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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一个十多岁的小孩放声大哭,喊着“爹爹”冲向场中被绑缚的一男子,用他稚嫩的双手抓住鞭子,不让鞭子继续抽下去。爹爹奋力的抬起头,吼道:“三伢子,别过来,快回家!回家!……回家……”爹爹的吼声声嘶力竭,让人不忍继续听下去。
陈可辛一脚踹翻小孩子,双手去夺鞭子,小孩子紧紧的抓着鞭子,死死的不松手。陈可辛又一脚向小孩子胸口踹去,只把小孩踢到一丈以外,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他拿起鞭子狠狠地向爹爹抽去。爹爹奋力挣扎,浑不在意落在身上的鞭子,眼睛死盯着小孩,状若厉鬼,叫道:“三伢子、三伢子、三伢子……你醒醒啊!”
小孩子终于抬起了头,嘴角冒着鲜血,慢慢的从地上爬起来,用无比怨毒的眼光看着陈可辛。这眼光让陈可辛心里一寒,正准备上前抓住小孩,却听到爹爹喊道:“三伢子!快跑,快跑,到县城里找典史大人,典史大人会为我们做主的!”
陈可辛一听到典史大人,怒火焚烧,顾不得小孩,拿起鞭子狠狠向爹爹抽去,边抽边叫道:“要你叫林三!我要你叫林三!”
小孩子听了爹爹的话,转身就跑,但他哪里还跑得脱,被豪奴死死的抓住,一巴掌扇过去,只把他打得头晕脑胀,就此晕了过去。
“三伢子……”打谷场上响起了爹爹凄厉的嚎叫……
“打死人啦,陈扒皮打死人啦……”村民中不知道谁叫了一声,早已愤怒的村民再也忍不住,纷纷向陈扒皮围拢。
陈扒皮这下真怕了,手持着鞭子喊道:“别过来,你们别过来,我鞭子不认人的!”
不知是谁又喊了一声:“打他!”村民们一拥而上,拳头和脚往陈可辛身上招呼,陈可辛发出杀猪般的惨叫!豪奴和打手本想阻止,但村民人数太多,根本不听他们的,还把乱拳向他们身上招呼,豪奴们见势不妙,抱头逃窜而去……
※※※
打谷场上,放着陈可辛和两个豪奴的尸体,用白布盖着。周望盯着这三具尸体,久久说不出话来。他们晚来了一步,抵达打谷场时,村民已经把陈可辛活活揍死,正向陈可辛家进发,准备继续拿着陈可辛的家人出气,顺便把陈可辛的财物搬回自己家。周望令弓兵阻止村民,结果夹杂在村民堆里的一些地痞叫嚣着要报仇雪恨,说什么也不答应放过陈可辛家人。直到周望发怒,准备以聚众造反的罪名抓捕这些地痞,方才让这些地痞没了声。周望吩咐弓兵将这些地痞控制住,以备不时之需。
但是现在陈可辛已经死了,与惠王成了你死我活的局面,这正是周望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周望虽说稳重,但绝不是胆小怕事之徒,他吩咐李光祖领着弓兵谨守双庙山秩序,自己单骑回返枝江,与林纯鸿商议善后之策。
由于宗人府的事情归礼部管理,惠王的申诉与湖广巡抚唐晖的移文一前一后抵达礼部。唐晖能向礼部上移文,当然有张道涵活动的功劳。但是大明朝廷正处于风雨动荡之中,周延儒和温体仁针对吴桥兵变斗得不亦说乎。周延儒素来亲近东林党,当孙元化被逮到北镇抚司,周延儒和礼部尚书徐光启忙于营救孙元化,一时心力交瘁,哪有jing力去管枝江这个小地方的些许小事?于是,这件事情被拖了下来。没想到,过了一段时间,惠王和唐晖的上书又一前一后的抵达了礼部。惠王声称:林纯鸿纵容弓兵打死家人三名,并且胡乱攀诬,诿过于良民。而林纯鸿则称惠王纵容家奴贪*腐,肆意拷打良民,激起民变,幸好弓兵到达及时,方未酿成大祸。双方各执一词,互相指责对方。然而这些事情仍然没有引起礼部足够的重视,依然扔在那里没有处理。
此事被御史余应桂得悉,如获至宝,余应桂素来对周延儒无原则回护亲信不满,多次上书弹劾周延儒,这次更不迟疑,立即上书弹劾礼部办事拖拉,致使枝江民变。毕竟,周延儒与徐光启在营救孙元化一事上结成攻守同盟,礼部被认为是周延儒的势力范围。
