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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国人众坚决要求离开小田原城,不让离开他们就闹着要回去,事情闹的非常大以至于差点发生哗变,最后还是北条氏康凭借崇高的威望出面暂时安抚住哗变的武士,可事情终究是发生过总不能装作没有这事糊弄过去,相模伊豆出身的国人众也是心有戚戚焉。
相模国只剩下一座小田原城孤悬于外。距离伊豆国最近的通道就是走海上运输,只是随着足利义时迁居城入江户城以来,上総足利家在相模湾的水军数量立刻呈几何速度增长,房総半岛的水军众、武藏国的水军众二话不说就归附上総足利家,得知自家水军背主而逃的消息,差点没把里见义弘给活活气死。
水军众的增长以及江户城附近修建港口,兴建船坞没日没夜的赶工制作一艘艘关船、安宅船,才几个月的功夫就把关东各地船匠备置的造船木材搜罗一空。勉强造出百十多艘新船加上新附的水军众,很快就凑集成两百余条船只成为关东天字一号水军。
北条家的相模水军打不过人家,无法保护航路就没办法给小田原城传递情报和物资,时日一久小田原城就成为与世隔绝的“人工荒漠”,相当于离群索居的动物很快会被天敌盯上并轻易杀死,而小田原城里的北条氏也差不多就是这个情况。
四面皆敌毫无退路是北条家面临的巨大危机,这可要比十五年前的河越夜战更加危险。即使上総足利家没有拿出狮子搏兔全力一击的架势,就这么一点点用城砦推进便把北条氏康逼迫的束手无策,最得力的左膀右臂北条纲成沦为俘虏,其子北条氏繁无论从天赋还是实力都要略逊于北条纲成。这就已经断绝北条家打一场漂亮反击战的可能性。
在这么恶劣的情况下,北条氏政决定派出北条幻庵担任使者前往江户城,亲自面见向足利义时表示愿意开城请降,这次的外交行动不同于这几个月反复提及的“求和”,哪怕是城下之盟也不是足利义时想要的结果,而这次恰恰是真的要向足利义时“乞降”。
面对北条幻庵的苦苦哀求,足利义时风轻云淡的回答道:“立即开城降服,解除军役只准许保留三千兵丁,余会依照原来的条件给予北条氏伊豆一国安堵状,相模国的归属权就不谈了,小田原城必须让出来,余不希望这么一座坚城依然保留在北条家的手中。”
北条幻庵气的胡子翘起来,哆哆嗦嗦地说道:“这……这不可以!我家主公再三嘱咐一定要保留下小田原城,这是我相模北条氏几代人辛苦经营的领地呀!”
足利义时冷笑道:“原来北条相模守一直恋着小田原城呀!那好吧,余成全他的请求,小田原城一城安堵,伊豆国减封掉便是。”
“……公方殿下何苦死死相逼呢!我北条氏可是真心要降服的呀!”北条幻庵双手合十满面愁苦地说道:“求公方殿下给我北条家留下一条生路,从今往后我等将永远忠诚于公方殿下,若违誓言愿被神佛降下惩罚诛灭之!”
足利义时对他的表态置之一笑,所谓誓言当时立誓肯定是字字真言,他的子孙后代背叛或许也是意志坚定。依靠誓书起请文寄进寺院神社这种方式统治是脆弱的,谁也不能保证这种纯粹靠血脉亲缘支撑的体系能坚持多久便会崩塌。
就比方说室町幕府落得如此惨境就和制度不健全有着极大的关系,足利尊氏搞出的那套一门谱代利用管领、守护的支配体系已经被证明是失败的产物,足利义时用另一套制度正逐步完善新的体系,在这个体系里公方拥有绝对的军事实力以及土地的优势。
“忠勇之心可嘉……也确实不能让世人觉得余太小气,这样吧!给你们北条家两个选择,东相模半国安堵居城为玉绳城。或者伊豆一国居城韭山城,根据两者的选择余会给予北条家一个进取的任务,东相模半国则进去甲斐郡内小山田氏,伊豆一国则进取骏河一国。”
“没有更好的选择吗?”北条幻庵愁眉苦脸急的直挠头,这两条选择他都不敢随意接下来,任何一条接不好就把他们北条家给坑进去。他又不傻当然看的出足利义时要用他们来对付百足之虫的武田家。
“转封离开这里,去关东下野国、常陆国也可以,十万石格随便你们挑选都可以,只是立不到功劳你们一定不会甘心的吧!”足利义时真想笑出声来,这北条家的思想依然停留在战国大名的思维,十万石格在前几年足以做首席家老。
只是最近几年扩张的速度太快,让这个标准不断的提高到十万石才有资格做谱代家老。而在新参谱代众里也是出类拔萃的有力武家,比如常陆佐竹氏减封之后依然有十五万石以上,足以担当谱代家老,减封前的宇都宫氏、那须氏也都是十万石格,减封以后就降为七万石上下的新参谱代重臣。
“这……”北条幻庵冥思苦想许久依然苦无对策,最后硬着头皮说道:“贫僧还要考虑考虑,过些日子再给公方殿下准确答复吧!”
