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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臣申剑国何以为师,罪臣之妇又有何脸提及当年?”伍书梅再举惊堂木,当即喝令两旁的侍卫,“落膝!”
侍卫应声,“是!”便举起腿粗的长棍,一举敲向田敏丽的膝骨,只听“喀嚓”骨折响起之声,田敏丽的双膝霎时落地,同时,膝盖撞击地面之声丈外都听得一清二楚。
田敏丽遽然伸出干瘦的手紧紧攥住裙裾,苍白的脸上划下一道道细碎的汗,沿着太阳穴蜿蜒流下,腿膝关节处的裂痛几愈令她昏死过去,冷汗侵袭周身,疼得胸口处一阵阵的急缩,她生生咬紧牙关,笑着咧了咧唇,嘶哑酷笑之声响起,“秦邵臻,我田敏丽就算有罪,也是申钥儿的生生之母,你曾与我那女儿有私下定情,算也,也是我半个女婿,这天底下,有如此对待丈母娘的女婿么?”语毕,神气怪异,狰狞中透着一股矛盾的悲壮。
秦邵臻原本寂廖的心间一瞬仿佛被一股什么激烈汹涌的情绪填满,横冲直撞中直捣得整颗心都要烂了,他冷冷而笑,“丈母娘?十年相护之恩?申夫人说的这些冠冕堂皇理由,是想告诉朕,钥儿是你的亲生女儿么?”带着声讨之声响彻所有人的耳膜,秦邵臻缓缓站起身,眸中的恨足以焚烧一切,质声中带着剥皮削骨,一句一句地扎向田敏丽,“那朕倒想问问,当年又是谁把钥儿独自囚在申家老宅之中?是谁——立下世间最恶毒的咒术,让她活着不能睁眼,死了入不了轮回!田敏丽,如果申钥儿现在就站在你的面前,你敢当着她的面自称一句:母亲?”
帝王震怒,两边的侍卫同时执起手中的刑棍,狠狠地朝着田敏丽的后背一击。
“哇——”一股腥甜瞬时冲喉而出,田敏丽疼得全身乱颤,原本三天的站笼,早已强弩之末,能撑着一口气挺直腰已是不易,如今一棍下来,她便象被卸了骨般趴在了青草地上。
秦邵臻唯恐贺锦年忆起彼时最不堪的记忆,那些给予她的伤痛,很多是他带给她的。他眼角控不住地扫向贺锦年,只见少年脸上毫无动静,漠然之神色,仿佛在听着一切与自已毫无关系的故事。
秦邵臻心中骤痛,看向田敏丽的双眼愈发的憎恶,提及当年,就算是将眼前的妇人大卸八块也不足于平复下他心中的恨。
当年,若不是有申家的阴谋算计,她和申钥儿此时早已成了夫妻,如何会冒出一个顾城风这样强劲的对手?
高台下,颜墨璃脸上刹时惨白,她心如鼓捣,极力想控制呼吸。原本今日一案可让田敏丽百口莫辩,但怎么会突然牵扯起申钥儿的案情。
这案子已过四年,当年燕京城门后,已无人再提及此案,而四年时间,田敏丽也不曾深究下去。
若今日追究起来,以章永威的断案手段,只要申皓儿一语不慎,把她给供了出来,那今日她很难全身而退。
“大人开恩,求大人开恩!”一旁的申皓儿只觉得牙齿里都渐渐咬出血丝来,战战兢兢地开口乞求,见田敏丽受了如此的苦还在顶撞,忍不住抽搐着低声哀求,“娘亲,您别说了。。。。。。”
田敏丽蓦地转首瞪向申皓儿,因为疼痛引起急燥,声音显得拨尖又狂燥,“闭上嘴!”
申皓儿猛然想起那日田敏丽暗中提醒她不要多言,忙伏了首不再言语。
田敏丽转首再次瞪向秦邵臻,眼里是明晃晃**裸的挑衅,“皇上,你是九五之尊,可不能人云亦云,俗话说得好,虎毒不食子,钥儿昏迷不醒,确实与我无关,倒是真正的凶徒此时尚逍遥法外,皇上若对钥儿有情有义,当缉拿真正的凶手!拿我一个妇人顶罪,算什么本事?”
