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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的钟楼-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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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叉子的母亲手里拿着一个布包,里面装着她的丈夫和儿子。他们永远也不会再令她担惊受怕、操心费神了。从今往后,他们将与她日夜厮守、永不分离。她在临窗的座位上坐定,睁着大而无神的眼睛,茫然地向窗外张望着。在她那双目失明的、浑沌的眼球上,映照着这个夺去了她两位亲人的城市。 
  她紧紧地搂着怀中的那个布包。布包里面,两个一般大小的骨灰盒,被她包裹的严严实实,齐齐整整。 
  三天来,叉子的母亲不吃不喝,就连黄圆为她亲手做的面条,她也一口没沾。她就那么痴呆呆地坐着,不哭也不说话,她那木然的神情和超乎寻常的冷静,令人感到一种心酸的恐惧。 
  回老家去!叉子的母亲在叉子出事的当天晚上便做出了这个决定,谁劝也不行。莫非每一个梦想破碎和遭到重创的人,都是如此冷静和执拗?你想,这样一个祖祖辈辈生活在山沟里的善良本份的农家妇女的梦想,没能够赶上好时光,它被时代疯狂的车轮无情地碾得粉碎。她也许梦想过从此可以做城里人,也许梦想过自己的孩子经过城里的正规教育,将来大概也能出人头地,甚至她也许还梦想过像黄圆这样漂亮的城里女孩,没准儿还能做自己的儿媳妇……但现在这些梦想全都破碎了。最糟糕的是,没有人能够对她解释清楚,所有发生的这一切究竟是因为什么?她憎恨这座城市,憎恨在这座城市里生活得欢呼雀跃、舒适坦然的人们。 
  “大妈……”黄圆哽咽着走到车前,隔着车窗拉着叉子母亲的手。 
  叉子母亲那瘦骨嶙峋的手颤抖着,抚摸着黄圆的面庞。“回去吧,孩子。”她说。 
  汽车轰鸣着,马上就要启动了。叉子的母亲抽回了她的手,她的嘴角抽搐着,布满皱纹的脸上挂着两行清冷的泪水。 
  “大妈……”黄圆叫着,泪流满面,“您还是别走了……” 
  叉子的母亲摇着头,再一次伸出手轻轻地擦拭着黄圆脸上的泪水。说道,“孩子,回去吧。”说罢,抽回了被黄圆攥着的手,转过身去。 
  黄圆难过地蹲在地下,心口感到一阵阵绞痛。几天来,她消瘦了许多,她几乎是整日整夜地守候在叉子母亲的身边。似乎只有这样,才能使她悲痛欲绝的心情得到些许慰藉。 
  汽车启动了,笨重地在停车场里转了一个弯,尾部冒着浓重的黑烟驶出车站。远远的,你们看到叉子的母亲还趴在车窗上,回头张望着。 
  夜晚,德胜门护城河木桥旁。 
  不远处的地铁工地上,灯火通明,机器轰响。看样子要不了多久,这座木桥便会随着地铁工程的进展而永远消失。 
  被称作为叉子送行的仪式,是从傍晚时分开始的。大约有一百多人聚集在桥头边,就那么默默地或坐或站着,没有人说话,人群里没有一点儿声响,相识的彼此点下头。还有更多的人只是来了,在这儿站上一会儿便走了。有十几名警察站在桥头的另一边,他们抽着烟,谈笑风生。为霸一方,搅扰滋事的叉子的死去,为他们去除了一块心病。今天,他们闻讯后徒手而来,连警棍都没带。或许,他们已经知道,今天他们前来不过是例行公务,威慑恫吓一番罢了,没有了叉子天下太平,什么事情也不会发生了。面对这奇异的街景,路人们中知情者远远地观望,漠然者仓皇而去。 
  你们没有加入到桥头上的人群里,你和黄圆、黄方三人在离桥头不远处的河边坐下来,远远地望着他们,谁也没有说话。 
  河水淙淙,一缕缕长长的水草被河水冲得向东倾斜着。街灯亮起来的时候,桥头上的人们渐渐稀少起来,不多时,前来为叉子送行的人们都各自离去了。他们没有推选新领袖的意愿,没有留下重新聚集、东山再起的盟约。此次大战,叉子一方除了叉子死去,另有五十余人负伤,重伤二人。遭此重创,人心已散,随着叉子的死去,往日那些忠心耿耿的追随者们,将从此销声匿迹。一切都已经过去了,长达三年的叉子与刘震亚之间的争斗,以叉子一方的彻底失败而告结束。从今往后,他们将会各自为战,去面对一个新的共同对手——生活! 
