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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的伤势,我自己知晓。煮月之术,本就是古时流传的术法之术。强行施展,已是油尽灯枯之象。”
“不要怪柳医仙的隐瞒,是我自己苦求医仙,为我圆谎。因为,我不想与你分离。”
“我还没有做你的妻子,我还没有为你生下孩子,我真的不想和你分离。”
“可是,我似乎都做不到了。”
“陆离,我就要死了。”
“我就要死了。陆离……”
“我多么不想你离开,但是我更不想看到你看着我死去而伤心欲绝。所以,请原谅我的自私和我的不告而别。”
“在我离你而去之前,我要去做一件事。这件事情如果完成,那么我也就真的心安了。”
“我不在了,你要照顾好自己。我知道你的,照顾起别人来,永远都是那么贴心,可是对自己却总是马虎。我不允许你这样。”
“你要听话。”
“我可以允许你为我伤心一阵子,但是我绝不允许你为我伤心一辈子。”
“公子嫣,是真的喜欢你的。我看得出来。我死了之后,你便和她一道吧。不过啊,我其实是很小心眼的。在你祭奠我的时候,一定要避开她。否则啊,我会生气的。”
看到这里,陆离的双眼已经模糊,他再也看不到下面写的到底是什么。
这一刻,陆离觉得世间所有的声音都远离了自己。
没有了风声,没有了虫鸣。
甚至,连自己的心跳都失去了声音。
陆离双唇颤抖,不由自主的碰撞。终究是什么话的说不出来。
他终于明白,在自己离开石谷之前的那几天,林凌雁对自己那样的依恋是为什么。他也终于明白,与自己分别时,林凌雁那样的不舍是为什么。
是因为她要与自己告别。
生离死别。
“凌雁啊……”陆离从嗓音之中挤出这几个字,泪水终于崩溃。
“啊啊啊啊啊啊啊。”陆离跪倒在地上,双手抱头。
抱头痛哭。
四个药奴已经失去人类的感情,所以神情并没有什么变化。柳茗烟则是怔怔地看着陆离。她之前还想知道,在陆离知道了这一切之后会是什么表现。
现在,她知道了。
是一个男人撕心裂肺的痛哭。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眼前的这个男人,是真的伤心了。
柳茗烟还记得那天,林凌雁虚弱地躺在床上,但是仍然苦苦哀求自己。那倔强的模样,让自己不忍心拒绝。所以,她不惜砸了自己从不说谎的招牌,平生第一次帮病患说谎。
之后那几天,柳茗烟自己也想尽了一切办法相帮林凌雁续命,但是的确是毫无办法。
林凌雁的情况,差到让柳茗烟都素手无策。经脉内脏都受到了不可逆转的损伤,连肌体都是失去了活力。这已经是濒死之兆。而柳茗烟最后做的,就是帮助林凌雁延续生命。
可就是那样,也不过是短短几天。
柳茗烟看着陆离,嘴里说不出话来。哪怕是她想要安慰他,也不知从何说起。于是她选择不说,她就站在原地,看着陆离痛哭流涕的模样。
她的心是有着刺痛的。
忽然,一点雨滴落在了柳茗烟的额头上。柳茗烟抬起头,更多的雨滴落了下来。
天,开始下雨。
一场秋雨。
淅淅沥沥,不同于春的生机与喜悦,只有秋的寂灭与肃杀。
陆离跪在地上,怀抱着林凌雁留下的信,脑袋也抵在地上。密集起来的雨丝,沾染在他身上,打湿了衣衫。
雨水顺着脖颈和脸颊流过眼睑,为陆离擦去了那些泪水。
可是,泪水可以流下,心中的伤痛要怎么办?
陆离从来都没有这么懊悔过,他忽然发疯似得狠狠滴敲诈自己的脑袋。“该死该死该死该死!”
为什么没有察觉出凌雁的不对劲?
为什么不留下来陪她?
为什么要让她一个人?
为什么?为什么!
“啊啊啊啊。”陆离只能仰天长啸,才能发泄内心痛楚的万分之一。
雨水激荡,风声激昂。但是陆离充满愤懑的长啸,却是穿透了夜色与天际。
一场秋雨一场凉。
陆离淋了一整晚的雨,终于,他开始说话。陆离的声音,从未如此沙哑。这声音,哪里还是说话的声音,这是嘶哑。“她现在在哪里?”
