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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边风动，惜玉回头看去，却是一只飞绳爪被掷上了墙头。下面的人反手一拉，飞爪上的倒勾紧紧扣住了城墙上的青砖。爪子随之一紧，看来是下面的人开始攀爬了，而周围全是嗖嗖嗖的箭雨声。根本无人敢探出头去看一下面的情况。
飞爪绳上似是爬上来了很多人，勒得绳子叮叮直响，这声音无比清脆。根本不是牛皮绳子的声音。
不是牛皮绳子，那能是什么？惜玉心中急促不安，悄悄探出头看去，心脏险些蹦到了嗓子里来，那根本就不是什么牛皮绳子，而是一根根的铁链！
“公主小心！”杨谦一把将人扯了回来，一支羽箭擦着惜玉的耳际射过。‘夺’的一声，钉在了城楼的柱子上。
好险！若不是杨谦眼尖，那支箭可就会要了惜玉的命。惜玉脸色霎时间便白了下来，倒不是因为方才那只羽箭，而是因为回纥攀城的那些铁链飞爪。普通的刀剑如何能砍得断？脑子转得飞快，想着该如何办才好。
杨谦见她发呆，以为她是被吓着了，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试探着叫道：“公主？您没事吧？”
惜玉顿时醒了神，急道：“回纥人用的是铁链飞爪，快去让人将火油全部运上来倒在铁链上。再通传两边的将军，让他们速去取重兵器过来，快去！”
一句话用了两个‘快去’。一个‘速去’，加上惜玉神色难得慌张，此刻必然已经是到了万分危急的关头。杨谦脸色大变，分毫不敢耽搁，顾不得呼啸的箭雨便飞快的冲了出去，一边跑一边吩咐人去通知城楼两角的将领。自己则随着人去搬火油。
城墙虽高，但是攀上来也要不了多久，时间万分紧迫。杨谦几乎是连滚带爬的下了城楼，沿途吩咐了人站好准备接应，一直连接到仓库中，将火油一桶桶的传递上去。
还没等待人将火油搬上来，城下的人已经有几个攀上了城楼，楼上的守军立即冲过去一通乱砍乱刺，将人砍得掉了下去，可自己也被羽箭射成了马蜂窝。
而后面上来的人愈来愈多，同归于尽的法子根本不是办法。惜玉一边焦急的等着一边苦思对策，而一只手臂却忽然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惜玉脊背一凉，本能地就地滚开，支起身子一看，原来是自己身旁的那根铁链上的人攀了上来，自己躲在青砖后面，那只手刚好搭在了自己的肩头。左右的人立即冲过去，没等冲到那里却中了好几箭猝然倒地。
一旁的惜玉想也不想，便伸手夺过一柄长刀握在手上，就地滚翻过去，背靠着青砖站定时手起刀落！身后立即腾起一蓬血雾，一双手掌随着便落在了城楼上，外面的人一下便从高空坠落下去，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周围的将士见了便纷纷效仿，一个个藏身在青砖后面，只等城下的人攀上了城楼时才猛然出击，一下便斩断了敌人的手臂！
城下的火油也运了上来，杨谦立即吩咐人将火油从城头的铁链上倒下去，城头一片哗啦啦的声响，四处扩散开去。
火油顺着铁链流了下去，铁链顿时变得其滑无比，半空中的人再也抓不住铁链子，一串串的往下坠落。高一些的摔的头破血流，顿时便丧了命，矮一些的却被压住挣脱不得，跌得痛了一个个哭爹喊娘的，城下顿时被一阵哀嚎声笼罩着。
先前去取重兵的人也回来了，都是几十斤的大斧大刀之类的武器。两边的守将立即吩咐力气大的人领了兵器，然后去砍断那些飞爪，一时间城楼上火花四溅，铮铮铮的声音震得人耳膜生疼。
而此时城下的箭雨也停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万马奔腾的声音！惜玉从盾牌的缝隙中探头看去，回纥的军队已经发起了总攻，当中的一架铁制冲车寒光四射，周围尘土飞扬杀声震天。
