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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衣服没必要天天洗,惜玉是怕太脏的衣服会很难洗得干净,宁愿天天洗不怎么脏的,也不愿隔几天洗一次很脏的衣服。今天有些例外,惜玉坐在台阶上愣了许久,痴痴的看着自己的双手,犯了难。
萧舒靖的衣服被早被她用来裹伤时糟蹋光了,仅剩两套,其中一套还被老者治伤时划了几道口子。昨夜找来针线想将衣服缝起来,却不料那细细的绣花针不比宝剑好使,衣服没缝好不说,双手却被扎了好几针,十指连心。稍稍碰到就疼得紧。
原来什么样的生活都不简单,原本以为那种日出而做,日落而息的农家生活会很悠闲惬意,却不料事事都有各自的难处,不去亲身体会一遍,永远不知其中的艰辛。
就这半月多以来。光是洗衣做饭、采药熬汤就让她弄得手忙脚乱。忙着的时间总是比闲着的时间多出了无数倍。从清晨的第一缕光线开始低头忙碌,再抬头已经是深更半夜了,这样的生活,何来的悠闲和惬意?
贫家向往富家那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整天观花赏月无所事事的日子,向往女子那种妆成只是熏香坐的生活。却不知其中有多少明争暗斗,为达目的耍尽阴谋、使尽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只不过身在其中的人不愿说,外面的人不清楚罢了。
而朱门中的一些人却向往着与世无争的农家生活,可她们不知道。洗衣做饭会让她们白玉般的小手变得粗糙,扛着锄头下地干活,会让她们的芊芊玉臂变得如男子一般粗壮,手上也会磨出无数茧子。
几声咳嗽打断了惜玉的沉思,回身望去,崎岖的石阶上,舒靖一手提着衣摆正慢慢的走下来。江风肆掠。卷起他因消瘦而显得宽大的衣摆,以及身后披散的长发。整个人好似风中落叶,随时都有被吹走的可能。
“醒了?”惜玉脸上的笑意一闪即逝,见他走近便把一旁放在的鞋子舀走,往旁边挪了挪让出半截石阶来。
“嗯。”舒靖回的话更少,缓缓在她身边坐了下去,随着她的视线看向浩瀚的江面,半响后才说道:“醒来不见你,以为你走了,谁知出门就瞧见了你,我睡了很久么?”
“二十一天。”惜玉视线直直的落在江面,远处,一个个巨浪正在汹涌的翻滚,连带着脚下的江水也来来往往的拍打石阶,江水退下去,可以见到好几个石阶,升回来,淹没了她的脚背。
二十一天?舒靖闻言一怔,收回了落在江面的视线,侧头看向她白皙的脸,几缕散落的乱发随风翻飞着,微微上翘的睫毛也跟着轻轻颤动,袖子裤腿卷了一半,脚下还踩着他的衣衫。一阵暖意涌上心头,舒靖一时间百感交集,很多很多的话想说,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还有十天,如果江水还没淹没整座小岛的话,就会慢慢退潮了。”惜玉有些欣慰的笑了笑,至少已经过去二十一天了,江水还没能淹没到小屋。
只是世事难料,大自然的变化神鬼莫测,若是再来一次倾盆暴雨,江水必定会将小屋吞噬,唯剩下的就是屋后那片红杉林,整座岛上最高的地方。可十天太长,而淹没孤岛只是一朝一夕之间的事。
萧舒靖在笑,唇角那一点笑意扩散开去,点亮了一整张清瘦的脸,她没把自己弃在孤岛上,她没丢下自己独自逃生,就算是江水淹没整座小岛又如何,能陪她一起长眠于江底也是不错的结局,他奢求的,从来不多。
舒靖眼眶有些微微泛红,不知还能再说些什么,只好弯下身子去将她脚下的衣物拉过来,还没等他说出那句‘我来洗’的话,惜玉侧头看了过来,说道:“洗好了,风大,回去吧。”
“嗯!”舒靖答应的爽快,像极了听娘子话的好相公。殷勤地帮她将衣服拧干装进木桶中,提着桶子就要往回走,却忘了自己重伤初愈,刚站起来就扯动了心口刚愈合的伤,突如其来的痛楚险些让他站立不住。
“我来吧。”旁边的穿好鞋子的惜玉急忙将木桶接了过来,一手提着桶,一手搀着舒靖,慢慢的沿着石阶往上走去。