贺锦年脸色微异,转眸探向章永威,两人眸光一交错,皆感到这一幕着实令人纳闷。
原本她和秦邵臻联手推波助澜让田敏丽和颜墨璃斗上,本想坐山观虎斗。
因为颜墨璃也确实难对付,梧晴雪奉命给颜墨璃下灼魂,几次密函传来,都声称颜墨璃极为机警,几次被她躲过。
而大魏皇宫也已几年前不同,桃园谷安插弟子已被秦邵臻逐一清除,梧晴雪已经无法来去自如。
加上颜墨璃又有大魏皇太后这道护身符,连秦邵臻亦无法直接问罪颜墨璃,贺锦年方想到一计,让颜墨璃和田敏丽恶斗。
可随着东阁的介入,事情起了微妙的变化,虽说大魏公审田敏丽,给大魏朝野一个交代,这是无论如何也避免不了的事,但东阁因要借助田敏丽助贺锦年恢复记忆,所以,今日公审的目的,东阁除了要让颜墨璃受到惩罚外,还要让田敏丽成功脱身。
可田敏丽一上台,却不按章法出招,言辞几次顶撞秦邵臻,无端受了几次刑棍。
贺锦年虽然已然知道今日公审的结局,但她还是前来观看,那是因为她知道章永威前来参审,她想借用章永威让顾城风知道,她在大魏一切安好,让他不必耽心!
贺锦年自是不知仅仅几天时间,大魏和苍月已是一级战备,秦邵臻早已拨掉所有埋在大魏境内的苍月影卫,枫桥林苑被捣毁,梧晴雪失踪。
更不知,叶明飞已潜入大魏,正蜇伏于通州城,却无法与她取得联系。
章永威略一侧身,半眯着眼瞅着田敏丽,“五公子,还未开始审问,这几棍下去,田敏丽命先去了半条!”
从四年前燕京城门初会开始,章永威便觉得田敏丽是个聪明人,今日如此自讨苦吃,有些不合情理,但显然又不象是苦肉计。
何况,提及申钥儿的旧案,无疑是给在坐的所有官员更添加对申氏一族的畏惧之心,一个妇人狠毒至此,因为恨孪生妹妹夺爱,连一个孩子都不放过,结果害的是亲身女儿,这一次若不将她查办处决,那将来,都有可能被田敏丽报复。
“是呀,这般自讨苦吃,所谓何来!”贺锦年虽然轻声念叨了一句,但心中却无端地想到,田敏丽此举难道已知道她就是申钥儿,所以,借用别人的棍棒伤了自已?让她对她产生同情,待助她灵慧魄归位后,再想办法与她重续母女之情?
如果是,这才是典型的苦肉计!
贺锦年这样一想,心中不免就冷却了下来,看向田敏丽的眸光越发显得憎恶。
田敏丽说完,躬下身子,半趴在青草地上,或是因为疼痛,她既便是用是强硬的态度,也止不住身体的颤抖,所有的人以为她是因为疼痛难忍,只有她知道,她从小养蛊,与蛊为伴时,初时忍受蛊虫时,什么样的疼痛没有经历过?
此时,她的心如空旷的废墟,无从着落,那颤抖根本不是疼痛引起,而是空落!
莫说是亲口提起申钥儿,就算是平常听到申钥儿的名字她也觉得生不如死。
可现在,她要当着全天下人,宣称自已无罪,这让她更无法自持。她从不是个良善之人,她并不在乎留下恶名,但她自认,她是一个好母亲,她爱她的孩子,她可以为了孩子去死!
命运让她走到这一天,如丧家之犬,她一点也不恨秦邵臻,反而,看到秦邵臻眼里的痛苦,她感到欣慰,她想,今日她走这一棋局,就算轮为一个弃子,只要能借东阁的手唤醒申钥儿,成全她和秦邵臻,她落得一身的骂名又如何?
“凶手?既然申夫人口口声声地提起凶徒另有其人,朕倒愿闻其详!”秦邵臻若无前世的记忆,肯定是嗤然一笑,但他知道,害申钥儿的确实还有一人逍遥法外。
若是大魏皇太后在世,他还真拿颜墨璃无辙,这一次,颜墨璃要怪,就怪自已搬起石头砸自已的脚。
田敏丽哈哈一笑,蓦然转身,直指人群中的颜墨璃,“颜墨璃,不用藏,你就是化为灰,我田敏丽也认得你!”
“颜墨璃?”贺锦年适时一笑,略带提醒的口吻问,“申夫人,谁是颜墨璃?”
田敏丽转首冷冷瞄了贺锦年一眼,冷声道,“她就是冒名顶替的郭家小姐,大魏皇太后身边的医女郭岚凤,而且,害死皇太后的凶手才是她,与我田敏丽一点干系也无!”
☆、122 公审,狼与狈的交锋(稍修)
颜墨璃的心突突而跳,但眼前纵是惊涛骇浪,她亦避无可避,当即,挺胸站出,双膝一跪,言辞中带了声凌厉,气势凛然,“胡说,我为什么要害皇太后,皇太后待我如亲生女儿,这些年,岚凤的嫡姐不容于我,我四年居于深宫,也亏得有太后一直多加照顾于我,莫说是这段恩情,就算是单从利而言,在宫中、甚至是在大魏,有了太后的萌护,方有我郭岚凤的立足之地,我如何会去害太后!”
