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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典史大人招书吏?这个我都没有听说过呢。”
“我也是听枝江那边的亲戚说的,没有张榜,说正月初六就招。你也跟着林典史好几年了,看看能不能帮我说点好话?”
“秀才公太高看我了,我怎么跟典史大人能说得上话?”
“那二兄弟对林典史的脾xing该比较了解吧?”
“呵呵,说到林典史啊,有些事情真的让你很难相信啊。对手下的兄弟啊,那真是照顾的。又是求贤若渴的,隔壁村的大猫耳你认识吧,嘴碎,仅仅和土人关系好,现在都升到副总管了。也就是说,只要你能做点事情,就不怕典史大人不用你。秀才公平ri在村里帮乡亲们丈量土地的,典史大人应该能看得见的。再说典史大人从来不按地域区分兄弟的,这个秀才公放心好了!”
一席话,让顾秀兴忍不住抓耳捞腮的,欣喜不已,也对二杆子说出“求贤若渴”惊诧不已,这二杆子当初一字不识,现在居然会用成语了?忍不住问道:“二兄弟跟着典史大人还读书了?”
“岂止读书啊?还学算术呢。典史大人最看重会算术的人了,我也就跟着学了点!”
顾秀兴暗自点了点头,对自己充满了信心。如果说讲写字和作文章,顾秀兴一点信心都没有,但如果说讲计算,他自信顾家庄没有人能比得过他。他暗自下了决心,正月初五就到枝江去,即便林典史不要外地人,也要用算学打动他。自己没别的本事,唯独对算学感兴趣,家里几本什么《九章算术》、《算经总要》都快被他翻烂了。自己的算盘也运指如飞,丝毫不会比店里的账房差。
正月初五,顾秀兴就出门望枝江而去,在枝江歇息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便至县衙。到了县衙,才发现自己已经来晚了,门口聚集了一大堆人,在那里忐忑不安的往里面张望。到底都是读过书的人,虽然有两三百人,倒不显得吵闹。不多时,一个弓兵将大家引到了县衙旁边的一个大厅里,吩咐大家各自找桌椅坐好。顾秀兴旁边就有一空桌椅,便坐下来。桌子上摆着笔墨纸砚,还有几张空白的纸张。
只听见一人扬着一张纸在那里喊:“这张纸上有一些问题,诸位在里面选一个自己最熟悉最擅长的问题作答,答完后交给我就行。一定记清了,写好自己的名字和住址,方便明ri寻找各位。”话说完,便示意几个弓兵发纸张。
顾秀兴接到纸张一看,发现里面的题目有二十个,涵盖了农学、纺织、印染、算学、商业、建筑……,甚至还有一些工程管理的问题,唯独没有四书五经的内容。顾秀兴选择了一个算学题目,这个题目是计算不规则多边形面积的问题,顾秀兴实践多年,自然难不倒他,马上作答,前后时间不超过半个时辰。要不是题目要求写出过程,估计两刻时间都不要。
顾秀兴交了纸张,从里面出来,深深的吸了口气,看来这个书吏应该没有问题。现在县衙里的书吏可是肥缺,顾秀林就亲眼看见了好多吏员发家致富。嘿嘿,以后的生活不用愁拉。顾秀兴豪情万丈,忍不住在县城里闲逛起来。枝江县他来过多次,倒也没什么变化,逛了一会,也没有什么意思,便回客栈。没想到刚回客栈,店小二便通知他林典史有请。顾秀兴心里大定,急忙赶到县衙。
林纯鸿指着一个直角三角形问道:“不知道这个三角形的弦勾比先生是怎么算出来的?”
顾秀兴仔细的看了看,说道:“这个角度是二指,构造一个弦长为一尺的三角形,将这个角设定为二指,量一下勾的长度,弦勾比就知道了。”
“哦,那先生能不能不用实地测量就算出来呢?”林纯鸿问道。
顾秀兴老老实实的摇了摇头,直承不会。林纯鸿笑道:“嗯,这个的确是个难题,不过先生的确有才华,你被录取了。”
从县衙出来,顾秀兴并没有感到兴奋,他一直在琢磨林纯鸿刚才说的话,难道这个弦勾比真的能用笔算出来?不用测量?古书上也没有记载啊,没准林典史就是随便说着玩的?
