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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的钟楼-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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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过天晴,湛蓝色的天空上絮云朵朵,四下里是一片成熟的秋色。你们沿着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向前走着,两边一望无际的田野上,时而显出一抹嫩绿,时而又泛起一片金黄,飒飒秋风吹得大豆摇铃,苞米叶子刷啦啦地发响。在你们的正前方是一片峰峦叠嶂的群山,山坡上,自顶至麓都长着籁籁作响的山楂树棵子,风儿一吹,可以看到掩映其间的一颗颗溜圆通红的山楂果。你俩手拉着手默默地走着,脚下那条小路把你们引进了一道绿色的山谷。 
  山谷里寂静、深邃,偶或远处还传来几声鸟鸣。山谷中间缓缓地流淌着一条暗绿色的河,不宽,但看上去很深。顺着河道上游望过去,一团薄雾正在升腾而起,阵阵湿润的轻风迎面拂来。 
  “还要去哪儿?”她问。 
  “不知道。”你停住脚步,望着远方。 
  “迪克,你干嘛要这样?”吴歌转过身来,拉着你的双手,深情地望着你。“你以为我会不放你走吗?不会的,你太小看我了……”她那长长的睫毛扑闪着,美丽的双眸里含着晶莹的泪水。 
  你没有回答。你抽出双手,靠在一颗树干上坐下来,点着烟,吐出个浓浓的烟圈,注视着它忽悠上飘,直至散开、消失。 
  “你难道真的就想与我从此分手?”她走过来摇撼着你的肩膀。“我不相信你会这样做,我知道,你在心里是喜欢我的,你爱我!是不是这样?”她说着,一头扎进了你的怀里。“我一定会去北京的,你等着我。” 
  你感到心底一阵悸动。“我等着你。”你伏在她的耳际轻轻地吻了一下。 
  她笑了。瞬间,平素她那灿烂的笑容又回到了她的脸上。她指着不远处的一片野花问你,“知道那些花都叫什么名字吗?” 
  你摇摇头。 
  “我来给你当一次老师吧,”她说,“那金黄色的叫矢车菊,淡黄色的叫蒲公英,粉红色的叫五味子,白色的是百合,野百合……” 
  “谢谢老师。” 
  “怎么谢我呀?” 
  “老师您说。” 
  “去摘一束花来献给我,要野百合。” 
  你起身跑过去,将一支在风中轻轻摇曳的花朵摘了回来。那是一只含苞待放的百合,花瓣上有着一层霜似的、还没有触碰过的洁白。 
  “送给您,吴老师!”你做了个滑稽的动作,将鲜花献给吴歌。 
  吴歌腾地一下子跳了起来,攀住你的臂膀,亲吻了你一下。 
  “谢谢你!”她高兴地大声笑了起来。 
  “我们哪会儿走?”你问。 
  “不着急,回去的路我认识。”吴歌说。 
  “那你今天要旷课了。” 
  吴歌没有说话,而是独自走到河边向远处望着,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太阳升起来了,万道霞光射进山谷。吴歌身在团团雾霭的围绕中,一片逆光之下,优美的身材宛如一幅剪影。 
  “你站在那里真美!”你由衷地赞叹道。 
  吴歌转过身来,怔怔地望着你,突然跑到你面前,说道,“我躺下更美……” 
  “别胡说!” 
