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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田的大规模开发以及越后农民集体南下武藏国,使得越后国中出现用工荒以及短期内的人口短缺现象,五年之中在越后平野累计开发出五万町步新田。大量的圩田修造和稀少的农业人口使农耕效率大幅降低。
而这几年人口降低缺少足够的农民耕种土地,近二十万町步的耕地折算过来就是两百万反土地,再除以越后总人口平均每个人需要负担耕作四反农田,这个数字乍看起来不算多,四反农田折算成亩也才六亩地而已。
可是若考虑到越后国中依然有七八万职业町民。再刨除老弱妇孺只能算作半个劳动力的特殊情况,整个越后的壮劳力尚不足十八万人,每个人所要复旦那的耕作面积就超过十一反,折算为十六亩五分耕地。
这个数字是非常惊人的,即使拥有足够耕作的畜力牛马,每个人负责那么大一块土地也不可避免的出现忙不过来的现象,家中的男人忙不过来就只有让老弱妇孺搭把手,农忙的时候经常是每天起早贪黑连轴转,天没亮开始忙一直忙到天黑了才睡觉。
再怎么忙也无法改变每反粮食产量大幅降低的事实,原本稻麦轮作和精耕细作的模式,可以保证每反粮食产量稳定在三石到四石之间,而现在的情况是平均粮食产量逐渐走低,低到每反土地粮食净收益不足一石五斗,许多农民累的不行干脆就放弃稻麦轮作,秋后要么种上大豆蔬菜,要么就干脆休耕养地。
农民正在学习怎样分配自己的劳动时间,像几年前那样拼命劳作的村子越来越少,生产效率降低粮食产量降低都不重要,摆脱贫困让人们过上好生活才是最重要的,走街窜巷的猿乐艺能之士编纂传唱赞颂英明的关东公方的童谣。
湍湍流淌的利根川上一支沿河而上的船队里,几名奉行官坐在一起低声交谈着,作为巡河官他们负责检查河川附近的堤防设施,这是个只用检查无须负担其他责任的临时差遣,所以几个奉行官显得非常放松。
年轻的奉行土屋彦三郎显得非常兴奋,手舞足蹈道:“关东纷乱百年该到终焉之时,公方殿下以出类拔萃的文治武功治理东国,或许我们将迎来数百年不遇的太平盛世吧!我们可算是能过上安宁的生活了”
他的同伴忽然笑道:“彦三郎还知道太平盛世,只是你见过太平盛世吗?不要只想着学明国的词语而不明词意,这也叫太平盛世?”
“凭什么不能是太平盛世,关东一统的几年里风调雨顺万物更新,关东承平人心安定正是我等奉行众大展宏图的机会,这不是太平盛世那什么时候才是?”土屋彦次郎据理力争,引来一阵哄笑声。
“你这可就错了,太平盛世不是过几年好年景,那可是天下安定无祸乱的时代,最少也要二三十年的安定才能算太平盛世吧!今日关东的安宁乐土的盛世景象,又何尝不是昔日畿内太平盛世的模样,天下那么大可不是只有关东公方一个有力武家。”
“公方殿下的位置很尴尬。”
“幕府将军殿很忌惮公方殿下呀!要我看关东公方八成也是很难受。所以才跑到陆奥那鸟不拉屎的地方一呆就是四五年不动弹,以我看来这就是退让的意思。”
那年轻奉行土屋彦三郎不服气的还欲申辩,发觉几个奉行官的表情越发的诡异。其中一人眼眸里露出诡诈之色:“说的有道理,幕府将军殿掌握幕府大义且对关东公方有知遇之恩。幕府将军殿让关东公方往东他就绝对不敢往西,说到底他的家格终究的抬上来的嘛!嘿嘿嘿……”
这群奉行官是来自关东八国的新参众,对关东将军府的忠诚远不如越后武士那么稳固,背着外人对足利义时的品头论足也难免会出现逾矩的言辞,偶尔还有年轻人炫耀自己的得知的最新消息,其言语表现无不是摆出一副我很了解足利义时,很清楚关东公方处境的姿态。自古就有吹牛装专家的这类人,但这群人并非这么简单。
“嘘!这话可是禁忌,咱们说说可以千万别传出去啊!”
“知道啦,不用摆出一副害怕的样子。物见奉行那帮神神秘秘的人我也认识几个,不过是群故弄玄虚的跳梁小丑而已,别听市井里传说的那些玄邪之词,我才不相信他们能发现我们说什么呢!这艘快舟连同我等和艄公水夫一共二十六人,全是根底清楚的人还怕他们能知道什么嘛?”