这般大的阵势还是头一次见，城上的众人顿时倒抽一口凉气，这么多的人，垒成人墙都可以上来了！更别提还有一架铁制的冲车，那更是难以对付，可不是几块石头就能摆得平的。
“弓箭手、弩箭手，准备！”城楼上的守将一声厉喝，举手下了命令，周围的人顿时忙碌起来。看着那黑压压的回纥军队愈来愈近，城楼上的众人无不是万分谨慎，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城下。
连杨谦心中也没了底气，脸色如白纸一般，额上的冷汗簌簌直下，袖中的拳头捏得咯咯直响。
三名守将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手指纷纷搭上了腰间的佩剑，神色凝重无比，因为这一仗他们输不起！他们不怕自己会身败名裂，怕的是这一仗输了，敦煌会迎来灭顶之灾！
连一向冷静的惜玉也不免动容，她虽然见惯了血腥的场面，可如此浩大的阵势也是第一次见，且自己生平从来未行过军打过仗，很多事都不知该怎么办，也揣摩不了敌人的心思。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敌军即将兵临城下，神色凝重的惜玉忽地叫道：“换火箭来，射那里、那里、还有那里！”
几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敌阵中有几座凸起的小山堆，正是敌军方才清理出来的碎木头，全是那些木质的攻城器具所剩下的残骸。城上的人大喜过望，取来了火把箭头的羽箭，数十人齐齐张弓上弦，点燃了火把后齐齐射出！
呼！呼！
火箭准确无误地射在了目标上，加上城下方才被倒上了无数桶火油，火苗接着风势迅速在敌阵中蔓延开来，一瞬间便连成了一片火海，火苗窜老高，升起大团大团的浓烟，直直冲上了云霄。
那架铁质的冲车已经快到了城下，可敌军那还能顾得上攻城，一个个穿梭在火海中大叫着逃命。城下只见无数来回移动的‘火球’，将火苗带到了四面八方，整个敦煌城下陷入一片火海之中！
城楼上的士兵一部分下了城去，将方才拆屋子时拆出来的木头全部搬了上来，纷纷投到了城下，随即又将剩下的火油桶子全部扔了下去。火焰顿时窜起半城高，站在城楼上的人都能感觉到高温袭面而来，纷纷开始躲避。
火光映红了半边天际，直到一个多时辰后，城下的大火燃尽了一切能燃的东西才渐渐息灭。
惜玉一直站在城楼上，放眼望去只见千里焦土，漆黑一片，只几个地方还在冒着青烟，地上的尸首也被烧了个干干净净，倒也省去了收拾战场的麻烦。
此番回纥损失极为严重，基本上折损了三分之一的兵力，剩下的人也是丢盔弃甲的落荒而逃，却并未收兵返程，而是回到了住营地，想必是还未死心吧。
此时若是乘胜追击的话，胜利近在眼前。可城中的情况并不乐观，这一仗打下来死伤了三成多，大家也全都精疲力尽了，需要好生歇息才能缓过气来。
人数不多的情况下大家也只能轮番休息，还得派人去照看伤员，哪里还有多余的人出去乘胜追击。而回纥剩下的兵力远胜敦煌，众人只得放弃这大好的机会了。
城下的百姓准备了酒菜前来慰问，三名守将早就下了城楼，只杨谦一人还在上面陪着公主。
冬日里的白昼极短，夕阳已经完全沉入了地平线，嗖嗖的冷风又开始肆掠起来，吹得人心里发颤。见她久久不言语，杨谦便试探着道：“公主，起风了，请回府吧。”
“好。”惜玉难得的答了一声，人却没有任何动静，依旧是木然的看着前方。
☆、第一零四章 以一换一的结果
兴许是白天目睹了那一场惨烈杀戮的缘故，惜玉全身累得似是要散了架，可躺在床上半个晚上也没能合上眼，甚至觉得空气中还飘荡着尸体被焚烧的那种气味。
上午到现在一直也吃不进去东西，此时一想，胸肺中更觉得难受得紧，恨不得立即喝几大坛子水下去才能舒服些。虽是如此想着，可惜玉却懒得再动一个手指头，闭上眼逼着自己入睡，可哪里能有那么容易就睡得着！
她愈是逼着自己，脑袋就愈是清醒，身体也就愈疲惫。仿佛是自己的身体和灵魂在打仗一般，双方你来我往的打个不停，争来斗去却也没个结果，整个人反而更加疲倦。
