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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头你家爹娘都没教你待人处世的道理么?”红衣少年瞳中瞬间冷了下去。
持盈一挑眉:“不幸自幼父母双亡,无人管教。”她唇畔笑意愈深,“现在我倒知道了,有些人,有了父母管教却还不如没管教过的。”
一眨眼,火红的身影近了眼前,坐在了持盈手边的一根栏杆上,一双凤眼笑吟吟地望着她:“你叫什么?”
一昂头,持盈轻笑:“对一个不敢以真容示人的人,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彼此彼此。”红衣少年指了指持盈脸上的白纱。
持盈不愿再理他,转身就走,才踏出几步就被他缠了上来,一手环腰,一手绕肩,下颚磕在她肩膀上,又痒又疼。
除了西辞外从未有人同她这般亲近,持盈面色轻红,神情恼怒:“你放手。”
“我最喜欢牙尖嘴利的小丫头,不如你跟了我回家去可好?”红衣的少年轻轻在她耳边吹了口气。
持盈没好气道:“我已许了人家。”
“那就退了。”他好整以暇。
“对方家世太大。”
“那就私奔咯。”
持盈哑口无言,沉声道:“你放不放手?”
“不放。”
持盈高声一喝:“宴卿。”
听得“宴卿”二字,红衣少年的手一松,狐疑地看着持盈:“你是顾西辞的什么人?”
持盈亦是微诧他居然识得西辞,嘴上却毫不示弱道:“与你何干?”
细细打量持盈许久,他恍然大悟:“你是顾言筠?西辞说了要带你来见我。”
“你究竟是谁?”持盈越发琢磨不透。
少年一揭面具,笑容灿灿:“我叫朝华,西辞定然同你提过。”
对着面前这张之前看过许久的脸,持盈怔了一怔,脸色刷地白了下去,喃喃道:“那房里与西辞谈着话的朝华又是谁?”
面前自称朝华的少年脸色也是突地一变,叫道:“不好。”他再也顾不得持盈,身姿一掠,就落在持盈前头,往禅房飞奔而去。
持盈只觉全身都凉了下去:她竟留了西辞一人在那里!
一瞬清醒过来的少女,将手里的佛经随手一甩,亦追着朝华的步伐往禅房跑去。
持盈跑得气喘吁吁,冲进禅房之时,宴卿正支着剑喘息,而那红衣少年正与之前来迎接他们的那位朝华打得难舍难分。
挽碧则护在西辞身前,寸步不让。
持盈快步赶到西辞身边,堪堪见到他煞白如雪的脸色,心底一沉,握住他的手,竟冰凉彻骨。
“西辞,西辞?”持盈轻声唤他,容色焦虑。
西辞极浅地一笑,头轻轻靠在持盈肩膀上,低声道:“阿盈,借我靠一靠。”
在外人面前,西辞向来不需侍女相扶,但他若累到不得不依靠持盈之时,那就必定到了痛之极限忍无可忍的地步。
持盈一低头就看到西辞那咬得紫青的双唇,以及微微颤抖的眉睫,西辞握着她的手在慢慢收紧,抓得她极疼,持盈心里的自责却漫了起来,一直浮上眼底。
她忍下焦躁的情绪,唤过宴卿,才知道她走后不久,那位朝华就突然动起手来,幸得挽碧呼救得快,宴卿即刻破窗而入,才将西辞救下。可那茶里却不知下了什么药物,让西辞病情猝发,连呕几口鲜血就疼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持盈此刻方明白,依西辞的病情,要挨到她回来需要多强的自制力,她的眼眶一瞬红了。
持盈将西辞轻轻抱在怀里,替他整理好衣衫,把小暖炉递进他手里,才令宴卿抱着西辞先回马车,挽碧随侍左右,她自己却整了衣裙,走至一身红衣的朝华身侧。
“朝华世子要怎么解释今日之事?”她的声音像是浸了寒冰一般森冷,俨然是不准备放过朝华了。
朝华一改方才的放肆轻佻,拱手肃然道:“朝华定会给言筠小姐一个交代,却不是今日。”
“那要待何时?”持盈冷笑,“难道你要我等个十年八年,我也任你这么拖下去?”
“十日,十日之内,朝华定给一个答复。”朝华红衣灼灼,一脚踏在那人身上,轻哼一声就撕下一张面具来,“冒了我的名,你胆儿倒真是肥。”
持盈瞥着地上那张脸,回望朝华道:“言筠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世子应允。”
“请说。”朝华挑眉,“只要不是言筠小姐要在下以命相抵就成。”
“我怕是还没有那个权力。”持盈“嗤”地一声笑,目光森寒,“我要世子在结果出来之后,将这人交由我处置,如何?”
