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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援军,援军!”一个虎卫高叫道。
此时此地出现的,十之是他们的援军!
左梦庚也明白这一点,他骂了一声,只差片刻,便可将这队虎卫全歼了,但现在这情形,不退也得退了。
若是给来的援军缠住,等湖广兵四面齐结,那他再想走就为时已晚。
“撤!”他不甘地道。
不待他催促,他的部下就已经开始回奔了,他们来得去得,左良玉的部下中不少都是积年悍匪,逃跑逃惯了的。等那马蹄声绕过火海终于赶到时,他们早就没了踪影。
来的这队正是察觉到火光和枪声的虎卫,当发现战斗的痕迹时他们还不觉得什么,可当发现其中竟然有虎卫的尸体时顿时急了。他们沿途搜索而来,很便看到了高大柱他们,而这个时候,剩余的三十余名虎卫个个焦头烂额遍体鳞伤!
消息很传到了俞国振这边,俞国振也看到了高大柱的惨状。高大柱的伤势极重,能不能痊愈尚未可知,见他这模样,俞国振脸色顿时阴沉起来。
高大柱父两代为他效力,高不胖死去已经有五年,若是高大柱再出什么问题,他不知如何去面对高婶的眼泪。当初高婶可是求过他,要求将大柱兄弟从军队中调走,只是因为大柱本人的坚持,他让大柱负责相对安全的练兵事宜。
“张献忠所部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听得高大柱与受伤的虎卫都说可能是张献忠部下冒充官兵所为,俞国振没有说话,旁边的王浩然却忍不住开口:“未必,未必!”
宋献策点了点头:“王正之说的是,老朽也以为如此。一千余流寇中精锐者,从敌我乱军中穿插而来,途中还假冒官兵,询问我军机密。献贼若做得出这样,就不会去袭击高大柱,而是袭击方巡抚或者南海伯了。”
“是左良玉所为。”茅元仪冷涩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这便是身边有人参谋和无人参谋的区别了,若是俞国振一人,也会怀疑此事是谁做的,但有王浩然、宋献策和茅元仪三人在,他们三人抽丝剥茧,便将事情还原。
“左良玉。”
俞国振目光冰冷,宋献策等人初提醒过他,他们击退左良玉所部,救下那个村和沈云英,必然会导致左良玉的报复,俞国振当时还不以为然,觉得可以看看左良玉能奈他怎何。现在看来,左良玉确实奈何不了他,但却可以奈何得了他的部下!
这些虎卫每一个在俞国振眼中都是极宝贵的,万金不换,由于左良玉的偷袭,他们损失了七十余人,甚至比霍彦在皮岛折损的人数还要多!
高大柱对他忠心耿耿,一直以来也是他的左膀右臂,他将练兵之事交给高大柱,正是大柱,练出了一批批对他忠心不二的虎卫!
平时不显山不露水,论及武勋,远远比不上罗九河、张正、叶武崖和田伯光,现在甚至比不上俞大海、顾家明等后起,但是论及重要性,高大柱绝不比这些人差,甚至有过之无不及。俞国振能定下心四处奔走,不必守着兵营,靠的可以说就是大柱!
也只是到了去年,顾家明等逐渐取代了大柱的工作,而大柱则被俞国振放到了方孔炤身边。
“伯光,你准备好人马,把我们散出去的人召回来。”俞国振轻声说道。
“伯爷,三思,请三思!”茅元仪闻言大惊,立刻开口相劝道。
无论他对俞国振有什么不满,可是也知道,自己唯一的希望就在俞国振身上,不能不为俞国振谋划。
“是,此时还不是对左良玉动手的时候,济民你未奉诏旨,出现在此处,原本就易惹言官生事,再擅杀总兵大将,便是天也护不住你啊!”王浩然也道。
唯有宋献策,小眼睛不停地眨着,似乎在动着什么歪脑筋。
“你们不必劝了。”俞国振微微一笑:“我行事向来少有拘束,但绝不会容忍别人欺凌我的手足兄弟……若是几位先生遇着这种事情,我也不会不顾!”