  看到桥头上的人群已经散尽,你们三人走上桥头。 
  “就在这儿……”你指着依旧血迹斑斑的桥栏杆,说,“他可能还想最后一次扶着栏杆站起来……要不,就是想从这里跳下去。但最有可能的是,他就没想活着回来。” 
  黄圆听着,将原先伸出的手又缩了回去。她躲开了那片血迹,扶在桥栏上向桥下望去,桥下黑洞洞的,只能听到汩汩的水声。倘若那天自己说什么也不让叉子前去打这一架的话,他还会去吗?黄圆心想,叉子对自己从来不都是言听计从吗?以往他们在一起时,无论遇到什么事,也不管叉子多么想干或不想干,他都听命于她。但那天确实例外,无论黄圆怎样劝阻,叉子就是不听,他从来没有这么拧过。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叉子自始至终地在爱着自己,用他特有的爱慕方式。如果是这样的话,自己又是如何做的呢?她此时又想起了令她内疚万分的、她曾对叉子有过的冷漠和鄙夷。人与人之间最使人痛心的,莫过于以真诚的情感,期冀着对方的友好和爱情,结果得到的却是冷漠和伤害。自己不正是这样伤害过叉子吗?不仅如此,自己甚至还把这种伤害当做重新做人和追求美好的起点。你无论如何也不能否认,叉子的死是与你有着直接关系的。正是因为他知晓了你与刘震亚之间发生的那一幕幕悲剧,所以才坚定了非要去与刘震亚拼命的决心。幸亏自己迷途知返,才能够陪同叉子度过他一生中最后的那些日子。   
  沉默的钟楼 19(2)   
  自己得到了什么? 
  自己失去了什么? 
  看着月光下清冷的木桥,黄圆的眼前仿佛勾画出在叉子倒下的那一刻,黑大头带领着众人扑杀过来的情景。她不禁打了个寒战。她用被泪水浸湿的手帕,一点一点地擦拭着被叉子血染的桥栏,不停地哽咽着。 
  你默默地看着黄圆,多少猜出了此时她的心里在想些什么。叉子的死,给了你莫大的震撼。你知道,眼睁睁地看着叉子被打死的那一幕,已经深深地铭刻在了你的脑海里,永生难忘。 
  教训!叉子的死是对你最深刻的一次教训。 
  当一个人在他十六岁时,就有过如此难忘的经历和教训之后,怎么能够再令他对今后的生活,依然幼稚地满怀美好的憧憬。记住,你告诫着自己,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要选择与权势对抗,叉子就是下场,除非你已经不再拿死当回事了。但你还不想死,你还没有完成叉子的重托。这也就是你当时为什么没有也冲上去与刘震亚拼命的原因。另外的一层原因是,你也真的想活下去看一看,这样的世道究竟还能够持续多久? 
  你们三人走下桥头,再一次回首,望着那东去的河水。那天它一定被染红了。你想着,叉子那从容面对死亡的模样,又一次浮现在你的眼前。 
  回家的路上,你进到一家商店里买了三副墨镜出来。 
  “都试试,”你说,“以后出门就戴上,尤其是你。”你望着黄圆。 
  黄圆按过墨镜,戴上。隔着镜片她望着你,突然感到许久以来心存的一个疑团,蓦地像是找到了答案。隐隐约约地她总觉得,在她的背后有一双眼睛在无时不刻地注视着自己,总有一双手在随时准备支撑起她。此刻,她的这一疑团得到了证实,那就是你。黄圆想,莫非他也像叉子那样……她不敢再想下去。   
  沉默的钟楼 20(1)   
  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北京人似乎更愿意随口称之为东北兵团或北大荒)来北京招人的时候,正是1969年北京天气最热的那些日子。后来你逐渐得知,前来招人的那些解放军们的任务实在是紧迫而又艰巨。尽管当时文化大革命开展得如火如荼,但对国计民生却丝毫无补,随着时间的推移,大量的社会问题开始日益凸现出来。其中最为突出的问题,就是连续三届(1966—1968年)的大学、高中、中等专业学校和中等技术学校的共九个年龄层次的毕业生,面临着没有工作和无学可上的矛盾。仅就你所知道的北京地区的这一部分人数,就达到了一百万人。如果要再算上全国各大中型城市的这一部分人口的话,这个问题的严重性和迫切性就可想而知了。尽管当时处于极度的政治高压下,没有人敢对此提出抗议,但这一严重的社会问题并不是无人提出或抗议,就能解决了的。当局显然是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的严重性和迫切性,同时意识到,当时的中国显然只有广大的农村才能够吸纳如此众多的人口,解决这个问题。