那人在持盈的目光下生生打了个寒噤,却听朝华应道:“好。”
“多谢世子,言筠告退。”持盈一笑,拂袖而去。
“言筠。”朝华在后面唤她。
持盈略一回首,看到身后灼灼红衣,少年掷了荷叶过来,正落入她手上。
“下个月去芸池看荷花可好?”朝华如是微笑。
持盈浅笑,语气甚是疏离:“西辞自会带言筠前去,不劳世子大驾。”
“那么,到时再见。”朝华面上含笑,黑瞳清亮。
持盈怔了一怔,方沉声道:“言筠告辞。”
作者有话要说:
☆、公子雨(上)
持盈回马车的时候,西辞已痛得几近昏迷,冷汗湿透了衣衫,犹自勉力睁着一双眸,见持盈归来,才撑着一口气道:“如何?”
“莫担心,我会处理好的。”持盈微微一笑,从他袖里拿出药来,“你吃了药睡吧。”
“到了顾府记得叫我起来。”西辞勉强能够张开双唇,持盈指尖顶着药丸喂他吞下,不消多久,西辞紧揪着衣襟的手终于慢慢松了下来,持盈握住他并冰凉的手,将他的头枕靠在自己怀里,直到他渐渐睡过去,才轻声吩咐宴卿:“上路回府。”
“挽碧。”持盈的音色有些冷和沉,显是不悦。
一贯镇定的挽碧垂着眼帘,道:“是奴婢失职,请公主责罚。”
“我不责你未发现刺客,那原是我的错。”持盈将声音压到最低,力求不吵醒刚睡着的西辞,“而是,你们早早回车,你竟不晓得催着他用药么,你该知道他一旦病发,就一刻都拖不得。若是……”话未说完,她已言尽。
“西辞少爷执意要等公主回来,奴婢才……”挽碧低低一叩首,“奴婢知错。”
“罢了。”持盈神色倦倦,“你今日就省了一餐晚饭罢。”
“是。”挽碧再一叩首,“谢公主开恩。”
持盈低首望见西辞瘦削苍白的一张脸,只是略一低头,将脸颊贴住他冰冷的侧颊,感受他平缓轻微的呼吸,她长长地抒出一口气,亦合了眸浅眠起来。
回府之时,持盈原本不欲叫西辞起身,才一动,西辞就已微微睁开眼:“到了?”
“我让宴卿带你回房。”持盈替他系好披风。
西辞却摇头:“不用,我这一双腿也不是废的。”见持盈容颜素冷,他才抿唇一笑,嘴角酒窝微露,车厢内昏黄灯色下极像个孩童,“父亲还等着呢。”
持盈叹了口气,若是顾珂见了西辞这般模样,责是不会责她,却也不会给她好脸色瞧。西辞亦是不愿见此场景。
持盈也不再勉强,收起脸上的白纱,扶着西辞下了马车。
西辞挣开她的手,白裘下细长的手指拢着暖炉,面上笑容浅浅,足下一步步极稳地踏在青砖上,就这样翩翩走进了顾府大门。
持盈敛起一身素白衣裳,唤了挽碧与宴卿跟在身后,也随之进门。
果不出西辞所料,顾珂还在大厅里坐着,一手茶水一手奏折,见他们进来,稍稍询问了几句今日的收获,就挥手让他们进屋,只是在持盈走过之时,顾珂才抬头深深瞧了她一眼,轻道:“九公主,峣峣者易折,望你能记着这句话。”
持盈顿足,在顾珂的注视之下慢慢低首,略一福身,轻道:“持盈记住了。”
“去吧。”顾珂挥了挥手,似是不愿再与她多言。
持盈一挑帘进去,才发现指甲掐进了手心,目色沉沉,几多沉郁。
十日后,朝华如约派人将那刺客送进顾府,并附书信一封。
西辞看过后,反是长笑三声,与持盈说不要过多为难那刺客,就放手任持盈去了。持盈狐疑,奈何西辞就是不肯让她瞧那信,她也只得嗔他一眼,再不作声。
往贵妃椅上一坐,持盈施然整了衣裙,让人把刺客带进她院子。
撕去了朝华的人皮面具,那刺客面目也是眉清目秀,年纪较之西辞也是略长,此刻五花大绑地扔在地砖上,一双眼却是不服气地直瞪持盈。
“你瞧什么?”持盈冷笑,“十日的教训还不够。”
“嘁。”他啐了一声,“你个丫头片子懂什么,叫顾西辞来。”
持盈甩手就是一巴掌:“顾西辞也是你叫的么?”