温体仁当然对余应桂的弹劾乐见其成,自从吴桥兵变以来,弹劾周延儒的奏折如流水般送入宫内,这当然有温体仁的功劳。周延儒数次上疏辩解,崇祯虽然对周延儒好言慰留,但心里总有些疑疑惑惑的。温体仁知道,弹劾多了,周延儒最终会失去圣眷。再加上现在大明遍地民变,又发生了吴桥兵变,崇祯早就对周延儒有所不满,现在正是火上浇油的最好时机。
余应桂的弹劾让礼部慌了手脚,马上对此事进行处理,通过内阁票拟,对惠王和林纯鸿各打五十大板,责令惠王约束家奴,不得干涉地方政务;责令枝江县对民变贼首严加查办,绝不姑息。温体仁无意于纠缠此事,票拟顺利通过。
这点小事对整个大明来说,微不足道,但是崇祯皇帝批红时,看到民变,敏感的神经触动了一下,见林纯鸿率着弓兵将民变扼杀在萌芽状态,十分满意,忍不住问身边的太监,林纯鸿是什么人。太监查询一番,呈给崇祯,让崇祯皇帝叹息不已:可惜是个白身!然后拿起朱笔一勾,票拟就成了大明的正式命令。
自从林纯鸿上启文后,将几个地痞判为民变贼首,包哲东也没有意见,毕竟,民变总得找个罪魁祸首问罪,这几个地痞就是最好的选择。处理好后,就紧张的等待朝廷的决断,当朝廷的公文到达枝江后,林纯鸿抚掌大笑:“还是周叔考虑长远,当场就抓住了这些地痞,否则事情真不好办!”
周望哈哈大笑:“朝廷的决定还算英明,看似各打五十大板,实际对我们有利。以后看惠王还敢不敢在双庙山和我们斗法!”
“双庙山只是一个村而已,大明宗室旗下的土地何其多,解决起来谈何容易?双庙山只是特例,就闹得这么大,难啊……这帮蛀虫……哎!”
周望看着愁眉不展的林纯鸿,笑道:“别想太多了,这次能把陈可辛这个蛀虫去掉,足为后事之鉴。按照惠王五成的年租,佃户还勉强能活下去,但中间多了陈可辛和长史,盘剥又多了几成。以后对藩王土地的治理,好歹也知道从这里入手。”
林纯鸿对周望的总结表示认可,他对藩王一点好感也没有,说道:“根源在于朝廷不允许藩王谋四民之业,终有一天,我要将这帮蛀虫连根拔起!哎,先不管这些,小豆子醒来了,我们去看看去?那小子jing神头不错……
第四十章土改契机
让惠王吃瘪,固然可喜可贺,但林纯鸿的目标不在此,他要的是整个枝江的管辖权,在深思熟虑后,他准备与惠王做个交易,希望通过银子买回双庙山土地的经营权。
经过一番交待后,郑天成奉命前往惠王府,将双庙山的事情彻底做个了断。
惠王受了宗人府的斥责,将长史大骂一通,但又无可奈何。惠王对长史没有任命权,只能将就着这么过。要说这些藩王也真够可怜的,虽然衣食无缺,生活极度奢华,但掩盖不了被圈养的事实。尤其是祖宗规定他们不得从事四民之业,更是让他们无所事事,在这样的生活环境下,他们的心理不变态才怪。因此,大明藩王的种种奇谈怪闻也就不足为怪了。
惠王不通俗务,只要收够了银两,别的什么事情也不管,任由长史等人上下其手,自己却纵情于园林,好那佛老之学。但是林纯鸿两次欺负到他头上,这口气也憋的厉害,忍不住把气撒在长史身上。
长史心里郁闷无比,正所谓赔了银子又折兵。这ri,他刚至小院门口,就听到一阵呜呜的哭声,正是陈可辛的姐姐在哭,自从陈可辛死了后,长史的小妾就整ri以泪洗面,让他烦不甚烦。小妾的哭声就犹如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没用。
“嚎什么嚎?嫌老子不够烦?再嚎就给老子滚出去!”长史狠狠地骂道,骂着骂着,忍不住一巴掌拍过去,只把小妾打得倒在床上。
小妾满腔的委屈无法诉说,又不敢哭出声,伏在被窝里不停抽噎。
看着小妾的可怜样,长史心里不由自主生出一点怜惜,走上前去,轻声说道:“别哭了,你弟弟的仇我迟早会报的。”
小妾听了长史的话,将头埋进长史的怀里,放声大哭,长史抚摸着小妾的头发,安慰道:“刚才是爷不对,好了,别哭了,三小子还等着吃nai咧……”
正说着,下人报郑天成求见,长史一听,气不打一处来,不耐烦的挥手道:“不见不见,你要他从哪来就滚到哪里去,别来烦我。”
“可他说想与老爷做一笔交易!”下人得了郑天成不少见面礼,原原本本的将郑天成的话转述给长史。
“哦?”长史大感疑惑,他对郑天成的能力非常了解,当初逼走陈贺,这个小子唱的主角,难道他想和我一起发财?