“哈哈哈……我觉得也不可相信呀!我等借着巡河官的临时差事每旬聚会一次。一连几年还不是没有被任何人发现呀!”
“连咱们的行踪都没发觉,想必也不会知道我等出卖关东将军府重要情报的事情吧!织田弹正忠的慷慨可比吝啬的关东公方强很多啊!”
“一条政令默记下来传到尾张就是一笔丰厚的报酬,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能捞到一贯文的赏钱,重要点的情报少则几十贯文多的数百贯文,干一份中级奉行人的职务能赚两份赏钱。收益赶得上御连判众的那几位高官,这真是爽的很啊!”
高胖富态的奉行官似乎是他们的头领,摸着小拇指上的玉扳指淡淡的笑道:“钱对我等非常重要,如果没有钱我等就没有享受华服美食的机会,如果没有钱就不可能比那些紧紧巴巴的同僚过的还要好,没有钱的日子我们已经受够了,我们要做京都的人上人就像关东公方那样!”
另一个瘦削的武士冷着脸说道:“我等的主家不是在佐渡岛上过着苦日子就是已经命丧黄泉,说起来也无须为背叛关东公方感到歉疚,而且关东将军府里有太多像我等这样主家被灭亡的武士,偷偷摸摸的做这棵参天大树下的害虫。”
“哈哈!害虫是个好名字!”
他们自以为自己的掩藏隐秘无比,可是他们就不明白这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这群武士正说笑间浑然没发觉舱门被悄然推开,几个老实巴交的水夫忽然闯进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擒住舱内奉行,就在他们被吓蒙的机会就看见弓腰驼背的艄公缓缓走进来。
“你们不仅是参天大树下的害虫,还是一群勇气可嘉的臭虫,你们身上散发着腐烂臭味几百里外都能闻到……”那艄公凑到那高胖富态的奉行官身旁仔细嗅着,似乎真有闻到一股难掩的恶臭,塌腰缩身像只灵活的猴子捂住鼻子一溜烟的躲开。
“真是臭不可闻!我一路跟着这股臭味果然逮到几只小臭虫。”
那个高胖富态的奉行官被讽刺的浑身发抖,寒声说道:“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你们知道我们是谁吗?假扮水夫擅闯巡河官的快船是大罪,识相的离开放开我们速速退下,我就当这一切从没发生过。”
这艄公围着几个奉行绕一圈,在那高胖奉行官的面前站定,佝偻的身躯完全舒展发出一阵咯吱咯吱的声音,变成一个年轻的武士的强壮身躯,目视他冷笑道:“你应该猜到了吧?玄邪的物见众装神弄鬼的忍者,不就是在说我本人吗?”
“你是……”
艄公轻轻揭掉脸上的伪装,露出年轻的面容:“记住我的名字。服部半藏。”
……
江户城练马町据说曾是一个马场而得名,这里处在江户城下町的最边缘作为普通居民区作用,关东将军府搭建的架构非常庞大。并非是以传统的城下町按部就班平铺直叙的建造方式,而是在江户城附近的几处地点设置相关的商业设施。
然后建立配套的生活设置。并修建宽阔的街道再其中构建一个个卫星城市,练马町里安置大约两万户居民生活非常平静,城下外主要道口附近设置的驻军,城下町内由地下人之中的有力者组成的同心警固众足以确保他们的安全。
练月山观音寺是座真言宗丰山派寺院,始建于永享五年后经历享德之乱兵火侵袭而烧失伽蓝,直到永禄五年由上杉谦信从大和国丰山派总本山长谷寺请来专誉大师担任寺内住持,再次中兴这座百年古刹。
寺内御影堂、钟楼、五重塔等设置齐全。还设置三座分院分别为观音院以供奉十一面观音本尊,爱染院内供奉爱染明王本尊,设置毘沙门院内供奉毘沙门天王,上杉谦信闲暇时喜欢离开江户城到此地静修。
住持专誉大师也是位志趣高雅的学问僧。凭借上杉谦信的巨大影响力,让这座清静素雅的观音寺香火越发的旺盛,前来观光礼佛的游客信众络绎不绝,专誉也因此得到江户城中诸多武家的礼遇,还曾被今川如意院请到御所里讲解《大楽金剛不空真実三摩耶経》。
每个听过他讲经的信众都对妙语连珠之词赞叹不已。到今天已成为关东将军府中时常出入的坐上宾客,并与虎哉宗乙、朝山日乘、南光坊天海齐名的高僧,观音寺也因而成为江户城外比较有名的旅游景点。
观音寺觉心堂内有二人坐在廊下弈棋,这处院落在寺内角落里相对僻静安宁,偶有梵音阵阵飘然传来与廊上风铃叮咚声搭配着到让人有种相得益彰的和谐之感。这两人的来历非比寻常,其中一人是当朝従二位権大纳言今出川晴季,另一人则是正五位上佐渡守山本时幸入道道鬼。
今出川晴季持黑棋凝思片刻,落下一子说道:“道鬼殿可知今度奥州合战的收获几多,可否一鼓作气拿下羽奥之地。”
“要看公方殿下的意志来决定。”山本道鬼似乎对今出川晴季这一招落子早有所料,迅速的拿起白棋落下一子转眼间就让盘面上黑棋的优势全无,那条大龙还要时刻面对着首尾不能相顾的危险。
今出川晴季单手托腮陷入长考,好久才落下一子长出一口气道:“此话怎讲?”