为此,毛泽东连续发表了“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广阔天地,大有作为”等最高指示,同时开动各种宣传机器,一波强似一波地围绕着这些最高指示,展开了宣传攻势,意在使全国的在校学生和家长们明白,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是必须和唯一的选择,其自由是刚开始时你可以选择去哪个农村,到后来轮到你们的时候,这个自由也没有了。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此时奉北京方面之命前来,就是要执行一锅端的任务,将尚余留在北京的所有应届毕业生,全部带到北大荒去。 
  你们学校的见面会是在学校的大礼堂里举行的。所谓见面会,是让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来京招生的人与北京的学生直接见面,听他们对那里的情况作介绍,以及讲述屯垦戍边的伟大历史意义等。到别的学校去招人的解放军是什么样儿你不知道,但到你们学校去招人的解放军的形象,与你想像中的大相径庭。他们穿着崭新的国防绿军装,面料和样式都是当时最新的,里面的衬衫雪白洁净,脚下的皮鞋锃亮。他们的皮肤白皙红润,丝毫看不出在农村长时期生活的痕迹,带队的那位首长的脸上总是笑容可掬,即便是在校内路上碰见学生时也是笑眯眯的。 
  在见面会上,这位首长在开场白中自我介绍说,他是你们将要去的那个团的政治部主任,姓李,你们到了那里后,无论是在工作还是在生活上,有什么困难尽管可以去找他。他说,他也是响应毛主席、党中央的号召,在组建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时从沈阳军区调去的,也是一个农垦战线上的新兵。听着他极为生动的讲演,你仿佛看到了连绵起伏、郁郁葱葱的小兴安岭上神秘的原始森林;望不到头的金黄色的麦海,联合收割机像航船一样在麦海里行驶着;那肥沃的处女地,那千里冰封的莽莽雪野,那黑龙江边、珍宝岛上引起世界关注的激烈战场……在场的同学们一个个被煽动得热血沸腾、跃跃欲试,恨不得立刻飞到北大荒去。李主任的讲演高低有致、张弛适度,时而激昂振奋,时而平静舒缓,言谈间甚至还扯到了专门描写解放军几十万转业官兵开垦北大荒的长篇小说《雁飞塞北》里的爱情故事。他还专门留了一些时间给同学们提问,并当场解答,充分显示了他幽默风趣的口才。 
  有同学问,我们去了那里,是不是每天就是干农活?李主任答,不错,主要是从事农业生产,但你们的根本任务还是毛主席教导我们的,要屯垦戍边,一手拿镐,一手拿枪,一方面从事农业生产,一方面担负起保卫祖国北大门的任务。那里的农业生产可不是你们见过的一般农活儿,整个黑龙江垦区是由现在变成了苏修帝国主义的原来苏联老大哥们,援助咱们建成的机械化大农业,从插种到收割到粮食入库一条龙,完全是机械化作业,有条件的地方还是飞机播种、撒药。 
  有同学问,比如像礼堂这么大一块麦地,收割完毕需要多长时间?李主任点燃了一支烟,深吸了一口,问旁边的随员们,需要多长时间呢?还真没计算过。我估计,用不了抽一支烟的时间,这么大一块麦地就可以收割完毕、脱粒完毕并已经被送到场院上晾晒了。 
  他的话引起了礼堂里一片笑声和掌声。你相信在那一刻,所有在场的同学们都和你一样,心里满怀着对未来、对北大荒那片遥远而又神奇的黑土地美好的憧憬。 
  你回到家里时天色已经晚了,你看到母亲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做好了晚饭等你,而是伏在缝纫机前做着衣服。 
  “您这是在给谁做衣服?”你问。 
  “给你。”母亲没有抬头,继续着她手中的活计。“我听你爸说,东北兵团的人都到你们学校了,据说很快就要带你们走。” 
  “人家还不一定要不要我呢,”你说,“听说还要政审呢,出身不好的都悬。” 
  “也是,像咱家这样的,人家能要你就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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