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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的钟楼-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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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看见有些姿色的女人,他就按捺不住想要把她弄到炕上去的念头。多少年来,他得过手也跌过跤,但却从来也没有像今天这样慌乱过。从上午,黄圆这条鲜美的大鱼终于咬钩开始,他心里就止不住地闹腾,像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他反复算计着,该怎样才能好好地享受这顿美餐,同时又担心出现什么变故。应该说,大世面他见过,城里妞儿他也尝过,分得清丑俊好歹,掂得准谁轻谁重,他知道黄圆这条大鱼的份量。他坚信自己的眼光,像黄圆这样的姑娘在城里也是百里挑一的。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他打心眼里感谢文化大革命,能在他正值如狼似虎年龄的时候,往他所在的穷乡僻壤送上黄圆这样一块娇艳欲滴的鲜肉。他明白,今天晚上这事是过了这村没这店的景色,抓不住就算过去了,没地方找后账去。非他妈狠干她三次不行,他这样打算着,他相信自己的能力,他有过这方面的佳绩。 
  然而,他怎么也没有料到,临到此时他会变得如此不中用。刚开始时,他还在极力支撑着,努力着,似乎还有可能。但当她在他的用力揉搓下不停地扭动着身躯、呻吟起来的时候,他明显地感到自己力不从心了。当黄圆顺从地叉开她那浑圆的玉腿,高高地抬起她那诱人的臀部,完完全全地将她那迷人的隐秘暴露在他面前,只等他进入的时候,他彻底垮了下来。 
  他从没有见过如此美艳的肉体,做梦都没有见过。黄圆那夺人魂魄、令人震惊、美仑美奂的肉体,使丁光明有生以来头一次在女人面前感到了自惭形秽。他气愤、怨恼、起急、发狠,但这一切都无济于事。眼见得温香在握,软玉满怀,却令他欲火中烧又无可奈何。他没有了招数,他服了,头一次领教了由女人的肉体所引发出来的恐惧。他绝望地照准她那丰满柔软的臀部咬了一口…… 
  月色下,黄圆那白嫩的肌肤发出脂玉般的光辉。他伸出手顺着她的身体摸上去,撩开她散乱的头发想看清她的脸,依旧是那种专注的神情。他刚一松手,那浓密的黑发又倾泻下来。他托起在她胸前晃荡不停的那对硕大的乳房揉搓着,令她又一次呻吟起来…… 
  “算了吧,”他拿开她的手,坐起来,长出了一口气,“看样子是不行了。” 
  他心里明白,他的身体比他的嘴巴诚实。面对黄圆的肉体,它吓得自始至终都不敢抬起头来看她一眼。 
  “你去把那瓶白酒拿过来,”他说,“还有炸花生米,就在外屋锅台上。” 
  黄圆迟愣了一下,滑下炕。白酒是不是他最后的春药? 
  她端着那盘花生米回到屋里时,见丁光明正站在炕上穿衣服。 
  “你也穿上吧。”他说。 
  她将衣服穿好,坐在他对面,忐忑不安地等待着。没有料到的场面,他似乎有理由说了不算。 
  “你不想再喝点儿?”他把酒杯推向她一边。 
  “我不喝了,”她又将酒杯推了回去,不安地望着他。“您喝吧。” 
  丁光明端起酒杯,兀自又吃又喝起来。 
  “你现在是不是在心里骂我呢,骂我是个畜牲!”他突然问。 
  “没……没有……”她惊讶地瞪大着眼睛,否认着。 
  “没啥,骂了就骂了,也是该骂。”他又喝了一口,“本来这事就不是人干的事,比畜牲还不如!”他停了一下,低下头,双手抱着脑袋,继续说道,“今儿咱们这事儿就算完了,我不会再提,我弄不了你,你太俊了,俊得吓人……说实在的,我以前从没有这样过……” 
  她木然地点了下头,她相信他的话是真的,她的心稍微踏实了一些,她期待地看着他,盼着他能快点儿把话题引入正途。 
  丁光明看出了她的心思,苦笑了一声,说,“招生表你带着呐吗?” 
