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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李昱猛地坐了起来。
空洞洞的回声在周围回荡,冷汗浸湿了全身。
这是个梦。
自从来到地下,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个梦了。他觉得自己是要死了,这是上天给他的指引,指引着他去寻找另一个世界。
他侧着耳朵倾听,却觉察不到姑娘的动静。姑娘似乎是不需要睡觉的,她每天就是四肢着地野兽一样游走在周围,她对李昱很有兴趣,总是偷偷地藏在石头后面窥看他,可是李昱稍稍踏出一步,她又会逃走。此外她就是守候在地下河边,等着大鱼。有时候是体型巨大的白鱼,有时候是那种可怕的怪物,她捉上来都是生食,只是再没有第一次见的那么大个头的怪物。
不过这些天河水渐渐地浅了起来,似乎地下河也有枯水的日子。引不到鱼,姑娘显得很不安。总是听见她手腕上的铁链“叮叮当当”地作响,那是她在河边上上下下急切地奔窜。
李昱抹了抹额头,额上冷汗不多,他触到自己的脸颊,那里湿湿粘粘的,有一滴水。
异样的感觉使他不由自主地抬起了头,他全身毛孔都紧缩起来,一双莹莹发光的眼睛就在他头顶,距离他如此地近。
是那姑娘。她占据了靠近李昱的一块巨石,伸长脖子低头窥看着,她森然的白牙每一颗都尖锐得像是刀尖。李昱退了出去,她擦了擦脸,意识到梦中滴落的那滴血是姑娘的唾液,姑娘正张着嘴,她有些激动了,喉咙里嗬嗬地作响。
“走……走开!”李昱觉察出了她的异样,惊恐地退后。可是他没有空间了,他背后就是一棵巨大的石笋。
“哈哈……哈哈……”姑娘似乎什么都听不见了,她在一种狂然的喜悦中。她弯曲着十指,那些尖锐的指甲有如豹子的利爪,在岩石表面摩擦着,咝咝的尖锐声音让人止不住颤抖。她盯着李昱,一点一点挪动着,逡巡着。
李昱惊叫起来。他看清楚了,姑娘现在的这种眼神,就像她等待着那条怪鱼出现的时候。
她已经变成了一头完完全全的野兽!
姑娘扑落了,像是饥饿的母狼。李昱不敢想像一个活生生的人竟然可以突进得那么快,她挥舞着爪牙,带起极其尖锐的呼啸声。这绝不是一个人应该能做的,像是雷电,看见了电光,再捂耳朵,就已经迟了。黑影整个遮住了他的视线,他惟一来得及做的只是紧紧地闭上眼睛。
预期中的疼痛没有传来,“铮”的一声,疾劲的风忽地停息。李昱听见挣扎的嗬嗬低吼,带着水的热气直喷到脸上,就像那时候恶棍们养的大狗扑到他身上的感觉。他鼓足勇气把眼睛睁开一线,姑娘暴躁地扬着雪白的长发,身子极度地前倾,可是她够不着李昱的喉咙,她手腕上的两条铁链完全绷直了,铁环间格格作响,那是金属摩擦的声音。
铁链“哗哗”地响,姑娘的牙齿贴着李昱的喉咙咬紧。她毕竟不是完全的野兽,因而放弃了撕裂李昱脖子的想法,她挺身突前,试图以锋利的牙齿直接去咬断那脖子上的血管。
牙齿咬合的撞击摩擦声像是有形的针刺进了李昱的脑颅,又一次距离死亡如此之近,那可怕的牙齿就像利刃,他甚至可以感觉到它们刮过脖子上皮肤的微微一丝痛楚。
脑海中恐惧的大潮席卷了一切。他眼前瞬间看不见东西,只能听见脑海很深处嗡嗡的低响,他用足全身力气扑了出去。
他和姑娘紧抱成团在地下翻滚着,率先掐住对方脖子的竟然是李昱。他像是被一种不属于自己的力量控制了,手上白皙的皮肤下青筋蛇一般跳着,可是他根本注意不到这些,只是不顾一切地掐着,怪异的血色布满他的面孔。
姑娘紧紧攥着李昱的手腕,她并不因为受制而有丝毫的畏惧,她的双瞳亮得有如燃烧的火炬,里面除了兴奋,还是兴奋。
她的力量占了优势,李昱锁紧的双手被她缓缓地拉开。她猛地翻身把李昱压在了下面,粘湿的口水滴落下来,打在李昱的脸上。李昱看见她紫红色的舌头灵巧得像蛇一样舔着牙齿,他艰难地吸了一口气,想甩头,可是甩不动。
像是狮子咬断羚羊喉管前发出的那声得意的吼叫,姑娘甩动雪白凌乱的头发,然后咆哮起来,吼声在偌大的石穴中滚滚回荡,像是有一百头、一千头狮子在呼应她。
