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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你……亦记起大魏冷宫的那一段岁月?”贺锦年婉叹一声,“如果可以,我宁愿你选择遗忘!”
“阿锦,我不想遗忘,因为如果没有前世相逢,这一世,我们未必会相遇!”六月扯了扯嘴角,溢出一丝的笑颜,他虽安慰着她,可自从他十六岁时,封印解开,恢复了所有的记忆后,一切撕心裂肺的伤痛,于他,皆是沥沥在目!
一生中最难忘的除了眼睁睁地看着申钥儿,在他怀中痛苦的死去,那样的无力,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还有……被阉割时的惨痛经历!
犹记得,敬事房的老太监,用长长的白布紧扎他的下腹部和双股的上部,那时的他象个砧板上的鱼,看着老太监高高对他举起那微弯如镰刀状的小刀,声音慢条厮理,笑得满脸皱纹,“不用担心,咱家这手艺怎么说也做了上千个人了,小子诶,你就权当是睡一觉,睡醒了就是另外一个人了!”
说着,吩咐旁边的小太监用高温的辣椒水洗涤他最难堪的部位。
疼痛来时,他叫亦无法叫出,因为他的嘴里被塞满了白布条。
术后,并不允许躺着,两名小太监搀扶着他,让他缓行三个时辰,才允许躺卧。
接着下来,整整三天,不准喝水。
他忍受干渴和身上难堪的巨痛独自在一个小房间里挣扎,唯一的安慰,就是小北给他带来申钥儿的消息……
“咳咳!”一直沉默在旁的金闲来忍不住开口,“时间不多,还是赶路!”
六月神思晃回,敛尽悲绪,灿颜笑开,俯身于贺锦年的耳畔,“阿锦,快走吧,闲来赶着回去娶新娘呢!”
“哦?”贺锦年挑眉,走到担架边,状似毫不关心金闲来的伤情,眸中带着狡黠,“梦妈妈总攻胜利了?”
“是的!”六月仿似恢复了以前那般天真无邪的模样,象献宝似的,洋洋洒洒、添油加醋地把梦依伊和金闲来的事全部说出来。
“时辰不多,我们得赶路!贺五公子你刚恢复记忆,体力行不行?”金闲来依然一副面瘫的模样,对两人的公然谈笑之辞完全置之不理。
“没问题,我负责六月,你不必耽心。”贺锦年从金闲来的声音中听出他底气十足,并没伤到根本,心底偷偷松口气。
叶明飞看了一眼静卧的金闲来,对贺锦年道,“我们这次还得靠闲来弟带路!无需走弯路,估计快的话三五天就能翻过山!”
金闲来扯了一下嘴角,并不言语,他这次冒险开出一条道,于苍月意义非凡,凭着顾城风上万影卫的实力,足可以一夜之间伏袭到汴城。
“叶大人,人数已清点完毕,全部到位。攀越雪山的所需物品的干粮已送至延途的山上!”
叶明飞等人定下救出贺锦年的计划后,便留下几个影卫,一是保护金闲来的安全,二是负责将食物和所需的登山工具备好,
叶明飞当即下令,“立刻分三队人马出发!全部弃马,前方十人为先锋开路,由金闲来负责。赤焰和青卫互责五公子和姚公子安全,我负责晴雪安全,其余的人断后设障,遇所有不明身份之人,一率格杀勿论!明白否?”
“明白!”众人齐声大喝!
贺锦年暗自佩服叶明飞的细心,此时弃马,马儿四处散开,一路留下泛滥的足迹,让大魏的密探很难掌握他们的迹向。若是骑马上山,到了需要攀岩时再弃马,留马在山上饿死或是冻死,反而给大魏留下线索。
叶明飞将梧晴雪抱下马,在影卫的帮助下,将梧晴雪紧紧缚缠在自已的背上,他微微侧身,朝着虚弱的梧晴雪安慰一笑,“小雪,大哥带你回家!”
梧晴雪略微动了动嘴唇,轻轻“嗯”了一声。
梧晴雪可以利用音律杀人,就算在牢中,她亦可以用摔破的瓷片互击,敲出各种旋律杀死狱卒,在通州城最牢固的死牢,还是差点被她成功逃脱!