他问的是柳茗烟。
柳茗烟有药奴撑伞,也是在雨中陪了陆离一整夜。
她看着他从崩溃到平复。
她仿佛看到了某种东西从陆离身上慢慢消失。
“她在你走后,就写下了这封给你的信,然后便离开了石谷。”柳茗烟淡淡道,“医患要走,我也不会强留。”
“我的凌雁现在在哪里!”陆离忽然咆哮道。
柳茗烟猛然一跳,然后说道:“她应该是去了东秀剑阁。她曾说,她要去和解。如果……应该就在那里。”柳茗烟的如果,是说如果死在那里的话,那么应该就在东秀剑阁。
“东秀剑阁。”陆离猛然抬起头,那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睛所散发的气息,让柳茗烟有些不寒而栗。
失去人性反而拥有了更多直觉的药奴,却是仿佛如临大敌一般,发出低声的咆哮。
陆离将林凌雁的书信小心翼翼地塞进怀里,然后默然转身,往石谷之外走去。
“你要去哪?”柳茗烟虽然已经猜到陆离的去向,但是她还是不由自主地喊了出来。
“呵。”
第三百三十八章 日夕月景
水榭山,地处岚州境内,属于常阳山脉的延续。但是,不同于群山拥挤在一起的常阳山。水榭山如同一个安静的女子,娴静安然。虽是独居一处,却是独占东南秀丽。
水榭之名,指的是水榭山上的水。
山泉从常阳山脉而下,汇于水榭山。于山上凝成大小不一的清潭。在水榭山的山腰,有一处著名的潭水,名为引凤潭。潭水清澈,花草环绕。足以引来凤鸟栖息,故有此名。
而东秀剑阁,便是在引凤潭之旁。
东秀剑阁的格局,据说是得到了当初江湖机关门派天机宫的指点。
整个布局依山傍水,前有引凤潭,后倚水榭山。亭台楼阁,阆苑水榭,各有易趣。整体来看,便是相得益彰,妙趣怡然。
不得不说,相比于古河派的严谨,东秀剑阁更多了一份灵性。
但是,园林式的建筑只是东秀剑阁的一部分。在这一大片庄园之后,还有一处没有任何建筑的花园。
外人可能来过东秀剑阁,但是绝对不会有任何一个外人来过这里。
因为这里是暮园。
与古河派的剑崖相对,东秀剑阁门派之内也有一处安葬先贤之地。
暮园之名,与墓相通,却比直接地死亡,多了几份诗意。
在东秀剑阁的弟子看来,死亡并不是一件过分悲伤的事。所以,暮园之中,种植了各色花草,芷兰交错,绿映相宜。
不过,若是春季来此,那生机会让人赏心悦目。但是如今已经入了秋,于是便多了几份伤感的气息来。
草木枯萎,于是那些坟茔,都显现了出来。
墓碑,坟茔,一把剑。
东秀剑阁的弟子,走到生命的尽头,便只余下了这些。
作为当代的东秀剑阁掌门,韩三娘知道自己最后,多半也是会长眠于此。但是,她没有想过,她最为宠溺的弟子,会早自己一步。
韩三娘站在一片落叶之中,她低头,注视着那一块自己亲手所立的墓碑。
“凌雁啊。为师来看你了。”韩三娘轻声说道。自从将林凌雁送往古河派之后,才过去了半年时光。可时光却像是在韩三娘身上走过了五六年。
原本徐娘半老的妇人,现在多了几份暮气。
自从半年之前,林凌雁回到东秀剑阁的那一天。韩三娘就失去了往日的风采。她看着自己曾经最得意的弟子,也是当初忤逆自己最决绝的弟子,雁回到养育她的地方,向着曾经最亲近的人,诉说着离别。
韩三娘终究还是不忍心的。
如韩三娘这般强硬的倔强性子,到最后,也依旧是心疼林凌雁的。在林凌雁跟着陆离,义无反顾地离开古河派的时候,韩三娘当真是气得脸色铁青。可林凌雁真的离开之后,韩三娘心中就变成了担忧和自责。
对付陆离,她真的没有任何心软。哪怕是林凌雁拼命护着,她也依旧可以眼睛都不眨一下地下手。
可是,当她误伤林凌雁,她第一反应,便是心疼。
林凌雁走后,有消息传来,陆离带她去了石谷疗伤。听到这个消息,韩三娘心中还是忧心忡忡的。因为林凌雁最后展现可以与鲁楚学抗衡的实力,让她感到费解。
她并不知道,曾经鲁夫子到访东秀剑阁的时候,曾经传授了一种名为煮月之术的心法。正是孤注一掷的心法,让林凌雁有了搏命的机会。
永远不要小看一个女人在守护爱情时爆发的勇气。
连命的不要的人,她在精神上便是不可战胜的。