她低头咬了下去!李昱的脑海里只有一线清醒,他忽然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像是在一片浑然的黑暗中,只有一线的光。他全身战栗,胸口有种近乎撕裂的痛楚,仿佛身体里有一头不安的野兽,它要挣脱自己**的束缚。燥动的热气随着血疯狂地奔涌,那线光要暗下去了,他知道自己将迷失在完完全全的黑暗中。
他想喊,可是喊不出来。
他喊了出来,没有人回答他。
他感到了极度的恐惧,不是因为怕死,平生第一次他如此恐惧,恐惧会失去自己……最后一线光明消逝,无边的狂躁的黑暗和热笼罩了他。
石穴里狮子般的咆哮忽然变成了两个声音,交织着,翻滚着,像是要把声音所及的一切地方炸开。
他的头猛地撞在岩石上。他觉得自己的脸上满满的一片都是温腥,他伸手抹了一把,湿漉漉的都是血,手腕上剧烈的疼痛传来,他猛地抬手,右腕血肉模糊。他拼命地摇晃头,不明白刚才一瞬间的事情,记忆到了那里仿佛中断了一个瞬间,空茫茫的什么都没有,只是一片狂躁的热和黑暗。
他抬头,看见姑娘姑娘安静地跪在那里,她脸上疯狂的神色忽然都消失了,只显得木然,显得呆滞。
姑娘慢慢地站了起来,一步一步退了出去。她捂着自己的脸,疯狂地摇头,她像是要哭了,可是听不见一丝声音。而后她猛然翻身,嘶哑地狂吼着,四肢着地在岩石间跳跃、奔跑。
她直起了嗓子对着头顶嘶吼,声音疯狂而悲切,像是月光下失去了孩子的母狼。那声音有些像哭,却没有泪水,混杂着仇恨和悲切。
野兽般的嘶吼和孩子的哭声混在一起,隐然地交融起来。
李昱靠在石壁边,无力地抬着头,看着巨石上的姑娘。她坐在那里,已经沉默了许久。李昱已经哭哑了嗓子,他不记得自己哭了多久,也不记得姑娘那样发疯地跑了多久。现在这里如此的安静,像是什么都不曾发生一样。
他有些怀疑姑娘死了,因为她安静得像石像一般。
忽然凌厉的目光落到了他的头顶,姑娘扭头低视下来。
这是李昱第一次听见她说话,像是很多年不曾和人说话了,她的声音怪异走调,却异常地威严。
“你是东土人?”
李昱点了点头:“是。”他现在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了。
他看见姑娘笑了。那是一种彻骨哀伤的笑,她回复成一个完完全全的人,眼神温柔而悲悯。
姑娘斜斜地倚在一个石隙中,望着洞顶的那些壁画。她像是换了一个人,沉默而坚硬。
“你这么看了我很久了,还要看到什么时候?”她嘶哑地问,目光冰冷地望着外面。没有人回答,过了一会儿,一棵石笋后面伸出一只手。几个圆圆的蛋黄滚了过来,在离姑娘不远的地方停住。
李昱已经知道,这是那怪鱼的卵。
姑娘看着那几个蛋黄,静了一会儿,嘴角浮起一丝冷淡的笑容。她用脚把蛋黄踢了踢:“我不吃,你出来,我伤不到你。”又过了一会儿,李昱试探着从石笋后挪了出来,他的神色是警惕的,在远远的地方贴在石笋边,只露了半张脸。
姑娘和李昱对视了一眼,李昱畏缩着移开了目光。他还是害怕,尽管他知道姑娘此时伤不到他。那一次之后,姑娘做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她用双腕上细细的铁链一重一重地锁住了自己。李昱本以为这是她的诡计,可是姑娘清清楚楚地锁死了之后,就再也没有走出那个石隙。
“你多大年纪了?”姑娘低低的声音传来。
第9章 我没走
“二十四岁。”李昱答道。
“你叫什么?”
“李昱……”
“李玉?翠玉的玉吗?怎么是个女人名字……”
“是上日下立的昱,不是翠玉的玉。”李昱纠正她道。
“哦……”姑娘低声地笑,“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我也不知道,我被人打昏了,醒来的时候,就在这里了。”李昱郁闷的答道。
“是谁把你打昏的?”姑娘又问。
“我不认识她,我只知道,她的名字叫什么玲琅……”
“原来是她啊……”姑娘冷笑起来,“你和她有仇么?”