  “我没有胡说,是真的……” 
  …… 
  你们赤裸着身体在水中拥抱着,明晃晃的阳光从漾着微波的河面上反射过来,刺得你们闭上了眼。水在你们的胸前晃荡,鱼儿在不停地啄着你们的身体,你们沉醉在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战粟之中…… 
  黄昏时分的天际边,夕阳像一块灼热的红炭在熊熊燃烧,给山谷沐浴上一片火红。那条暗绿色的河流,载着溶解在水里的夕阳缓缓向山外流去,给寂静的山谷里留下一片汩汩的水声。 
  一天时间,你数次进入到她的身体,你们尽情地释放着青春活力,沉浸在无限美妙的生之欢愉里。此时,吴歌依偎在你的怀里,轻轻地抚摸着你的身体,嘴中呢喃着,“真好……” 
  你们燃起篝火,罐头盒里的水煮鱼散发着阵阵诱人的清香。在这山谷之中的定情晚餐上,你将母亲给你的钻戒戴在了吴歌的手上。   
  沉默的钟楼 55(3)   
  半夜,你们熄灭了篝火,沿着来时的小路向车站走去。快要走出山谷的时候,你们不约而同地停下来回头望着。远处,一轮金黄色的满月正从山峰的一个缺口处慢慢地爬上山顶,你们停在那里看了许久。你知道自己今生也不会忘记这个定情的山谷,定情的月亮。你从吴歌的目光中读到了同样的记忆。   
  沉默的钟楼 56(1)   
  黄方的这个夏天是在忙碌和愉快中度过的。在他看来,回京后的生活如同在他头上映照着一片万紫千红的彩云,到处都是祥兆,到处都是笑脸,吃喝玩乐,花销不愁,他前所未有地认识到了钱的重要和美妙,他打心眼里感激为他留下了一大笔钱财的父亲。正是因为有了这笔钱财,他才可以不用像其他知青那样,回城后天天往街道办事处去跑工作,而是悠闲地呆在家里,寻伺机会,花天酒地,过着在监狱中无数次梦想过的生活。 
  他找来建筑队翻盖了房屋,将家中装饰一新,暖气、地板、门窗、院落,全部按照他的意思进行了装修,豪华的浴室和宽大的双人浴盆,令黄圆都感到有些过份了。 
  “你简直有点儿烧包了,”黄圆说他,“坐吃山空的道理你懂不懂?你应该去工作,像我一样,像其他知青们一样。” 
  黄圆已经大学毕业,如愿以偿地在一所中学里做外语教师。 
  “这算不了什么,”黄方说,“我就是为了让咱俩生活的舒适些,钱是王八蛋,花了再赚。我才不会去干那份每月只能挣三、四十块钱的工作呢,我已经想好了,我要去做生意,挣大钱。你以为我一天到晚只是闲呆着呐,我在寻找机会,看准了我会立即动手的。” 
  “你也不小了,该找个女朋友了。”黄圆说,“合适的话就结婚,也许有个妻子管着,你就会好多了。” 
  “姐,我可不缺女人。”黄方说,“实话跟你说吧,我已经有儿子了,是我在兵团时和小兴安岭的一个女人生的,都快五岁了。” 
  “你已经有了儿子!”黄圆惊讶地问道,“和一个山里的女人,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 
  “没怎么回事,”黄方掏出相片递给黄圆,“看看吧,这就是我儿子,那女人叫翠翠,长得不错,是不是跟你有一比。” 
  黄圆接过照片仔细端详着。“这孩子还真是有点像你……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对这孩子,还有那个山里女人?” 
  “还没想过,就让他们先在山里呆着吧,我现在没工夫想这事。” 
  “黄方,我现在都有点儿不认识你了,你怎么变成了这样?” 
  “变坏了吧?其实你不如直接说我变坏了。”黄方仰身靠在屋中间新买的牛皮沙发上,点了支烟。“你不知道,从小我就不是个好孩子,只不过现在更坏了,你就放开了想吧,我肯定比你想像的还要坏。回北京头一天我就和一个女孩勾搭上了,不过我没干她,她倒是挺想,我没同意,我不喜欢在公园里干那种事……” 
  “黄方!”黄圆打断了他的话,“我不允许你这样跟我说话。” 
  “这有什么?要是你还知道我杀过人,是不是马上还要把我从这家里赶出去?” 
  “你杀过人?” 
  “一点不错,杀过一个,不过他不是好人,确实该杀,我不杀他共产党也得杀他。”黄方轻描淡写地说,“根本就没他妈什么工伤事故,我是成心想轧死他的。”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原因可多了……他把迪克关起来严刑拷打,诬陷他害死了连里的种马,那酷刑跟渣滓洞、白公馆似的。后来把我也关了起来,说我为苏修特务放信号弹……当然,直接原因是那个人看了他不该看的东西……就是你寄给迪克的那封信,他把那封信扣下了,刚好被我看见。” 
  黄圆的脸顿时绯红起来。迟了一会儿,她问道,“那后来呢?” 
  “没什么后来,我把那信烧了。” 
  “你没给迪克看?” 
  “没有。” 
  “你看了?” 
  沉默。 
  “迪克他……现在还没有女朋友吧?” 
  “可能没有……我也不太清楚。”黄方记得这已经是她第三次向他问起这个问题了。 
  “你们经常在一起谈起我吗?” 