女子手劲小,疼不了多久,那刺客就怒道:“问话就问话,动手做什么?”
“好。那我问你,你叫什么,什么身份,为何要冒充朝华对西辞动手?”持盈坐回去,冰雪似的目光一扫。
吃了一巴掌总算不再瞪着持盈,那刺客没好气地道:“云旧雨,昀城人氏。”
“昀城之人,为何要冒充朝华行刺西辞?”
云旧雨登时叫了起来:“谁说我是来行刺顾西辞的,他明明是自个儿发的病,关我何事。”
“那你怎会无故冒朝华之名?”持盈微微带笑,“我决计不信你只是带着人皮面具玩儿,今日朝华世子会去飞音寺与西辞见面,知道此事的人少之又少,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三月初三,顾言筠小姐偕同九公主郁持盈前往飞音寺祈福。”云旧雨瞥了一眼持盈,“这不是顾相自己说的么?”
“难道你的目标是……”持盈反手一指自己,“我?”
“你是谁?”云旧雨笑问。
持盈亦笑道:“你说我是谁?”
“反正你不是言筠小姐。”云旧雨涨红了一张俊脸,“我识得言筠小姐长什么模样。”
持盈惊得立起:“你是为言筠来的?莫非那毒是你……”
“什么毒?”云旧雨有些愕然,随之脸上怒色勃然而起,“你说言筠小姐中毒了?!”
持盈沉吟片刻方摇头道:“没有,我随口胡诌的。”她随机望向被绑着的云旧雨,冷笑道,“是谁都知道顾相府家的言筠小姐,随口一说,我怎知是真是假。”
“我可以画给你看。”云旧雨耳根都红了,“你拿枝笔给我。”
持盈返身随手从桌上拿了笔墨,搁在桌上:“有本事你就画。”
云旧雨狠狠瞪她一眼,低头咬住笔杆子,蘸了墨水就开始画。
瘦极的身姿隐在满目花丛间,指尖一枝牡丹娇艳,脸颊病态嫣红,黛眉轻描,黑眸低垂,鹅黄的衫子衬得少女笑颜如玉。
持盈望得惊愕,惊的是这位自称云旧雨的少年笔锋纯熟,笔力深厚,竟能做到与西辞不相上下,然而对于色彩的运用以及神姿的描绘,却远远不及西辞来的传神。愕得却是他笔下的顾言筠栩栩如生,与真正的言筠的容貌一般无二,他竟是真的见过顾言筠!
而按这场景、这容貌,这样鲜活的顾言筠是她所不曾见过的,应是她进顾府之前。
“怎么样?我没说错吧?”云旧雨松开咬着笔杆的牙齿,疼得龇牙咧嘴。
持盈目光一瞬冷下来,手肘打在云旧雨的胸口,沉声道:“你是谁的人?”
“我不是……谁的人……”云旧雨恼恨地道,昂了头,手上小扇一摇,“小爷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云旧雨是也,号公子雨。”
持盈面色并未因他的调笑而松懈半分:“你早就解开了绳索却不逃开,有何意图?”
“我要见言筠小姐。”云旧雨如是坚持。
“不行。”持盈断然回绝,“先说你是谁的人。”
“谁的都不是,我是我自己的。”云旧雨亦毫不松口。
“不说你就一辈子别想见顾言筠。”持盈松手,一拂袖冷声道,“宴卿。”
宴卿从侧门飞身而入,抱拳道:“小姐有何吩咐?”
“给我把他送进宫去,就给高总管说我给他找了个好徒弟。”持盈笑容滟滟,挑眉看向云旧雨。
宴卿一怔,“扑哧”一声笑出来,上前扭了云旧雨的胳膊就把他往外拖。
“喂,你不要太过分了。”云旧雨明白过来持盈的意思,怒道,“我诚心诚意来顾府给你们赔罪,可不是要进宫去当太监的。”
持盈笑容一敛:“你哪句话是说得诚心诚意的,不妨说出来听听,我到底冤枉了你没。”
“我说的每一句都很诚心诚意!”云旧雨反手就打向宴卿,宴卿有备而来,一拳揍在他脑门上,疼得他当即破口大骂,“别打我头!”
持盈走近几步,俯视他,淡道:“你若只是想见言筠,本也没什么错,可你不该冒了朝华之名,害西辞旧病复发,此其一;既来道歉,就得给我拿出诚意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