顾秀兴所不知道的是,林纯鸿正兴奋得在县衙里转来转去,还不停的对李崇德说着:乡野之间的英才也很多啊,真想不到,一招集就来了这么多,你看,这个是擅长造房子的,这个是擅长丈量土地的,这个是擅长植棉的……哇,天下英才尽入彀中矣!这里的一个人可比进士值钱多了,朝廷不知道发了什么神经,都选了些什么人才啊?这些人做书吏的话真是浪费了,嘿嘿。
顾秀兴更不知道的是,包哲东和谭杰希也正在谈论此事,并且对林纯鸿相当鄙薄,找几个书吏而已,值得这么兴师动众吗?不过这也不关他们的事情,林纯鸿爱折腾,随便他,即使他招几个寡妇做书吏也随他去。他们估摸着林纯鸿肯定是纵yu过度伤了脑子。
林纯鸿最终选定了五十二人,这五十二人一般都jing通某一方面的事务,而且一半的人并不是枝江县的,有夷陵的,有荆州的,甚至连当阳县的也有。并连夜通知了这五十二人,明ri辰时到县衙。
第二ri,林纯鸿见五十二人到齐,便站在人前,大声说道:“诸位都是有才华的人,可是我这里只有三个书吏的位置。我想来想去,只好将大伙安排到我的买卖生意里去干活,不知道大家意下如何?”
人群中响起了吵杂声,林纯鸿接着说道:“在我的买卖里干活呢,工钱发放是这样的……,除了发放工钱外呢,满两年后呢还可以分红,分红的措施是这样的……而且呢,只要加入我们,还可以在百里洲租十五亩以下的土地耕种,租金是这样的……”林纯鸿滔滔不绝的说着一些待遇,让每个人的心越来越痒。这些人家境并不好,否则也不会来抢书吏这个饭碗。况且他们也没有什么功名,当然不忌惮被人耻笑。
“好了,就是这样的,过会我给每个人发一张纸,大家在上面写下自己的选择。如果万一选择当书吏的超过三人,只好选择最优秀的三个人了。”
当大家都写好了自己的选择,林纯鸿一统计,发现想当书吏的不过一人,林纯鸿大喜,抱拳说道:“以后我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我林某人还要仰仗大家的才华!来人,给大家发第一笔工钱!”
喜se洋溢在每个人的脸上,想不到还没有干活,便领了工钱!
过了元宵之后,顾绣兴按照林纯鸿的命令,直接前往隔河岩货栈报到。到了隔河岩之后,顾绣兴负责统筹货物转运之事。这个活儿并不轻松,每天要根据货物的种类及运输目的地,妥善安排货船,要求做到既省力又经济,还不能耽误时鲜货物的运输。
好在顾绣兴非常珍惜这个机会,每ri忙至深夜也不觉得累。况且,林典史还当众宣称,这个工作算作实习,如果活儿干得出se,还会另外委于重任。
一想到委于重任,顾绣兴就忍不住一阵激动。对同村的二杆子担任鸭子口副总管一职,他嫉妒不已。二杆子既不识字,脑子也不灵活,顾绣兴相信自己一定比二杆子强,没准会被委于总管之职,一步跨到二杆子的头上去。
因此,顾绣兴除了做好货物转运之事外,还留意货栈总管如何做事,暗自揣摩总管的得与失,争取自己担任总管后,一鸣惊人。
三个月之后,顾绣兴因为尽心尽责、业绩出se,终于被林纯鸿看中,一纸命令召到百里洲。到了百里洲后,顾绣兴发现,同时被召回的有二十人,一同侍立在厅内,等着林典史训话。
二十人?顾绣兴不免失望,哪有同时重用二十人的道理?
正当顾绣兴胡思乱想时,忽然听闻“典史大人到”,只见林纯鸿健步进屋,满脸堆着笑容。林纯鸿身着一袭白袍,白袍略略有点紧身,显得英武不凡。
顾绣兴与众人马上躬身,大声拜道:“草民拜见林典史!”