  “那当然,经常谈起你。”黄方想起了吴歌,他不愿伤姐姐的心。“迪克他常夸你漂亮,说你漂亮得令人眼晕,令人不敢接近。” 
  “黄方,姐可以明白地告诉你,我一直在等待着迪克,我想同他结婚。” 
  “这我知道,你那信上讲了。” 
  “但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一直没有对我有过这样的表示,不光是那一封信,在别的信中我也流露过相同的意思,但他怎么就像看不懂似的,像是一直在回避我。”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能说他是个好人,别的我帮不上忙。反正他也快回来了,你们有的是谈情说爱的时间……不过有些事我是非管不可,比如说当年欺负咱们的刘震亚、黑大头之类。” 
  “黄方,你别这样。”黄圆没有想到这些事他都知道,他都记得。“这么多年过去,这些事我早已经淡漠了,他们都是坏人这一点不假,但咱家都是老实人,听我的,别那么睚眦必报。” 
  “怎么能说是睚眦必报呢?你跟他们完了我可没完,他们把你……” 
  “别再说了,”黄圆打断了他的话,“从今往后,我不许你再提这件事了。你是不是还准备再干那种把人轧死的蠢事?” 
  “不会的,姐,你放心吧,如果再干的话,我怎么着也得干得比那件事再让人难受一点儿,漂亮一点儿。” 
  她看着黄方一挥手的那个动作,特像当年父亲做鸡食时用斧头砸骨头的那个姿势。   
  沉默的钟楼 56(2)   
  要说黄方整日里在家就是闲呆着,那也冤枉了他,只要能起来,他总是喜欢在拂晓时分去“鬼市”看一看。说起来,他知道北京这地界早晚天黑的时候还有“鬼市”这回事,不过几个月的时间,但他却被这里的新奇、刺激和黑暗迷住了。在这里转悠买不买东西倒在其次,他就是喜欢这里的气氛,蒙对蒙,坑对坑,没有实话,但在有时却真有好玩意儿,能让你在开眼、长学问的同时没准还占个大便宜。在这里,你把我蒙了、坑了,那叫本事,绝没有去找后账的事,等哪天我再把你蒙了、坑了,那才叫道行。在这里,道行大的人带着眼来,傻×带着钱来,令黄方炫耀不已的是,自从趟进此道至今,他还一回傻×没当过,买回来的货色让行家过眼都说,值。 
  黄方是被一个叫老西子的人带进此道的。他们相识是一个很偶然的机会,黄方听别人叫他老西子,但并不知道他的真实姓名。这家伙四十开外,满口的生意经。他说他倒腾服装只是装点一下门面,就是个摆设,真正赚钱是在倒腾这些东西上。黄方开始不信,在跟着他跑了几趟之后,发现这家伙无论是买还是卖,赚头都在千元之上,弄好了还会赚更多。就那么轻松地聊着、侃着,连坑带蒙,身不动膀不摇地就把钱给赚了,确实令他动了心思,并跟着老西子学了起来。为此,他还隔三差五地求教你的父亲和章教授。也邪了,有关这方面的书籍黄方看起来特入脑子,简直是过目不忘。 
  这天拂晓,黄方又早早地起身,赶到了他几天来总去的一个鬼市。马路上,路灯还亮着,路面上结着一层薄薄的白霜。鬼市设在一座临近水旁的街心公园里,当他赶到时那里已经有不少人了。但见草坪上、甬道间、角亭内,人影幢幢。这里没有人喧哗,没有一般集市上的高声叫卖和讨价还价,人们仨一群俩一伙地聚在一起,喁喁交谈着,或交流着这一行当近来的信息,或品看着对方的货色。尽管大家都明白,干这一行的成交率极低,但此道一年不开张,开张吃一年的巨额利润,和确有因销脏而偶遇的奇珍异宝,依然诱惑着人们乐此不疲。 
  黄方饶有兴趣地在各个摊位前转来转去,他并不着急买,只是看,经验告诉他,只有在快散市的时候才比较容易成交。天色渐渐放亮,清洁工人和三三两两前来晨练的人们开始进到公园里,鬼市的人们逐渐散去。这时,黄方来到了一处摊位前,拿起了一个玉石四面人看着。 
  “老哥,你喜欢这玩意儿?”摊主问。 
  “就是看着好玩儿。”黄方道。 
  “那就拿走玩儿去,反正这儿也快散了,您看着给个价儿就行。” 
  “五块。” 
  “您该干嘛您干嘛去,”摊主一把将玉石从黄方手中夺过去,气哼哼地说,“我这玩意少了两千甭谈。” 
  “别急呀您,老哥,我说这话您可能不爱听,但您还得听着,我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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