此话确实有理,也是众所周知之事,一时间,饶是田敏丽也不懂如何反驳。
颜墨璃冷冷一笑,脑子里的凌乱霎时变得清明,她猛然掀开手臂,露出胎记,眸中满是悲怆,“当年,一个年幼的女子,身边无亲无故,为了活下去连乞讨的事也做过,怎有本事去冒允官家小姐?何况,我被郭家领回,这过程,我的父兄最清楚不过,你们想查当年的事,尽可以问问我父亲。再者,申夫人,你说我冒充郭家小姐,我倒想问,我若心存冒充官家小姐,何不找个好人家,何苦要做人家不受重视庶女,就算是进了郭家的府门,也被所谓的嫡姐不容!”
颜墨璃一语既出,议论之声瞬时在人群中悄悄地漫延开,尤其是大魏后宫的几个老人,几乎都知道,颜墨璃这些年一直安份守举地呆在皇宫中为皇太后治病,而郭家对这个庶女确实很少关注,否则,怎么会年过二十也不曾为她寻找个好夫家。
四周的议论,以及若有若无的目光,激得郭岚冰倒吸一口冷气,失声质问,“我何时不容于你?妹妹你莫要妄言,这四年,每逢节日,姐姐皆进宫让你回府过节,是你以太后身子为由,次次拒绝。”郭岚冰哪能承受这样的骂名,花容变色,神情绷紧,言辞间,眸光时不时的掠向高台上的秦邵臻。
大魏皇太后一直对她感到满意,这些日子,她亦时常进宫进孝道,与秦邵臻多次撞见,她感到秦邵臻似乎对她印象不错,本想借着太后的恩宠一举拿下皇后之尊位,谁想太后突然驾崩。
幸得父亲提醒,帝王年岁不小,定会在热孝之内迎娶皇后,否则,就得等三年,这不合常理。父亲提醒她一定要小心警慎行事,若不出大的意外,皇后之位,应落在他们的郭家。
郭晋方位居上首,他下颌绷紧,看着颜墨璃不语,眸里隐隐跳动火焰,他今晨按着颜墨璃的要求给了田敏丽一碗粥,颜墨璃答应他,必让郭府出现一个皇后,可他没料到,在这节骨眼上,颜墨璃会说出这样对郭岚冰不利的话。
颜墨璃见大魏这方的众臣中有不少轻轻颔首,极是认同她的话,颜墨璃缓缓注目于郭晋方,神情渐渐清冷,如一泓死水,唇角微微挑起一些冷嘲,“被兄长认出前,我一个孤女,为了生计,独自行乞半年。我如果心存冒充,我何不早半年?何苦到了现在,我一身的耻辱,到现在还洗不清。而郭家,这么多年,又可曾护我半分?”
贺锦年淡淡一笑,思忖:哀兵之计,不错,确实是个优秀的心理导师。接着,就看田敏丽如何取信两国的重臣。
田敏丽冷笑一声,“颜墨璃,你这个叫不打自招,就因为郭家不曾护你,在大魏皇后人选上,你郭家亦是推选出你的嫡姐。你原指望着皇太后为你作主,可惜皇太后却极为重视血脉和嫡庶之分,亦视你的嫡姐郭岚冰为皇后的人选,这才引起你的杀心!”
这话如一针见血刺进了颜墨璃的心脏,她纵是再冷静自若,亦不知不觉眉带锁纹,语声带着激怒之气,失了惯常的谨持,“田敏丽,这只是你的一番猜测,无凭无据,凭什么污赖我?”
“颜墨璃,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你以为你藏得深,可今日,我偏要揭出你的真面目。”田敏丽是一个越是大风大浪,愈是冷静之人,此时,思路一开,所有的潜力都被激发了出来,她转身看向伍书梅,谨声道,“请问伍大人,您是否还记得四年前,申府那一场大火!”
伍书梅循眼看向帝王秦邵臻,见他脸上震怒未散,便轻咳一声,冷然道,“田敏丽,按律,犯人无权发问!”
田敏丽脸色凝重,缓缓落在侍卫手上腿腕粗的长棍上,秀眉拧起,忍住背心传来的裂痛,狠狠地直起腰身,拨高声线,“我田敏丽怎不知大魏的刑律,伍大人,若是田敏丽愿身受滚钉之痛呢?”按大魏的刑律,犯人若能挨过滚钉之痛,则有权对案子提出质疑,并盘问所有的证人。
“这——”伍书梅尚未开口,秦邵臻已然启声,“赐刑!”
当一丈长三尺宽的钉板被两个侍卫抬上来时,申皓儿泪眼看着田敏丽,全身瑟抖,她屡次启唇,想告诉众人,五年前,申钥儿从苍月回大魏时,她和颜墨璃两人曾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