两个人的生活要轻松得多,做饭时会有人帮你添柴,不必再灶前灶后的两头跑;采药时再也不必急着赶回去熬药,回到暖和的屋中,药气早就填满了屋子的每一个角落,兴许是闻得久了,那苦涩的药气也不再那么刺鼻,反而闻出了一股药香。
那些深宅中人所羡慕的正是这种生活,涉足山水间,同行闹市中,不必去担忧明天该做什么的日子,而不是那种日日为生计奔波劳累的生活。
上天似乎也不是太绝情,连着晴了几天,没等到十日过去江水就慢慢的开始退了下去,去江边洗衣时要走的路愈来愈长,惜玉面上虽无喜色,心中却是极为开心的。
尽管说过无数次她洗衣时不必跟着,舒靖依旧是厚着脸皮,笑嘻嘻的跟在后面,说是怕她掉进江水中,他在的话可以随时将她捞起来。
这样的理由,惜玉真是哭笑不得,江边风大,先前是怕他受凉,见他身体恢复得愈来愈好后,也就不再与他争论,反正不管她如何说,舒靖都会死皮赖脸的跟着去,耍起赖时像个长不大的孩子,惜玉很是舀他没辙。
洗好衣服的惜玉坐在巨石上,茫然地看着不远处正忙着的人。江水快退到了河床,坑坑洼洼的积水中,偶尔会有涨潮时随着潮水游上来,却没随着潮水一起回去的鱼,费不了多大的功夫就能将它们抓住,晚上可以喝上一碗热乎乎的鱼汤。
舒靖乐此不疲,每次抓到的鱼都用木桶装着水提回去,再用活水养着,以便可以随时喝上新鲜的、热乎乎的鱼汤。只是木桶被他霸占了去,惜玉只能将衣服抱在手上,凭白的弄湿了袖子还被他调侃。
这样的日子倒是过得极为惬意,惜玉甚至以为这是她犯离魂症时做的一个长梦。可梦中的一切却是如此的真实,她能感受得到刺骨寒冷的江水,能看到他如孩童般调皮的笑意,能听到他偶尔的调侃,也能感受得到那份浓厚的关怀。
“想什么呢?”不知何时舒靖已经折了回来坐在了她身边,石后放置的木桶中,几条鱼儿在狭小的空间里挤来挤去。他不带一丝阴霾的笑脸灿若骄阳,惜玉似是也被感染了,笑着轻轻的摇了摇头,回头举目看着前方。
见她不理,舒靖索性面朝江面侧身倒了下去,将头枕在惜**上,好似撒娇的孩子一般蹭了几下后,寻了个舒服的位置躺好才安静下来。
这人,又开始耍无赖了!惜玉茫然的看着江面,有些哭笑不得,半空中举着的手也不知该往哪里放,就那么僵硬的举在空中。
舒靖伸手一拉,将那只手拉进怀中,双手将那只冰冷的手紧紧握住,想传递给她一些温暖,忽地柔声地说了一句:“我们不回去了,好不好?”
舒靖的声音太温柔,有着蛊惑人心的魔力,不回去了,好不好?闻得此言惜玉如遭雷击般浑身一震,本能地想缩回手却被紧紧攥住。
心中似打翻了五味瓶,这些年的酸甜苦辣咸齐齐涌上心头,脑海中一片混乱,只听得无数句‘不回去了,好不好?’不断在脑中回旋,想占据她的思维,改变她的思绪;又恰似一根丝线,紧紧地缠上了心尖,痒痒的,却又不知道究竟是哪里痒。
长久的沉默让舒靖满怀期待的心渐渐沉了下去,枕在她腿上动也不动,半眯的眼眺望着江面那轮落日。许多问题不提起并不代表不存在,舒靖心中百感交集,若是时间能就此停留该有多好!
十年期间他们各自背道而驰地走出了很远,远到或许永远都回不了头的地步。如今的他有母亲要尽孝,有妻子要照顾,有子女要疼爱。回到敦煌,他依旧是百姓心中的好城主,母亲眼中的好儿子,妻子心中的好丈夫,子女心中的好父亲。
他有什么资格去承诺陪着惜玉一辈子?
☆、第六十九章别人的死活,与我何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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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完全没入水天相接的地平线,微凉的风也渐渐变得寒冷刺骨,如刀子般掠过脸庞。沉默了许久后,茫然看着远方的惜玉薄唇轻启,沉声说道:“我可以不回去,你却不能。”
“我能自私一次么?就这一次。”舒靖的声音闷闷的,似是从地底深处冒出来的一样,连自己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又怎么能有底气理直气壮的说出这句话?
