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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马和撤警卫,都是在部队准备离开阿坝时发生的。朱德没有马可骑了,他准备徒步行军,但战士们又给他找来了一匹马。想到一个总司令竟象普通士兵一样徒步行军,他们都感到内疚。康克清当时的任务是收容掉队的战士。她本来分到了一匹骡子可以帮她的忙,但现在这匹骡子也被留了下来,康克清认为这是故意的。还有一次,一些伤员试图夺走她的骡子。
张蓄意要杀害朱德吗?
“我说这是些小花招,”康克清抿着嘴唇,脸色严肃,厉声重复道,“把总司令骑的马和他的警卫部队撤掉是重大行动。”
还有好多次,总司令由于没有马,不得不步行。他也不能在总部的小灶吃饭。他必须自己筹措伙食。这在当时并非易事。
党史专家们也许会争论不休,但是康克清心里非常清楚张国焘的图谋。也许张并不打算采取直接行动,但是他故意使朱德身陷危境。
张国焘及其手下的人要“打到成都吃大米”。这是在卓克基反毛会议后提出的口号。这个口号深得战士们的喜欢。胡中贵是张的第九军里一名普通战士。他十三岁时就参加了红军,是一名红小鬼。一九八四年他六十三岁,他记得在衬里的墙上就刷过这样的标语,还有“起来保卫家乡”,“北上抗日”。他还记得有一首歌就叫《为成都而战》。他非常喜欢这首歌。谁都不喜欢藏族地区和藏族食品,也不喜欢草原和雪山。“
现年六十八岁的叶英礼,说起话来柔声细气。他曾是四方面军总部的电话员,由于工作的方便,把张国焘和他的指挥员们的行动都看在眼里。当时,四方面军同一方面军备军团、同毛以及中央委员会联系都用无线电。在四方面军内部则用电话联络。张喜欢亲自打电话。如果电话打不通,他马上就暴跳如雷。( 许多高级官员脾气都相当急躁。事过之后,他们又很友善。 )叶英礼认为,张和朱德虽吃任、行军都在一起,但是朱德没有实权。
许多战士都不知道上层的这种磨擦。但是关于朱德的事有不少谣传,有的说他的马被宰了,他的警卫被撤绰了;有的说他和刘伯承受到压制,有一位战士还听说朱德被迫挑了二天水。“
杨尚昆将军记得朱德曾告诉他自己“受到一定程度的限制”。朱德说他在张国焘那里同原一方面军的人直至连一级的下级官兵都见过面,并同他们谈过话。这使张国焘感到惴惴不安。
杨将军认为,毛泽东和中央委员会从未考虑过要拯救朱德和刘伯承。杨将军曾向毛建议用四方面军的一名高级指挥员交换刘伯承。毛不同意并斥责了他。“如果你提出用某人来换,”毛说,“他(张)也许就会杀死刘伯承。在目前情况下,倒是安全的,他能够活下去。”
毛同留在四方面军的原一方面军指挥员之间没有私人通信。
张国焘向成都的进军,开始挺顺利。加上一方面军的一些部队,他有八万人。十月的一天,他们离开卓克基,向南跋涉。当时,虽然天气晴朗,但已秋风萧萧,颇有几分寒意。许多部队都还穿着夏装,粮食不充足。但所幸敌情并不严重,一路上几乎没有遇到什么抵抗。他们顺利地攻克了丹巴、懋功和达维,击溃了国民党部队三千来人,还抓了不少俘虏。
国民党方面真的担心成都受到攻击,便忙着集结部队。他们调来了二十四军、二十军和二十八军。让国民党的一个“模范师”守卫着通往成都的山口天全。
张于十月十日从丹巴出发前往天全、泸定和著名的泸定桥。毛北上时定的基本上也是这条路,不过,张现在是背道而行。
张的中路纵队包括三十军、三十一军和九军的二十五师,统归王树声指挥,李先念任政委。十月二十四日,中路纵队越大雪山夹金山,攻打宝兴。右路纵队渡过大渡河,奇袭天全,击溃了国民党的“模范师”。张率领大军向东北方向挺进,到达芦山,日益逼近成都。这时,他们已毙俘国民党部队约一万人。