最后,大魏狱官竟然下令,每天在她的饮水里下软骨散,散去她的功力,长期饮用后,梧晴雪全身绵软无力,甚至连基本的走路也难,何况是骑马。
金闲来伤在大腿,由赤焰和青卫两人抬着担架上山。
“五公子,是奴婢们护卫不利!”上官凝终于逮着机会,满脸愧色地朝着贺锦年谢罪,“还劳五公子亲自来救我们!”按理,当初刚从大魏皇宫南下,遇到村庄的法阵阻拦时,她们四人就应保持警惕性,而不是任由贺锦年撇下她们四人,抄小道走近路。
“你们别自责,当时的情况责任在我。”贺锦年拍了拍上官凝的肩膀,又握了一下西灵春的手,“你们跟随我多年,自贱的话就不必多说,我从不当你们是奴才,救出你们自是我份内的事。还有,你们四人敢紧把褐纱蒙上眼睛,你们来自川西,不知道雪盲症的厉害!”
六月亦开口,“都没伤到吧,如有伤要趁早处理,到高山上时,伤口更容易裂开!”
“没伤到!”四人异口同声应了一句。
上官凝艺高胆大,“五公子,让我来照顾公子!”
六月闻言,马上如年幼时般赖在贺锦年身旁,双手捉了贺锦年的臂膀,神情描绘出依赖的模样,“别,锦年哥哥她才不放心把我交给旁人!”
陌夏、上官凝和燕凝霜、西灵春四人笑了起来,她们是贺锦年的人,加上贺锦年另有交代宗政博义,四人既使被囚进狱中,但并未受苛待,所以,看上去除了苍白些外,精神倒是挺好。
六月跟在贺锦年身边,将这次跨越雪山的经历、金闲来如何受伤以及他如何联络上顾城风潜伏在大魏的影卫稍稍说了一下。
贺锦年思忖着,自已也算是幸运,一切能如此顺利,也算是所有的因造成的果。
因为苍月把广阳镇的灾难嫁祸到大魏国,逼得秦邵臻在通州公审时不得不邀请章永威入大魏听审,秦邵臻的目的只是想给大魏百姓一个认知,苍月一旦由此发动战争,所谓的罪名是莫虚有的。
这个事件的最终结果,是让顾城风趁机派潜了百名的四海影卫以新的联络方式进入了大魏。
而她多年前所救的金闲来,原是质子暗卫,武功不在普通的影卫之下。
加上多年追随申钥儿,从申钥儿身上学到了许多二十一世纪野外生存技能,所以,他会懂得让铁匠制作钉鞋,岩钉,绞锁,长链,为防止雪盲症而用褐色的面纱保护眼睛,甚至懂得在雪山高峰开凿冰房,在冰房里过夜或是避过暴风雪。
而六月正适满十六,恢复百年记忆,他出生时以姚迭衣的血续命,因此掌握由血脉延承的上古遗族札记下册,所以,六月不仅能感应到贺锦年出事,而且有能力通过进入贺锦年的梦中,恢复贺锦年的记忆。
而他在苍月皇宫四年,被她逼着习武,锻炼身体,才有体力越过雪山。
更巧的是,秦邵臻把申钥儿千里迢迢从苍月运回,东阁又解开了申钥儿眉间的封印,后来田敏丽施术失败后,秦邵臻将申钥儿的肉身放在福寿园的二楼,离她的殿房只有一殿之隔。
六月施法中,元神出窍,提走申钥儿眉间的灵慧魄,归位于贺锦年之身。
贺锦年三魂七魄圆满。
最后,六月能在金闲来受伤的情况下联络到叶明飞,是因为顾城风设了一套最高级别的联络方式,只适用于顾城风亲自才能调动的四海影卫,这套联络的暗号建立的目的是防止普通影卫的背叛。
这套调动四海影卫的联络的方法,所知的人并不多,除了贺锦年外,只有叶明飞、梧晴雪和戴少铭知道。
贺锦年在离开苍月前往广阳镇调查案子当晚,将这套联系方式告诉了六月,以备他不时之需。
所有的因环环相扣结成了一个果,让她成功躲过一劫,终于在秦邵臻四年的筹谋中杀出一条新路。
在一片白茫茫的天地中,有了金闲来的指路,一路极为顺利。
只不过,天公不作美,在第四天攀越上了雪山之巅,先是遇到大雪,接着风云变色,天地一片苍茫,金闲来马上示警,这是暴风雪的前兆。
高原之上,空气极为稀薄,贺锦年大口大口喘息着,冰冷空气透过褐色的面纱扑进肺中,如挟带着无数的针尖般又冷又疼。她将手中的药丸塞进六月的嘴里,然后将他包实了紧紧抱在怀中,耗尽体力加上高原反应使六月从今天开始频频出现短暂的呼吸困难。
西灵春和上官凝皆出生在川西,那里四季如春,何曾经历过如此的酷寒,四人早已抱成团相互避着风口。
