”
“弓贞儿?”仲孙秀不解地问,突然记起了昨晚的一切,又问:“就是与你同来的那位姑娘?”
“是的。”
“她……”
他将弓贞儿在萧家施巫术的经过概略地说了,接着说:“因此,愚兄擅自作主,将那畜生交给她处治,你不能亲手向这恶贼报复了。”
仲孙秀幽幽一叹,珠泪涟涟,摇头道:“我对他已没有多少恨了,我已不忍心亲手杀他了。毕竟,我曾经一度爱过他。走吧,大哥。”
弓贞儿正在收集枯枝,堆放在玉萧客的下方。玉萧客被倒吊着,像个死尸。
两人并肩外出,杜弘向弓贞儿抱拳施礼笑道:“弓姑娘,在下多感盛情,一切多谢,容后图报。在下告辞了,后会有期。”
弓贞儿一面堆集枯枝,一面笑道:“杜爷,请不要客气。今后在江湖上,恐无后会之期了。”
“哦!姑娘……”
“上次白道群雄攻破冷魂谷,我已经惊破了胆。经过这次九死一生的凶险,我再也不想作江湖人了。两位珍重,不送了。”
仲孙秀苦笑道:“弓姐姐,你……你要烧死他?”
弓贞儿恨声道:“我要将他化骨扬灰,打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方消心头之恨。”
“这……这太残忍了……”
“残忍?这种人留在世间,不知还要坑死多少女入。世间少了他一个玉萧客,虽不至于从此天下太平,至少不会比现在更坏。”
“杀人不过头点地……”
“你们走吧,这样对待他,在咱们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