……
正月十五日天气晴朗阳光明媚,接连几天的好天气让道路上的积雪溶化许多。这一日天刚放亮就有一支庞大的队伍出现在镰仓的土地上,镰仓位于三浦半岛的西部又名武士之都,镰仓两个字就足以代表武士的所有含义,武家方兴未艾之时几度于此地见证一出出悲喜交加的戏剧。
它代表着镰仓幕府百年的荣光和无尽荣华,也代表着无数人头滚滚的武士用鲜血铸就功勋,源赖朝一脉嫡流灭绝于此,北条得宗家一脉灭绝于此。新田家最后的希望在镰仓公方足利基氏手中掐灭,这座古老的城市已经不需要用过多的华丽辞藻来形容。
策马行走在古都镰仓的街道上有着一股别样的感受,幽幽古树参天起宁静的古城四处散发着祥和的气息,经过化粧坂进入城市的中心区域。四处可见大大小小的寺院散步于期间,听着古寺里悠扬的钟声与时而传来的早课诵经之声,让人感受不到这座城市当年是那样的野蛮残暴。
就职典礼设在镰仓府东侧小町大路上的鹤冈八幡宫,几天前来到鹤冈八幡宫游览的时候发现眼前的风物完全是近世风格,可以很清楚的发觉八幡宫里的许多设施大多都是新造之物,让满怀崇敬之心的足利义时大失所望。
经过八幡宫権别当的解释,他才得知这座古都曾在三十五年前遭遇一场兵火侵袭,这场名为鹤冈八幡宫之战或者大永镰仓合战的战事给镰仓造成巨大的破坏,这场合战的双方分别是北条氏纲与里见义丰,双方就房総半岛扩张的重大矛盾,以及北条氏纲联合古河公方足利高基,对抗小弓公方足利义明而引发的一场突袭战。
里见氏就带着房総水军突袭镰仓府,连绵的兵火把半个镰仓都笼罩进去,不知有多少古寺名刹的伽蓝在这场合战里被烧失,由北条氏纲筹资重新修复破损的镰仓,才给这个破败的城市以重新焕发生机的机会。
更有趣的是双方打完合战就修复鹤冈八幡宫的资格还曾激烈争执过,最后依旧是北条氏纲近水楼台先得月把这机会给捞回来,身为鹤冈八幡宫别当的足利义明也因此威望大失,只好跟随里见义丰长着脸撤回房総半岛。
第531章镰仓就任礼
卯时刚过,宁静的镰仓突然喧嚣起来,来自半个本州岛的各地武家纷纷赶到鹤冈八幡宫外,企图一睹关东公方的就职典礼,可惜是上総足利家的准备完善,上万军势进入镰仓五口把守重要关隘,想进来浑水摸鱼就得先从这些顶盔掼甲的武士面前走一遭。
没过多久一支方针严谨的骑马军团缓缓进入镰仓,担任先锋的是两千赤甲骑马队,接着是两千黑甲骑马队,两千黄甲骑马队,两千青甲骑马队,两千白甲骑马队,加起来上万精骑身披一身特制的胸甲,昂首阔步的踏着整齐的步伐进入镰仓,给前来围观的近十万人极大的精神震撼。
黑压压的人群里就有许多前来围观的浪人,他们看到这统一制式的骑马武士,立即惊呼道:“一万骑兵!这也是五色备吗?真的好强大呀!”