到了天明后，杨谦来到楼里时，瞧见的便是双眼布满血丝、精神萎顿的人，若不是她已经梳洗打扮好了，简直就是一副蓬头垢面的模样，与外城街市上偶尔可见的流浪汉没什么区别。
乍一相见可把杨谦给吓了一跳，不可思议的看着惜玉，结结巴巴地说道：“公、公、公主，您的、眼睛？”
“没事。”惜玉垂下眸子，转身将人让进了屋中，可四肢似是不怎么听使唤，走起路来脚步有些虚浮，好似一只不会捉老鼠的宠物猫在悠闲的漫步一般。
昨天一天没处理，桌案上的文书便堆成了一座小山。惜玉看着便心烦，除了军情急件而外，其它的根本没心思去看，连走路也绕着走。可城中的事务终归得有人批阅处理才是，所以一大早的将杨谦寻过来。便是为了让他来处理这些事。
与城主同岁的杨谦跟在萧舒靖身边多年，自然熟悉该怎么处理这些事。惜玉落了个空闲，回到了左边的厢房中去，搬了凳子坐在火盆边烤着自己冰冷僵直的手。
虽然伤势较之前已经好了很多。可昏迷的萧舒靖依旧是毫无起色，根本不见有转醒的迹象，连手指头也没动过一下。
前天从京里请来了已经归隐的御医。那老头子仔细的号了脉，又观察了一番，等得人心焦的时候，才翘着花白的胡子说没什么大碍了，只要好生休养即可。
问及为何还不苏醒，老头子更是说得深奥，说什么本是该醒了的。可萧舒靖他自己不愿醒来。惜玉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暗自思忖着萧舒靖这城主做得真是太失败了，若是有人想夺他的位子，此时简直是轻而易举。
看着床上睡得安逸的人，惜玉摇着头直叹气。论处理政务。恐怕杨谦要比他能干得多，论武艺谋略，严楚只怕与他不相上下。
惜玉不明白，像萧舒靖这样一个斯文秀气的人，他们为何会这么忠心的追随他？城中的银甲军为何会终生效忠他？更加的不明白为何敦煌上下的人全都敬仰他，恨不得把他当做神明来供奉一般。
惜玉心中有着太多太多的疑惑，不止是萧舒靖，包括萧易寒、以及城外的那些人。这些人万里跋涉、不惜生死究竟是为了些什么？萧氏兄弟他们又是为了些什么？不惜生命、不计代价、不顾后果，难道真的只是为了至高无上的权利么？
可笑！即便你坐拥天下。到了百年之后还不是红颜成灰，英雄枯骨，到头来能留得住些什么？唯留下的只能是但古长存的寂寞河山，它们一边变幻外貌，一边嘲笑着愚蠢的世人罢了。
惜玉茫然地摇头长叹一声，也许在男人的心里。那至高无上却又看不见、摸不着的权利，那倾国倾城却敌不过岁月摧残的美人才是最真实的，这些看不见的浮华才是值得他们用一生去追随的。
“公主，刚收到楚将军传信，说是最多申时就会抵达城外！”杨谦喜出望外，拿着鹰隼送回来的信便跑了过来。到了正堂外却愣生生的止住了步子，想着自己进去不太方便，便在门外高声禀报，声音中带着不可言喻的喜悦。
“好，你去城楼上通知几位将军，让他们做好和楚将军两面夹击的准备，务必要一举破敌。”惜玉却没多少喜色，反而更加担忧起来。城防图与兵力部署图一天取不回来，她便一天不能安心。
而自从封闭城门以来，惜玉直接让杨谦下了死命令，任何接近西城门者杀无赦。敦煌的西城门城墙有几十尺高，城墙修筑得光洁笔直，根本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
即便是自己，没有外力辅助的话也上不了城墙，而师父已经是风烛残年，想攀墙从墙头下去绝不可能。
照目前的形式来看，那份城防图与兵力部署图应该是还没送到回纥人手中，只是大军回程日期将近，他们不得不下令攻城。
师父的易容术千奇百怪高深莫测，甚至有几次竟然伪装成了妙龄女子，那种天真而无辜的眼神成功的瞒住了所有人，而自己和舞剑也浑然不觉。
若是城门重新开启，除非是自己天天眼也不眨的守在那里，否则只怕师父能从守军眼皮子底下大摇大摆的走出城去，而他们也丝毫不会查觉。
自己的本事有八成是师父传授的，自己能想到的他必定也能想到，从而会更加谨慎的防范自己。师父此刻必定就在敦煌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