“免礼,免礼。”林纯鸿微笑着答礼,目光从左转到右,似乎要把每个人记在心里。
“诸位是五十二人中最优秀的二十人,在三个月内的业绩让我非常满意,接下来,我有非常重要的任务交给各位,就是让你们到村庄里管理村民!”林纯鸿慨然说道。
管理村民?这算什么重任?村里不是有里甲么?二十人面面相觑,不知林纯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当然,咱们不能直接说到村庄里管理村民,要打着维持治安的旗号,否则包县尊非告我一个逾越之罪不可。”
林纯鸿丝毫不把这些人当外人,直言自己挂着羊头卖狗肉的企图,这让众人感到非常不安,连声说道:“定遵照林典史吩咐。”
林纯鸿继续说道:“可能大家对管理村民还心存疑惑,认为村里有了里甲,还需要我们去干什么。我在这里说一句,村里有两大害,一是地痞流氓,整ri以敲诈勒索村民为生;二是里甲族长,不仅借官府摊派谋取私利,更是借助高利贷谋夺村民田地。诸位在乡村里生活了半辈子,想必比我还清楚。我忝为典史,最看不得老百姓被人欺负,所以只能指望你们到了村里后,一个是消除地痞流氓,另一个就是限制里甲族长胡作非为,让老百姓有个说理的地方。”
“这事听起来就觉得犯难,做起来更难,不过,我相信,你们能做好这些事情。如果你们觉得不愿去,现在就可以提出来。”
众人默然,虽然对林纯鸿的话感到稀里糊涂,但谁也不愿意当出头鸟。
林纯鸿笑道:“看来大家都想为村民做点事情。呵呵,我林纯鸿现在这里谢过大家了。”
说完,林纯鸿深深一躬,惊得众人纷纷避开,连声道:“如何使得,如何使得?”
林纯鸿继续说道:“百里洲的弓兵勇敢善战,相信大家已经见识过了,你们放心,大胆的去尝试,弄出任何事情我林纯鸿担着,那些弓兵就是你们最大的后盾!”
众人感到放心了不少,他们都知道,这些弓兵不仅在清江和土人战斗过,还一口气将水匪打得全军覆没,说是jing兵也不过分,在枝江几乎找不到对手。
“当然,做事得讲究方法,一个总体原则就是团结大多数,打击少数,时时处处要获得村民的支持……”
林纯鸿滔滔不绝,众人刚开始还觉得无所谓,后来越听越着迷,更有甚者开始提问,这让林纯鸿欣喜不已。
最后,林纯鸿用一句话结束了今天的训话:“具体怎么做,我会在接来下的五天内给大家上上课。”
后来的五天,让这二十人从理论上掌握了群众工作方法,他们也许还体会不到这套方法的威力,更想不到三百多年后,有人利用这个办法掌控了整个江山。
第二十七章当阳惨祸
当林纯鸿按部就班拓展他的势力时,整个大明愈发动荡不安,当阳县首当其冲,处于风雨飘摇的前夜。
当阳县地处荆山山脉向江汉平原延伸地带,余脉绵延起伏,构成东、南、西、北四面环山。地势从西北向东南倾斜,西北高、东南低,势若建瓴,渐次敞开,略似一个不完整的河谷盆地,故有“当阳盆地”之称。境内地貌类型复杂多样,景象万千,山地、丘陵、岗地、平原兼而有之。西北部峦峰、破石垴、枣林岗、清溪山一带,峰峦重叠,沟壑纵横,属荆山边缘。东北、西南部为低丘、岗地。东部和东南部是开阔的沮漳河冲积平原,属江汉平原的一部分。当阳县自古以来就是由襄阳进入荆州的必经之道,战略位置关键。当初赵子龙单骑救幼主,便发生在玉阳长坂坡。该地物产丰富,算得上鱼米之乡,老百姓也算安居乐业。
但当阳知县沈文瑞显然不赞同这个按语,自从天启年间吴敢盘踞当阳东北部以来,派遣弓手剿灭了几次,都无功而返。后来会同江陵虎渡口巡检约期进剿吴敢,没想到林德文未战先亡,不了了之。崇祯元年,荆州守备进剿,吴敢来个分散入林,荆州守备在深山里转悠了半年,无功而返。此举倒让吴敢声威大涨,手下聚集了二千多人,一时之间,隐隐有威胁当阳县城之势。沈文瑞无法,只好对吴敢视而不见。好在吴敢暂时只在山地里转悠,对沈文瑞sao扰也不多。
可事情拖到了崇祯二年十一月,由于裁撤驿站,当阳有百余贫困无赖之人一下子失业。这百余人无以谋生,便聚众至县衙请愿,沈文瑞不分青红皂白,使衙役抓了人,投入大狱。其中有为首者李麻子不忿,鼓动驿卒劫了大狱,不仅将驿卒救出,还放出了一些惯匪和真正的罪犯。劫了大狱后,李麻子惧怕官府追究,便投奔了吴敢。沈文瑞听闻一下就紧张了,立即吩咐弓手谨守城门,严防吴敢来攻。当阳县风声鹤唳,气氛极为紧张。
但时间过去了三个多月,吴敢毫无动静,所有的居民都放松了jing惕,沈文瑞也暗自放心,认为吴敢终究没有攻打县城的胆量。但沈文瑞还是丝毫不敢放松,严令典史宋海涛带领弓手盘查城门进出人等,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