四方面军节节胜利,张国焘踌躇满志。现在大军已到达成都西南约六十英里的地方,正沿着一条大路迤俪前进。
蒋介石心中七上八下,急忙调集了八十个团约二十万人马来保卫成都。他把部队部署在挺进中的四方面军的北、东、南三面,略成中圆形摆开,等待着张的到来。十一月十六日,四方面军攻占百丈。三天后,国民党集结了大约十个旅的兵力,在百丈东面三英里处发起反攻。他们在飞机和重型火炮的掩护下,对红军进行波浪式的进攻,如潮水一般成团成团地蜂拥而上。
百丈座落在开阔的平地上,周围是低矮的山丘,没有天然屏障。今日的旅行者可以看到附近平地边上有一座大山,当时可能是被国民党占领着。红军被击退,向南撤到岷山,向北撤到九峰山。七天内,张国焘损失了至少一万人。
张国焘下令要四军军长许世友去同蒋介石最能干的将军薛岳“决一死战”。
“敌人一下子就把我的一个团全消灭了,这是前所未有的事。”许世友回忆道,“这使我非常震惊。”他的二十四团被消灭了三分之二。团长和政委都牺牲了。
五十年后,李先念对于百丈一战仍然是怨愤满腹:“我是那次战斗的一名指挥员。我们没有打赢。我们输了,不得不撤退。张的南下计划根本行不通。我们只得往北走。当地人都是藏民,语言不通,很不方便。而我们到了那里,必须吃饭,于是,我们拉走了他们的牛羊。这样,我们和藏民的关系怎么能搞好呢?”
张不得不把他的部队一直撤回到西康的甘孜。这是荒凉的藏民地区,远离任何有关的战场,可以不受蒋介石的威胁。可是,到一九三六年二月,他部队的作战力量却已减至四万人。这是一个低潮;他回忆道:“对藏民来说,红军只不过是一伙前来抢他们粮食的恶人。”甘孜有位活佛曾对他说:“红军贫困潦倒。他们搜寻粮食和其他物品,比刘文辉(国民党四川军阀指挥官)还凶。”
这期间,他们没有打仗,因为当时严重的问题是生存。
就在这时,出乎意料地冒出一个来自莫斯科的人。他叫林育英,是林彪司令员的堂兄。从一九三二、三三年以来,担任中国驻共产国际劳工分支工会联盟的代表,与王明一起工作。自从陈云于一九三五年八月抵达莫斯科以来,共产国际加紧恢复同中国的联系。这个工作并不容易。他们曾经从外蒙古派出一个代表团,装扮成商队,携带了无线电设备,试图穿过沙漠进入中国,但在戈壁沙漠以南,被马家骑兵或者流窜的土匪歼灭了。
林育英这次先是乘飞机去外蒙古首都乌兰巴托。后来他也许是在边境跳伞进入陕北的。他装扮成一个小商人,他没有携带电台、文件、密电码和证件,没有任何可能泄露他身份的东西。事先,他已把指示统统背诵下来,特别是共产国际八月一日关于统一战线的声明内容(人们以为声明出自中国共产党),毛对这份声明却一无所知。
林于十一月底或十二月初到达陕北。一天,他在保安附近的一条小路上赶路,定到一个小村时撞见了洛甫。接上了关系。等毛和周从前线回来后,林向他们作了汇报。
要谈的事很多。长期以来,长征和红军的生存占去了毛的全部精力,且与外界隔绝,对莫斯科感到焦虑的事件——希特勒的崛起,德意日三国联盟,法西斯的危险,以及斯大林认为这一系列矛头针对苏联乃至全球性的攻势等等,毛所知甚少。
斯大林担心希特勒在欧洲、日本在东方这两个战场上发动一场战争,中国的地位因此而突然显得重要了。斯大林想同蒋介石组成统一战线:以阻止日本的进攻。首先共产党内部必须组成联合战线,毛张之间的争吵,显然已为当今的形势所不容。
林育英的工作,第一步是同张国焘建立联系。密码电报经常来往于毛张之间,尽管电报的内容很冷淡。十二月底或一九三六年一月初(根据张的回忆),毛打电报通知他“共产国际代表团”团长张浩(这是林育英在党内的代名)已经到达。用张国焘自己的话来说,他对此感到“欣喜若狂”。毛转达了林的口信,告诉张,共产国际已通过了关于建立新的统一战线的决议。林还说他希望来西康,但“由于交通不便”,不知是否能够成行。“