韩三娘后悔在古河派误伤了林凌雁,但是她自己的招数自己清楚。对付陆离的时候,她那一式葬花,是把所有的罡气都化作刀片一般,插入陆离的身体。而林凌雁奋不顾身上来抵挡的时候,韩三娘早就收手了。
葬花那细密的罡气是刺中了林凌雁,但是并没有像陆离那样,在韩三娘的操控下刺入肌体。
听到自己的弟子去了石谷,韩三娘心想着,凭借石谷医仙的医术,林凌雁的身体便没有问题。她甚至还担心陆离没有多少钱财来付诊费,所以特意派了一名东秀剑阁弟子将银钱送去石谷。
虽然在陆离的独闯下,古河派和东秀剑阁都成了笑话。但是相比于弟子的性命,门派的颜面有些折损,也并不是那么严重。
世人都说韩三娘要强,可谁知道她对林凌雁这个有些叛逆的女儿,韩三娘心中最是柔情。
如果就此林凌雁能够获得她所谓的幸福,那么,或许韩三娘也就随着林凌雁去了。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时隔一月,林凌雁竟然回到了水榭山。
当时韩三娘并不想见林凌雁,但是当她听到前来报信的弟子说大师姐命不久矣的时候,她终于是忍不住了。
林凌雁自知命不久矣,到最后,她选择回到了东秀剑阁。向韩三娘陈情,她不求韩三娘原谅自己,她所求的,是让韩三娘不要怪罪于陆离。陆离与古河派、霖越派的血仇已经结下,是林凌雁解不了的。但是若说陆离与东秀剑阁有什么仇恨,其实也只是出在林凌雁自己身上,并不是什么深仇大恨。这是林凌雁可以来消解的。
林凌雁知道自己的丈夫,面对江湖之中的三大派,是怎样的压力。所以,身为一个来不及与陆离共白首的妻子,林凌雁只能用她最后的努力,为陆离做一些事情。
韩三娘不忍拂逆了弟子最后的心愿,嘴上安抚着答应了。
可是,为师为母,看着自己的女儿被一个男人害成这样,韩三娘真的会不计较么?
“凌雁啊,今天为师过来,是要跟你说一声。最近,你的情郎有消息了。”韩三娘站在林凌雁的坟前,像个老妇人一样絮絮叨叨地说道。“虽然你几次三番求我,但是我终究是不能原谅他的。”
“如果没有他,你的人生将会是一帆风顺。”
“你也不会再这里。”
“你叫为师如何不恨?”
韩三娘一手按剑,挺起了腰杆。她的眼神也变得凌冽起来。“半年过去,那个陆离没有来看过你一次。你说什么深情,我是不敢信的。”
“最近他出现在了岚州,却是和那个樊笼的女人在一起。凌雁啊,为师怕的是你一往而情深,却被人白白辜负。”
“虽然你千叮万嘱,但是原谅师父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我东秀剑阁的弟子,可不是白白让人辜负的。”
韩三娘的胸膛上下起伏,想到前几天传来的消息,韩三娘依旧是气得不行。
“掌门,掌门。”这个时候,一个尚未及冠的少年跑进了暮园。韩三娘转身看着他。他气喘吁吁,用力喘了一口气才说道:“掌门,水榭来了三个古河派的师兄,说是带着古河派掌门的手令前来拜见掌门。”
“嗯?沐三白不是亲自去追查隐国的下落了么?江轲这是要做什么?”韩三娘皱眉自语。然后她对着少年说道:“罢了,周宇,你去告诉古河派来的人,叫他们稍后片刻。我随后就到。”
“是,掌门。”名为周宇的少年得了韩三娘的命令,急急忙忙就去了。
韩三娘回过身,对着林凌雁的坟茔说道:“凌雁啊,为师且去看看。明日我再来看你。”说罢,她叹了一口气,略带蹒跚地走出暮园。
一踏出暮园的大门,韩三娘又恢复了往日盛气凌人的气度。或许,这个女人也就只有在自己亲近的弟子面前,才会露出自己柔软的一面吧。
韩三娘感到迎客水榭。这里是东秀剑阁专门用于迎客会客的地方。这处水榭是全部建造在一处池塘之上的。这池塘的水,来自引凤潭。走在步道之上,凌水而行,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当韩三娘到达水榭之时,周宇所说的那三个古河派的师兄已经等在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