此话说出,王浩然与茅元仪面面相觑,茅元仪神情微动,而王浩然则是一脸激昂。
“且慢,伯爷只是想为虎卫复仇?”一直未曾出声的宋献策突然开口道。
“是。”
“若是如此,我倒有个两全齐美的法。”宋献策冷笑了两声:“左良玉不敢向伯爷动手,拿伯爷手下出气……伯爷自然可以拿他儿出气。”
“嗯?”俞国振心中一动。
“另外,这对咱们襄也大有好处。”宋献策觉得自己思忖妥当了,又补充道。
茅元仪心中一动,他到襄时间还短,区区一个月,而且立刻就随俞国振北上,对襄的归属感还不是很强,因此也不是很清楚俞国振此次北来的目的是什么。但从宋献策的口气来看,南海伯此次不单单是为方孔炤解困而来,还有别的目的?
“据老朽所知,左良玉行兵与流寇并无二致,都设有老营,左良玉强掠民女,充实老营,在南直隶时,曾有民女被强拉上船后望岸而泣,结果为其兵所杀之事,还有秀入其营寻妻,而为其赠女以归之事。”宋献策慢慢道:“左良玉信不过旁人,这老营,向来是他义左梦庚督管。”
俞国振听到强掠民女之事时,脸色就已经阴沉下来,等听到左梦庚名字,便是眼中寒光冷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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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四一六、骄至横处藏凶芒(四)
更新时间:2012103120:11:46本章字数:4927
左梦庚根本不敢停留,飞奔回沙岗,如今左良玉大军便驻于此地。他才入营,便去见左良玉,将自己突袭未竞全功的事情告知,左良玉闻言也不责怪他,只是打发他回老营驻守。
“虽然未能杀了那高大柱,但也已经给了湖广兵一个教训……”
左良玉心中对湖广兵的恨意绝不仅仅是因为沈云英之事,更重要的是,当初熊文灿手中的粤兵给他故意赶走后,熊文灿对他完全没奈何,直到那些湖广兵到来。
与容易被激怒的粤兵不同,湖广兵的军纪与表现,让左良玉自叹不如。若是他手下有这样的兵,渡江追张献忠之战未必会战败,可惜的是好兵却落在了熊文灿这蠢货手中!越是如此,他就越是嫉恨,若是湖广能源源不断地补充这样的好兵,他左良玉哪里还值得朝廷重视,哪里还会得到东林的支持!
东林党全是张国维、史可法这般的才好。
因此,他表面上不在乎,实际上却是做好了准备,等着方孔炤上门来寻麻烦。他认为方孔炤无非是两个途径:一个是派使者来喝斥,要他交出凶手;二是忍下此事,今后寻机报复。
前者他就咬紧牙抵赖,后者……谁报复谁还很难说。
“禀老爷,外头有〖总〗理老爷的使者求见!”
左良玉等待中的人没有上门,倒是等来了意外之客。第二天中午时。他便听得这话。他心中一动,将使者召来问道:“熊〖总〗理唤我去有何事?”
“是湖广巡抚遣使来,召左总兵前去问话。”
那使者收了左良玉的礼,也不隐瞒,还带着笑道:“那方巡抚的模样,似乎有些气急败坏。”
“哈!”
左良玉笑了一下,心中不以为然,方孔炤果然如他所料,不过他还不敢直接来找自己,而是想通过熊文灿向自己施加压力。
他原本想不去。但那使者又道:“陈副总兵也来了。”
“哪个陈副总兵?”
“登莱副总兵陈洪范。”
左良玉心咯登一下,猛地想起,登莱总兵孙临正是方孔炤的女婿,而在安庆之战时。他看到了登莱兵的战力,只在湖广兵之上!