若是自己能如蓝姝一般任性洒脱该有多好,想要的就拼尽全力、不顾一切去追,即便没有回应也不放弃,至少努力过了,不会给自己留下遗憾。
其实,如果可以的话,他想做一个没心没肺的人,至少活得轻松,活得惬意,做任何决定时不必思前想后百般顾虑,不必逼迫自己去做不愿做的事,甚至有时不得不放弃自己最初的心意。
“回去吧,起风了。”趁着他分神的空当,惜玉轻轻地抽出了自己的手,那瘦弱的双手暖暖的,让人有些舍不得,却不得不远离。
兴许是江风太凛冽,舒靖的眼眶被吹得红红的,眼角有水渍滑落的痕迹,迅速支起身子跳下了巨石,提起装着鱼儿的木桶转身便走。
惜玉洗衣时弄湿了自己的衣裙,没能觉察到腿上有微热的液体流过,匆匆起身抱起了一旁的湿衣服,赶在夜幕降临之前,踏着石阶往山上走去。
若是能预知未来的事,她兴许会在萧舒靖说出那声‘可不可以自私一次’时,肯定的告诉他:可以。
一转眼,日子又偷偷的溜走了几天。江水已经完全退潮,渡口终于重见天日,竹桥长龙又卧回了岸边。那一片芦苇荡被汹涌的潮水蹂躏过后,又顽强的开始生长,抽枝发芽,长出一根根脆嫩的芦笋来。用不了几个月。它们又会覆盖住整个岛岸。等待迎战明年的潮水,周而复始,生生不息。
清晨,两人从后山采完蘑菇回来时。屋中的主人已然回了家,捎回来的还有一封书信。没有落款,没有称谓。只告知萧舒靖即刻前往澜沧江的陵口渡,会有他意想不到的惊喜。
放下书信,萧舒靖陷入了沉思。这段日子以来,他早就察觉到那名红衣护法是故意将他引来此地,本该早就回去,他却任由了自己一路南下,一步步朝着一张布置好的网接近,他想看看究竟是谁一直在精心的安排着。
在横江渡时碰上了惜玉,这是他意想不到却又极为开心的意外。虽然只是远远的瞟见了背影,他却万分肯定。那个坐在船头赤足踢水的女子,就是他魂牵梦绕的人。
喜出望外的他立即便放弃了追踪红衣护法的脚步,在陆上追着小舟的踪迹前行,等到轻舟靠岸,他便趁机搭上了惜玉乘坐的小船。
或许正是因为惜玉贸然的闯入,女子才会改变了策略,让摇船的姑娘将他们载到了孤岛上,想借涨潮的机会将他们困住,等待她要等的人到来。却不料后面又发生了更大的变故,她没能等到自己要等的人就送了命。
事到如今已经无路可退,简单的收拾了一番,谢过祖孙二人后,两人迎着朝霞出发,离开了居住月余的小屋。
岛上的村民大半都回了家,渡口边停满了渔船,渔民打鱼为生,价钱合适的话也会载客过江。两人很轻松的就雇到了船家,小船载着两人摇摇晃晃的往江那一边划去。
惜玉所带的衣物本就不多,银票倒是顺手从白楼中舀了大把,一路上都是寻着成衣铺子就买上几件,穿得厌了就扔掉。
在岛上所穿的衣服是哑女的,胖瘦倒是刚好合身,只是十四五岁姑娘穿的长裙被她穿成了及膝短裙,身上的锐气被收敛起来,倒是有了几分农家女儿的韵味。
夜里的江上寒气袭人,船舱中小得可怜,两人盘腿靠坐在船壁上,身上各自裹着一张被子。而船家为了能多赚点银子,披着蓑衣、点起船灯冒着雾色继续前行,天明时定能到达陵口渡。
江上静得诡异,只听见船桨划过水面的声音,舱中的油灯随着船身摇摇晃晃,一直安静的船客却还没歇着,似是在小声的争执着什么。船家好奇地竖起耳朵去听,说话声却被船桨划水的声音覆盖住,什么也没听到。
惜玉的声音是一贯的清冷,说的话也有些不近人情,“我不会回去,萧舒靖,我来敦煌的目的你不会不知道,我回去意味着什么,你难道不明白么?还是故意装作不知道?我跟你,不会是同一条战线上的人!”
“你必须回去,若是皇兄知道你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