  “带着呢。”黄圆赶紧从兜里掏出那张叠得齐齐整整的招生表递了过去。 
  他点着油灯,接过招生表看了一眼,把它平展展地放在炕上,然后回转身爬到炕头处,从放在那儿的一个小布包里掏出两枚直径像乒乓球大小的公章,又从窗台上取下印泥盒,把两枚公章依次放在里面蘸了一下。 
  “这两个章子,一个是党支部的,一个是大队的。”他念叨着,把公章压在那张招生表上。他使劲地按了一会儿,才把公章拿起来。油灯下,鲜红色的印记在那张雪白的招生表上显得格外醒目。那上面,还清晰地带着透上来的炕席花纹。 
  黄圆看着这一切,心里紧张得怦怦直跳,眼看到手的胜利,使她浑身上下都战栗着。   
  沉默的钟楼 37(3)   
  “是不是还得在这儿写上几句?”丁光明拿起招生表,指着其中一栏,问,“你带着钢笔吗?” 
  “有。”黄圆赶紧将笔递过去。 
  丁光明下炕走到地柜前,弓着身子趴在那里,黄圆赶紧端起油灯凑了过去。他写字的姿势有些特别,身子向一侧倾斜着,显得很吃力。他嘴里嘟囔着,一笔一划地写起来。 
  好一会儿他才写完。“你看行不?”他边说边拿起招生表,自己端详起来。 
  黄圆匆匆扫了一眼,字迹还算清楚,全是朴实无华的语言,一句顶一万句,拙劣的字迹像是更能体现贫下中农的本色。她觉得,那评语中的话语,比她自己写得还好。 
  “挺好的。”她感激地望着他,接过招生表,声音在颤抖。她紧紧地攥着那张招生表,像是怕它突然会从手中飞走似的。一时间,她竟不知到底是该赶紧把这张表格揣起来,还是就这样拿在手上好。毕竟这张纸对她太重要了!它意味着梦境中的大学生活、城市户口、稳定的收入、令人钦羡的工作、机遇、爱情、家庭……最重要的是,可以令刘震亚大吃一惊,让他看看他曾经鄙视和羞辱过的人,照样可以成为大学生。 
  沉默。 
  她抑制着自己恨不得立刻就想飞出屋去的冲动,静静地站在那里。胜利在握,她想善始善终。 
  “你走吧,”丁光明说,“从明儿起,你就别出工了,该准备什么自己就准备一下。” 
  她感到一阵释然,浑身轻松。“我走啦。”她说。 
  “快走吧。”他一仰脖子,将杯子里的酒全喝了进去。“我觉着我这会儿又行了似的。”他说着将杯子摔在地下,仰身躺了下去。 
  屋外,月白风清,是个想什么就能得到什么的夜晚。 
  黄圆来到村边的田野上,伸展双臂,尽情呼吸着这乡村之夜沁人心脾的清新空气。她周身的热血在沸腾,她感到特别兴奋。她想,这是她平生第一次自己设计、自己实施并获成功的胜利。一切都明码标价,双方都付出又都获取,公平交易,值了。是丁光明教会她该怎样和何时利用本能去获取,贫下中农再教育不用理论,没有循循善诱的说教,而是以身作则地邀请她,共同参加了一堂生动、难忘的实践课。这一课程的内容,立竿见影地使她改变了命运。 
  你得到了什么? 
  梦想得到的东西。 
  你失去了什么? 
  时代已经令你失去的东西。 
  你还想得到什么? 
  毕业文凭、工作职位、爱情、复仇的机会。 
  你今后打算怎么做? 