“我刚才说了,我根本不认识她。姑娘你认识她么?”
“她是东女国的王太女,现在应该是王妹了吧?”
“东女国?”李昱一愣。
“你不会连东女国和西女国也不知道吧?”
“我确实不知道……”
姑娘哼了一声,没有再给他解释,她的脸上现出了愤恨之色。
李昱他犹豫了一下,小心地问道:“姑娘和她……有仇么?是她把你关在这里的?”
“有仇?”姑娘沉默了一下,默默地看着头顶的黑暗,“我很痛恨她,但是她也很恨我。这个世界上的人和人,有谁能是三代的好朋友?最后,还不是都变成了仇人?”
沉默了一会儿,姑娘低头看着李昱:“刚才你害怕么?”
李昱点了点头。
“我不想杀你。我只是想杀一个东西……随便什么东西。”姑娘说得很轻柔,可李昱还是打了个寒噤。
“不过现在我不会杀你。”
“为什么……不杀我?”
“我不知道,”姑娘冷冷地看着他,“可能是因为你长的很象一个人。但你和他不同,你的胆子太小了。”
她的眼神压得李昱喘息不过来,过了一会儿,他才大着胆子问:“姑娘,真的没有路出去么?”
“你去看了那条河的源头吧?那条河从一个地下的潭水里面涌出来,你就是从里面被冲出来的,那条路你走不通了。不过那一边,”姑娘指着另一边黝黑遥远的阴影,“有个门,本来是惟一的出口。不过把我封进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废掉了锁,用铁水封住了门。”
“你出不去的。”她沉默了一会儿,低眼看着李昱,“别费心思了。”
听了姑娘的话,李昱的眼睛又变得黯淡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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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昱沿着石壁摸索着,越过了那根接到洞顶的巨大石柱,闪在石柱后面悄悄地窥看。那个熟悉的石隙中,姑娘静静地趴伏着,李昱看了许久,没有任何动静。
这是第几次他来这里窥看姑娘,他自己也记不清楚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还是不停地走近这个危险的人,可是他知道如果没有这个姑娘,他就不知道该如何消磨时间。有时候姑娘低沉的喘息声令他觉得安心,他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以为自己可以在姑娘漠然的双眼中看见一丝别样的神情。但是每当姑娘发现李昱在看她的眼睛,她就冷冷地避开。
他又看了很久,姑娘还是没有动。
李昱有些担心。自从那一次的事发生之后,姑娘像是变了一个人,她这样默默地坐在这个石隙里,不停地想着什么,有时候李昱听见她低声地念着什么,像是某个人的名字。再后来她就倒下了,好像只是因为太疲惫,所以要休息。她静静地躺在那里,远远地看着藏在石柱后的李昱。不记得哪一次来这里看她,她把头埋在双臂中,从那时开始,她的姿势就没怎么变化过,静得像是已经死了。
心里浮起“死”字时,李昱打了一个寒噤。
对于孤独的恐惧终于压过了踌躇,他大着胆子靠近了她。
什么都没有发生,李昱的手颤抖着摸上她的身体时,才惊觉她的身上热得烫手。他用力把姑娘翻了过来,惊恐地摇着她的肩膀。
姑娘抬起沉重的眼皮,无声地看了李昱一眼,她已经失去血色的嘴唇哆嗦了一下。
“你害怕么?”李昱没有想到姑娘问的竟然是这样一句话。是的,他心底知道自己开始害怕了,他怕的竟然是姑娘会就此死掉,他害怕独自一人在这里默默地死去。他沉默了一会,用力点了点头。
“我也很害怕,”姑娘低声说道,“跟你一样的。我为什么会忍不住想杀了你呢?杀了你我会更害怕……”
她的头又一次垂了下来。
他摇晃着姑娘的肩膀,姑娘没有任何反应,他觉得怀里的身体轻飘得像一束木柴,随时都会散开。几只干得发硬的蛋黄散落在石隙的角落里,姑娘似乎已经很久不曾进食了。
“姑娘……姑娘……”
“求你……别走……”
“我没走,我在这里呢……”
“别走……”
最后李昱听不见任何声音了,寂静得令人心寒。他转头去看着周围,无尽的黑暗沉重地压在他的头顶,像是在一场永远不能醒来的梦里。
姑娘烧得越来越厉害,李昱知道现在必须想办法帮助她把体温降下来,他突然想起了地下河旁边被姑娘杀死作为食物的白色短尾鱼,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