“那要他在厅里等我!”
……
在互相鄙视和示威后,长史直奔主题:“你想和我做什么交易?”
郑天成不紧不慢的说道:“我们想以后在双庙山帮着惠王府收年租。”
“白ri做梦!”长史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娘的,郑天成以为老子是白痴啊?
“长史大人先别忙着拒绝,先看看我提出的条件:我们每年向惠王缴纳五成二的年租,比以前多了两分!”
“微薄小利,也就多了一百多两银子,你以为惠王会看得上眼?”
郑天成凑近长史的耳朵,悄悄说道:“那如果我们将三分的年租交给长史大人呢?”
长史愣了一下,心念百转。郑天成的话算是说到了点子上,虽然他恨不得林纯鸿一系人马立即被雷劈死,但谁又会和银子过不去?娘的,陈可辛一条狗命算什么,报什么狗屁的仇!惠王又算什么东西,混吃等死而已!只有老子得到银子是真的。
于是,长史大声说道:“有话大声说,我岂是那样的人?”
郑天成将长史的内心了然于胸,嫌得利太少嘛!于是,他说道:“小的明白,还望长史多多考虑我们的条件!”
长史以目示意郑天成,将他带到密室,两人继续商讨价格。本来长史仇恨林纯鸿的一切,但这些在银子面前算得了什么?早就把怨气扔到了爪哇国。
双方又唇枪舌剑,互不相让,最终双方放弃了按收成来计算分成的办法,直接按银两来计算,即去年双庙山的收成折合银两大约是四千四百两,郑天成同意按照五千两来算,以后惠王府得两千六百两,而长史私下得到二百五十两!同时,双方约定,由长史负责说服惠王同意双庙山的事情,并且逐步说服惠王同意将枝江的土地都按照此例来cao作。
长史认为,说服惠王简直太容易了,惠王能多得银子,别的什么都会不顾,他甚至考虑到,即便不告知惠王也影响不大,但郑天成非得让惠王在协议上按手印,让长史认为郑天成迂腐不堪。
双方大喜,都得到了自己想得到的东西,可谓双赢。当初林纯鸿想出这个办法,想让一些利给惠王和长史,直接承担起交付年租的责任。这个想法让大伙顾虑重重,总觉得自己吃了亏。林纯鸿给大伙算了一笔账:虽然我们每年需要交付三千两左右的银子给惠王,但我们得到的良田有二千四百亩,人口将近一千一百人,有这么多人和地,连三千两银子都挣不出来,我看我们也该歇菜了!这才打消了大家的顾虑,觉得对惠王的土地都可以这么cao作。
但郑天成算了一笔账,让大家放弃了这个想法:惠王在枝江的土地有二十多万亩,都按照这个价格,一年交给惠王的银两就有二十多万两,那以后除了给惠王上贡,我们什么事情都不用做了。
林纯鸿大笑道:“迟早我们都要这样干。现在我们还太弱小,吞不下这头大象,以后就说不准啦!”
众人听闻,无不豪情万丈,解决了惠王在枝江的土地问题,就相当于枝江七成的土地和人口落入了林氏集团的掌控中,那样什么事情做不成?林纯鸿明白,现在采用的办法就是土地所有权和经营权分离,也许,以后对封王都可以照此办理。
※※※※※
双庙山的村民在打死陈可辛和几个豪奴之后,着实有点惶恐不安,深恐遭到朝廷的严厉处罚,后来听闻此等祸事被典史大人化于无形,方才把心放到肚子里。但他们不知惠王新任命的管事何时会到来,也不知道顾绣兴和窦石温是否还回来,一时之间,都有点彷徨。
现在,顾绣兴和窦石温不仅回来了,还把大伙召集到货栈的废墟附近商议事情,让每个村民兴奋不已,奔走相告。本来约定申时集合,村民们在午时就陆陆续续的到达了货栈附近,在那里吵吵囔囔,三五成群的议论着。
随着人到得越来越多,嘈杂声如同雷鸣一般,轰隆隆的在长江边轰响。
顾绣兴见人都差不多到齐,也不管是否到申时,跳到一根烧黑的栋梁上大吼:“安静!”
可惜这种蚊子嗡声如何能被村民听见,整个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