“公方殿下若想图一时省时省力,下达一道羽奥安堵令着各路国人献上嫡子入质江户城即可平定奥州之乱,若想吞并羽奥两国就须得把陆中南部氏、羽后安东氏的羽翼彻底剪除,这两路国人盘踞奥州数百年盘根错节不下南陆奥的伊达氏,困兽犹斗何况面临危境的武士,年内想一举拿下这两家的目标是很难达成的。”山本道鬼捏着白棋轻轻落下道。
仿佛一把尖刀切在黑棋大龙的要害之处,仿佛手术刀似的精准拿捏让今出川晴季面色一苦随即陷入沉思,这次的长考时间非常久,大约半个时辰才看到今出川晴季落下一子,他还在努力挽救即将奔溃的大龙,落下这子后摇头苦笑道:“余这棋艺还是差的很多啊!”
山本道鬼轻声说:“贫僧对这弈棋之道生疏得很,这些年在近江国安闲着又重新拾起来,时常去妙云寺与快川绍喜禅师对弈,时日一久就把棋力慢慢磨练出来。”
“还是说刚才的话题……看起来还是第一种比较简单,公方殿下为何要选择第二种费时费力的方式呢?”
“试问亚相,若有人患病找医师治疗,得出速治与缓治这二法,不知亚相当如何选择?”山本道鬼落下又一子,稳稳的将黑棋的大龙的劣势,把这条大龙生生给捏成一条半死不活的小龙。
今出川晴季眼看局势大坏干脆投子认负,推开棋盘问道:“何谓速治?何谓缓治?愿闻其详。”
山本道鬼娓娓说道:“速治可开一副虎狼药连饮二三日便可压下病痛,表面看起来药到病除乃神医之术,实则病气毒火被虎狼药强行着依然囤积于体内。或许三五天又或许一年半载还会复发,待复发的时候病痛只会更痛苦。
缓治是相对于速治而言见效慢的方法,非是几剂汤药便可药到病除。须得医者望闻问切找房抓药悉心医治,偶尔还须得调整药方改换汤剂小心翼翼关注病情变化。待三两个月之后病气驱除便可自愈也。”
今出川晴季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看来公方殿下是打算以缓治之法处置羽奥两国的吧!”
“也不一定,或许公方殿下正在考虑两相结合的方式,毕竟奥州合战耗时长久投入巨大且又收益不高,连战四年早已师老兵疲无力再斗,部分军势出现不同程度的厌战情绪,应该找个机会打一场胜仗提振士气。而后挟大胜之势逼迫奥州国人降服比较好,毕竟京都那边不太安稳,此时此刻公方殿下也不宜在外出征。”山本道鬼递出一道饱含深意的眼神。
今出川晴季苦笑道:“说的也是啊!永禄六年我就是这么离开京都逃到江户城避难的,三好修理殿骄横跋扈目空一切。竟妄图干涉幕府公方殿下的家事安排,还对余这堂堂清华家当主提出人身威胁,简直不可理喻的狂妄。”
“当时的情况确实是三好修理殿过分了。”山本道鬼深知永禄六年京都骚动的内情,原来是永禄五年(1562年)四月初,三好义兴正室朝仓夫人因为长期患病又不幸感染疱疹而病死在胜龙寺城。
三好长庆再次向幕府将军足利义辉提出联姻要请。联姻的目标就是足利义辉的庶妹诗姬,这位足利诗姬正值十八岁的青葱年华,无论是年齿还身体健康方面都没有任何问题,三好家觉得自己提出这个要求合乎规矩,更可以促进幕府公方与管领代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