若是如此,他还不好不去,否则方孔炤生生把罪名栽在(最快更新)他头上,发登莱兵来攻他,他现如今还在收拾溃兵中,只有不足两万人马,真要弄起来他要吃大亏。总得在熊文灿面前分辩一二,让熊文灿压住方孔炤,熊文灿主抚。方孔炤主剿,二人的关系向来不睦,自己倒是可以从中周旋。
想到这里,他点齐亲兵精锐,又召来左梦庚,让他好生守着大营,自己便领兵去拜见熊文灿。
他部队才一出营,便有斥侯快马奔向远方,两个时辰之后,俞国振便已到了沙岗。
望着远处的兵营。俞国振微微点头。
虽然是依托小村所建的临时兵营,不过左良玉终究还是有些能力,各种各样的防备搞得有模有样。只可惜,守护的士兵却一个个与土匪没有什么两样,树起的望楼上根本无人值守。或者原本有人值守,但因为左良玉离开。那人也离开了岗位。
既是如此,俞国振也就不必客气了。
“老牛,伯光,官兵为匪,比匪更胜,我在新襄一直说,手中有权力者违法,当比普通人违法罪加一等。”他回头望着自己手中的两员大将道:“左良玉部为害四方,磬竹难书,如今我还无法直接惩治他,那么先除其爪牙始——这也是为了大柱等报仇。”
“是!”田伯光与齐牛都明白俞国振言下之意,既然是除其爪牙,那就是不留俘虏了。
“去吧!”俞国振道。
茅元仪是见过一次虎卫作战的,他们看着齐牛领起骑兵,向着两翼散开,而田伯光则督着步卒,迅速列阵,然后穿林而出,一步步向着左营逼了过去。俞国振此次将四千虎卫尽数带来,除了五百人作为本阵预备队留下外,其余尽数出动。数千人行动整齐划一不说,而且在整个过程中,人人都神情专注,绝无一人交头结耳,发出无用的声音。
“安民先生,我觉得……俞济民这兵练得总有些不对……”
王浩然悄然对茅元仪道,他在兵书中也看过那些传说名将练兵的记载,虽然虎卫与那些军令如山的精锐很象,可给他的感觉,总以为虎卫还多了些什么。
“是有些……”
茅元仪比王浩然的感触就更深刻了,他在辽东任过副总兵,自己督掌过兵马,也练过精兵,可将他练出的兵与俞国振手中的虎卫相比,除了让他惭愧外,真没有什么别的话好说。
相比之下,这支虎卫似乎多了什么他不了解的东西。
他看了一眼宋献策,他其实瞧不大起这个不得志的秀才,可宋献策到了新襄已经有大半年时间,与如今还比较稚嫩的王浩然不同,宋献策看问题要更深入一些。
“若是你们注意过新襄的工坊就知道了,新襄工坊流水线……能极大地加快产品的制造。虎卫就象是流水线上制造出来的……他们是这个时代最可怕的武力。”
宋献策低声说道,这个评价绝无贬意,宋献策真的觉得,虎卫就象是流水线上生产出来的产品,足以摧毁这个时代任何同类产品。
战场上的第一枪还是左营打响的,就算左营戒备再松懈,突然间数千人围着自己大营,他们还是能发觉得。但隔着两百步就放的鸟铳,那弹丸都不知打到了哪儿去,而虎卫则按照操典,在进入一百米之后,开始举枪射击。
两五百杆火枪,同时开火时造成的破坏力是极震憾的,特别是燧发枪让火枪的发射速度变得更快,平均每二十秒一次的射击,给左营的士兵带来了无边无际的恐惧。
那些鹿角木砦,可以防备骑兵突击,可以防备步兵接战,但却无法防备火枪的齐射。当敢于冒头还击的左营士兵全被打成了筛子之后,鼓点声响起,虎卫从容不迫地继续逼近,来到了距离左营三十米处。
这个距离内,他们的子弹甚至可以穿透一般的木板,因此他们并没有急着再逼近,而是疯狂地倾泻着枪火,原本龟缩于木栅栏后等待肉搏的左营士兵,最后的勇气也没有了,他们哭嚎着向着营寨后门退去。
三面都有枪声,唯有后方没有,在这种情形下,哪怕明知道后方可能是陷阱,他们也只能往那边逃了。
“火枪如此运用……战场之上,再无虎将了。”
看到这一幕,王浩然情不自禁感叹道。
便是传说中的关张赵吕,面对这样密集的弹雨,即使给他们身被三重甲,只怕也无法在战场上施展自己的武艺。王浩然心中总是有些英雄情节,可这种情形,让他的英雄情节彻底破碎了。他想到俞国振在劝他进行实学研究时曾说过的话:任何个人的勇猛与智慧,在实学运用后展示出来的强大力量面前,只能被碾得粉碎。
他知道虎卫如今有一万一千人,派到此处来的还不足一半,如果一万一千人全部上来,恐怕就是百万敌军也无法阻拦!
“补给。”茅元仪却吐出了两个字。
在某种程度上,茅元仪还未视自己为新襄的一份子,因此他考虑问题时,并不象王浩然、宋献策那样完全站在新襄一方。他在看到虎卫如此威力之后,首先想的不是如何发挥这种威势,而是若自己遇到这样的对手该如何与之交战。
然后他就注意到,这支被南海伯俞国振用实学武装起来的部队最大的弱点:补给。
“对,正是补给!”旁边的宋献策被他一语提醒,然后皱起了眉:“这是个大问题,当要注意才是。”
王浩然也恍然,就在方才这短短的五分钟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