林是张的老朋友、老同事,深得张的信任。早在一九二二年,他们就一起参加工会运动,林是在那时加入共产党的。他的同族弟弟林育南也曾与张共过事。一九二五年前,林育英在莫斯科学习,曾在上海、汉口和哈尔滨担任要职。
林作了不少工作,设法使张、毛和解。他还有其他任务。他告诉毛,莫斯科同意红军在必要的时候可去蒙古,必须保存有生力量。对张也是一样,他可以去同苏联毗邻的新疆。
林育英还带来了共产国际的一个建议,他告诉毛,中国共产党应建立国际联系。他们不应只是一支在中国偏僻内地作战的与世隔绝的小部队。这一具体指示也许为埃德加·斯诺于一九三六年夏去陕北铺平了道路。在这之前斯诺已经申请进入“红区”并争取了一段时间。林育英抵达后。斯诺的请求不久就获得批准。这时,刘少奇正好在天津重建了党的地下北方局。他为斯诺进入“红区”给予了帮助。
林的无线电外交说服了张国竞。张悄悄地放弃了他的“临时中央委员会”,以此来换取召开党代会解决所有组织问题的许诺,林还作了担保。毛同意承认张担任中央委员会“东南局”负责人。其实应该是“西北局”,但是在翻译密码时出了差错。
肖克和贺龙到达甘孜时,林的协调工作已经完成。朱德又恢复了总司令的职务,二、六军团的到来又加强了他的自信心。刘伯承也重新担任总参谋长。张愿北上同毛再次会合。这使肖克感到,恶劣气氛大部分已经消除了。
这里面还另有个蹊跷,张已经争取到莫斯科的同意。进行他渴望已久的西征——如果张的话是可信的话,斯大林曾答应在新疆省设置一条供应线。张后来辩称,斯大林赞成西征,是为了使共产党远离蒋介石,避免发生冲突。
乌云消散,久经沙场的老将朱德发布命令,四方面军第三次爬雪山过草地,前往陕北与毛泽东会师。许世友把雪山草地称之为“死地”。为了让二方面军得到一段时间的休整,部队一直到一九三六年七月十四日才开拔。
八月,部队已到达兰州以南地区,正向宁夏和黄河挺进,这时又发生场争论。张要过黄河北进宁夏,然后或北上到蒙古边境,或西进到新疆,以便建立同苏联的联系,但政委陈昌浩想在甘肃南部建立根据地,实际上,这将成为毛的陕北根据地的延伸。
这是张和陈昌浩第一次发生重大争执。最后,陈服从了张的决定,这一决定事实上得到了毛泽东的同意。作为林育英达成的一揽子交易的一部分,莫斯科无疑是赞同这次北渡黄河的行动的。
有人让李先念看了一封毛和王稼祥(应为洛甫——译注)拍来的电报,具体指示李的二十军渡过黄河。李先念回忆说,这封电报他看了—卜遍,以确保“深刻领会电报的精神”。李先念确信:“这跟张过去分裂红军的企图不一样。渡河符合中央委员会的具体指示。”
张试图说服其他部队跟他 起定 —包括二方面军和一方面军。一天下午,在干涸的湖边的—座小草房里,美国医生马海德在张的身边,他亲眼看到房里有不少摊开的地图,张正企图说服贺龙率二方面军渡过黄河。贺龙拒绝了,他对张说:“去你妈的。”
这一命令使红军遭到了空前惨重的灾难——张的四方面军的覆灭。渡黄河取得了成功,他们是在离靖远不远的虎豹口渡河的,李先念把它称之为“老虎渡”。只伤亡了一百人。但后来发生的事情导致了悲剧。
张的三万五千人中两万人刚渡过黄河时,国民党的一个精锐师冲了过来,占领了渡口,把张的部队分成两半。第九军和第三十军、第五军(毛的老铁甲军)以及徐向前总指挥和陈昌浩政委(他是这次行动的实际指挥)的司令部分队已经渡河到了西岸。张国焘、朱德、第四军和第三十一军、军官学校和参谋部被阻隔在东岸,他们未能渡过黄河。
渡河西征的部队主要是被马家骑兵歼灭的。马家骑兵凶猛骠悍,能骑善战,他们头上缠着白头巾,配有快射卡宾枪、马刀和皮鞭,他们骑马飞奔,如风驰电掣一般。他们骑着短腿马在两小时内就能跑完红军徒步行军整整一天的路程。马家骑兵身材高大,浓须大眼,脸形酷似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