  时时处处努力。 
  此次送货上门的收获真不少。 
  回到宿舍,她打来一大桶水,脱光衣服一遍又一遍地擦洗起来。臀部生疼,她扭头一看,是一圈青紫色的牙印落在她那雪白的肌肤上,刺眼而又醒目。耻辱的印记,大小和那两枚公章差不多。肯定会褪下去的,她一边往那地方涂抹着药膏,一边安慰着自己。她担心的是,那同时印在她心中的耻辱印记,何时才能消褪下去。那一刻,她想起了你,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思念你。她觉得,能将她心中所有痛楚全部抹掉的人只有一个人,那便是你。   
  沉默的钟楼 38(1)   
  在你的记忆里,你觉得过去只有一件事你做得对不起母亲,每当想起这件事,你便感到愧疚万分。那是在你从连队出逃以后,辗转一个星期回到你的家乡,见到了正在那里改造的父母时发生的。 
  当时,你看到父母在农村的困窘生活,便将吴歌和黄方为你凑的钱都放在了家里。并对他们撒谎说,你这次回来不仅是探亲,也算是出差,还有为连里购买水泵的任务,所以在家里呆不了几天。你所以这样说,是担心连里会派人尾随而来抓你。 
  母亲赶紧找出父亲的一件皮大衣,非要拆洗一新后让你带走,说他们根本用不着。你同意带走这件皮大衣,但也劝母亲不用拆洗。因为当你看到这件皮大衣时,就已经打定主意将它卖掉了,你需要用它换取出逃在外的活命之资。 
  母亲没有听从你的劝阻,两天两夜没合眼,将那件皮大衣拆洗一新。当时正值暑伏天气,看着母亲戴着花镜,不停地擦着汗水,弓着身子在油灯前为你缝制大衣的样子,你心中痛苦万分,但又不敢再多说一句,生怕引起他们的疑心。 
  几天后,当你在北京东单的一家委托商行门前徘徊了许久,终于下定决心走进去,把那件皮大衣放在柜台上的时候,感到自己就像在犯罪一样。当你拿着卖掉大衣后得到的一百二十块钱走出那家店铺时,你哭了,止不住的泪水不停地流着,引得路人侧目而视。 
  出逃生活开始了,相对于吃饭而言,更为艰难和危险的是寻找住处。你有这样几种选择:火车站、长途汽车站、废弃的工棚和尚未竣工的房子,还有黄圆家。一天晚上,你甚至还去过一次她家,准确地说,是重施故伎,趴在她家对面的房顶上遥望过她家。当时,她家黑着灯,关着门,院子里荒芜杂乱,像是很久没有人住过的样子。你猜想她一定是在村里,好长时间没有回来过,你当时很想撬开房门在里面住上一宿,但最终还是没有那样做。你不想让黄圆知晓你的事情,她一人在那么一个穷乡僻壤插队已经很难了,你不愿意再让她为你担惊受怕。这一点,你在出逃之前曾嘱咐过黄方。你所希望的,只是能在不被她发现的前提下,远远地见她一面。那一夜,你就睡在了她家对面的房顶上。那是一个月白风清的夜晚,那一夜你被恶梦惊醒过来好几次,你梦见黄圆赤身裸体地向一处阴森恐怖的黑暗走去,任你怎样呼喊她都不回头。 
  一段时间里,你不停地变换住处,经常是在火车站和长途汽车站里,混在候车的人群中,抓空在长椅上睡一会儿。你基本上掌握了候车室保卫人员的查票规律,赶在这时你便到马路上去躲一会儿,洗漱问题也是在车站候车室的厕所里解决的。 
  眼看着兜里的钱在迅速减少,而你又无任何收入,想寻求黄方的支援,你又无法提供一个固定、可靠的通讯地址。无奈之下,你只得重操旧业,又干起了夜里捡破烂儿的行当。当你真正干上之后,才发现这活儿已是今非昔比了。一是夜间的治安看管要比以前严格得多。几年不见,城市的专政组织又多了一种新的品种——工人民兵。无论白天黑夜,无论在城市的哪一个角落,他们几乎无所不在。他们以革命的名义,用地痞流氓的方式,按照他们的好恶和标准,管理着城市的方方面面。有时,一个眼神、甚至仅仅是因为看着你不顺眼,就能将你扣押起来。二是经过多年来连续不断的革命,人们已经穷得再没有什么东西可扔了,铺天盖地的大字报时期又已经过去,废纸也在垃圾站里变得稀少起来。没别的办法,你只有依靠多跑路和格外的仔细,来发现哪怕是一丁点儿能够卖钱的东西。经常是你忙活一夜捡到的废品,才能够从收购站那里换取一毛多钱,刚够买两个烧饼充饥。那段时间里,你没有喝过一口热水,凉水就烧饼是你不变的套餐。 
  一天上午,你正在永定门火车站候车室里的长椅上睡觉时,赶上了突然检查,正在睡梦中的你被那里的保卫人员叫醒了。你睁眼一看,他们一共是三个人,其中还有一名警察。问答之间,你的北京口音引起那位警察的怀疑。他问你,家在哪里?从事什么职业?你回答,你在北京没有家,父母已下放农村,本人是插队知青,现在正准备回农村,没有车票是因为买不起,想蹭车回去。本来这是一套你预想过很多遍,近乎无懈可击的答词,但那位警察还是不走,他站在那里上下审视着你,最后说了句,跟我们走吧,到车站派出所去一趟。你刚要辩解,那位警察推了你一把,说,你什么也别说了,到里边再说去吧。 
  你佯装无奈地拿起提包,脸上露出顺从而又委曲的神情,跟在另外那两人的身后,朝候车室门口走去。 
  待你们来到站前广场时,见那里人群熙攘,进站、出站和等候在那里的乘客乱成一团。你感到时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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