北条家有五色备共计万人,上総足利家也有五色备共计万骑,此前北条家一共三千余骑马队堪称关东最强,而整个关东八国所有武家的骑马武士加在一起,或许能和上総足利家比比谁的骑马队更多,这个差距还是非常大的。
“没想到上総足利家竟然这么强大!简直不可思议!”一些大商屋派来的商人也在思考是否应该在江户城设置一个分号,更有来自各地的探子使者偷偷摸摸的记下所见的每一个片段,或许在不久的将来会以文书的形式呈现在天下各路大名的案头。
这次登位仪式更像足利义时的个人武力炫耀,一万名骑马武士耀武扬威不可一世,两千铁炮队装备没有火绳的新式燧发火枪昂首阔步而来。手持盾牌锤杖的重装军团。常规的三间枪军团鱼贯而入。光进入镰仓的武装力量就多达三万人之多,整个鹤冈八幡宫里里外外被包围的严严实实,那可真是连一支昆虫都难以飞跃过去。
就任关东公方的典礼仪式繁杂而冗长,身穿黑色朝服的足利义时在礼官的引导下步入太鼓桥,这桥以朱漆涂抹象征因而也被称作赤桥,镰仓时代北条得宗家支族极乐寺流就在这赤桥旁设有屋敷,因此这一支北条氏也被称作赤桥氏。
这个赤桥流北条氏曾经涌现过两代镰仓执权,分别是赤桥流初祖镰仓幕府六代执权北条长时。以及镰仓幕府末代执权北条守时,这一支家族的政治地位仅次于北条得宗家,乃是整个北条家地位最高的家族,足利尊氏的夫人赤桥登子就是北条守时的嫡亲妹妹,只跟随足利尊氏毁掉镰仓幕府而避讳改称赤桥氏而已。
太鼓桥下是一大片荷花池,这荷花池还有个好听的名字叫源平地,所谓源平地就是北条政子担当“尼御台”时代,开挖的两个巨大荷花池分别叫源氏地与平氏地,源氏地有三个人工岛平氏地有四座人工岛,据说是象征人从出生到死亡的所有过程。
经过太鼓桥进入鹤冈八幡宫的核心区域。前面是六十一个台阶的大石段,台阶下的舞殿相传就是当年源赖朝捉住静御前。并要求她在这舞殿前跳起白拍子舞,至今还有人传唱着那让人哀伤的歌谣。
“我深切地眷恋着,与我在吉野山白雪上留下足迹,尔后分别飘零前往奥州的那个人啊!阿静呀阿静,你就像文织用的那麻线球,缠绕着麻线般旋转着人生,如果现在也像当初那样该有多好……”
足利义时站在舞殿前稍作停顿便摇头一笑,明明自己的心肠坚硬如铁石可还是对近四百年的传奇故事还能让他感怀颇深,这个时候鹤冈八幡宫内外都被身穿直垂礼服的武士紧紧围住,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缺乏最重要的游览气氛。
穿过桜门进去拝殿,在小广场上有一株枝繁叶茂的银杏树,这棵银杏树就是当年八幡宫别当源公晓伏杀源実朝的那棵大银杏,就在这棵大树下上演一出侄子刺杀叔叔的闹剧,直接导致河内源氏嫡流彻底断绝,至于北条政子在其中充当怎样的角色依然是个未知数。
登位典礼就在这拝殿里举行,小广场里涌入数百名身穿华丽直垂的武士,睁大眼睛巴望着能一睹关东公方登基的仪式,广场外五百名身材最高最勇猛的武士站在参道两侧作为御警固众,不过片刻钟鼓敲响仪式开始。
足利义时在礼官的引导下缓缓走入八幡宫正殿,所过之处武士一一俯身拜下,人群里不时传来“公方殿样”、“御所样”的尊称,神乐也在此刻悄然奏响,身穿黑色朝服近卫前久手持笏板站在廊下等候他的到来,近卫前久贵为従一位关白左大臣,他是代表朝廷而来的最高使者,充分表明朝廷对足利义时登位的高度支持,这次也是他亲自担任关东公方登位典礼。
这本不合规矩,本来应该由鹤冈八幡宫别当主持足利义时的登基仪式,鹤冈八幡宫别当历来由关东公方一脉的嫡流来担任,几代镰仓公方都曾担任鹤冈八幡宫别当,上一任别当就是小弓公方足利义明,随着他败退房総半岛又迅速战死在国府台以后,别当之位就一直空悬着无人接替。
北条氏纲到是曾想担任権别当,可惜这算盘还没来得及打出来,就撞上今川家的花仓之乱把北条家整个坑进去,北条氏纲郁郁而终其子北条氏康也就没打过这个谱,现任権别当是鹤冈八幡宫的社家,地位不高在关东武家更是素无威望,根本不够资格主持关东公方登位仪式。
整个登位仪式繁复而冗长,在神乐的伴奏中几名神官念起河内源氏栋梁家的家系,从源平说到镰仓最后一直说到上総足利家以及足利义时本人,算得上为他的出身做一次完整的正名,这个仪式里还夹杂着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