叶明飞马上令四海影卫分成六组找到一个背风之地。
四海影卫皆在北蒙的极地受过苦训,很快就找到一个背风的冰岩。
金闲来和贺锦年指挥着众人如何在最快的时间内凿出冰窟,所有人同心协力,以心爱的宝剑为工具,在一个时辰里就凿出五个相临的冰窟,分配好干粮和取暖用品后,二十人一组各自进了冰窟。
冰窟很小,只容得二十个人盘膝坐着,唯一的气孔是一拳头大的洞,背着风,这样可以防止窟内热量散失。虽然四海影卫身上皆携有小型火炬可供取暖,但贺锦年再三申明,严禁生火,以免空气愈加稀薄。
众人紧紧围成圈,身体相互依靠,开始了漫漫无期的等待。
所幸这次上山,四海影卫的携带能力远远高过金闲来和六月,所以,一队人马带足了十六天的食品。
而顾城风给四海影卫的配备极为奢侈,每一个四海影卫都有一件极为保暖的狐裘和极为明贵的急救药品,这无形中提高了他们在苦寒之地的生存机率。
除了已消耗的外,还能坚持上十二天。
叶明飞将梧晴雪紧紧包在自已的狐裘之内,此时,他也顾不得男女之嫌,右手已贴到梧晴雪的心脏之处,将纯阳的内力源源不断地输进她的体内,给她御寒。
梧晴雪虽然中断了软筋散的控制,但生理机能还处于不稳定中,加上高原反应,一天中几乎都处于浑浑沌沌中,所幸,四海影卫所携带的药丸足够。
此时,她已睡了三个时辰,醒时,叶明飞便让她吃点牛肉干,喝一小杯的烧酒暖身。
梧晴雪生性极端沉默,少言寡语,她此番被大魏如此羞辱,她心口象梗了根刺般疼,早就想一死了之,所以,她求生的欲念并不高,只是叶明飞如此待她,她不忍心推拒,脸上也未曾露出太多绝望的表情。倒是贺锦年近在旁边,感应到梧晴雪的情绪,她伸出手,轻轻抚了一下她的头发,低声道,“没什么比活着更重要,我们都会一起熬过去!”
同一冰窟的还有贺锦年以及她的四个婢女、六月和金闲来和贺锦年身边的几个影卫,他们都闭着眼睛调息,几乎不开口说话,以保存体力。
叶明飞谁都不担心,唯一就是担心梧晴雪,她的内力短期内无法恢复,在这种零度结冰的状况下,只怕无法撑过十天,所以,生存的意志力很重要。
叶明飞的掌心正贴在梧晴雪的左胸之上,女儿家的身体纵是再瘦,那里也是微微鼓起,但他却毫无别念,一心一意的缓缓输入内力,查觉到梧晴心的心跳稍稍加速,便缓缓收回掌心,整理好她的衣襟,下颌轻抵梧晴雪的头发,声音温厚平和,“五公子说得好,小雪,你是世间唯一完整弹过一曲《战城南》的女子,叶大哥相信你,也可以渡过这个劫难!”
一丝苍凉浮上梧晴雪原本失怔无神的眉眼,那里原本明亮又清透。
叶明飞稍稍揭开脸上的褐纱,俯首看着,怀中苍白瘦弱的女子让他忆起二十多年前的那个寒冬!
带着丝丝回忆,叶明飞轻轻抚了抚她干裂的嘴唇,眸中满是疼爱,剑眉微笑,“你小时候,叶大哥也是在雪地里找到你,当时你就剩一口气,还是哭得把百丈外的父亲招来,想来你这孩子就不是短寿的命……”他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絮絮叨叨地挑着梧晴雪年幼的事说着,说到后面时,梧晴雪又昏睡了过去,叶明飞唇边没了笑痕,眼中亦没了笑意,只是若无其事般又将手探进了她的怀内,贴在她的心脏处,将内力输入。
只有上天或许知道,此时他的心就象要裂开似的,好不容易才找回来的人,却随时可能死去。
死亡的阴影并非只绕在梧晴雪一个人的身上,他们谁也不知道暴风雪究竟什么时候才会过去!
六月亦几度出现呼吸困难,所幸贺锦年还有一瓶的莲丹,几乎是每隔三个时辰就喂六月服下一颗,并在六月呼吸急促进,用内力帮他舒缓全身的气脉!
一行人困在雪山峰顶七天后,天空终于放晴,众人兴奋地破开冰窟,稍活动了四肢后,马上开始整装,分成两批下山。
第一批是四海影卫,他们以雪撬开路,延途在危险之地留下两人看护,直到半山腰出现绿化带。
第二批是贺锦年与六月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