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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两个挑起来。前段时间,我和黄渤商讨了在天津发展毛纺织业相关事宜,若天津真能发展起来,吞下百万人口,不在话下。另外,钢轨路铺设至西安后,运输费用将大幅降低,西安靠近羊毛产地,发展毛纺织业的前景甚至比天津还要广阔,我的设想是,西安毛纺业的市场,主要面对湖广、内陆,至于天津,则主要面对江南、广东及西洋、大西洋。”
“至于棉纺织业,目前主要集中在江南和湖广。受限于棉花产量,现在江南和湖广的棉纺织业发展速度逐步慢下来。所以?以,第一个要解决的问题就是棉花产地。按照工程院的研究,除了湖广、两淮区域外,河南、北直隶、山东也适合植棉,可以和小麦轮种,对粮食产量影响不大。所以,往后要逐步引导华北等地的农民植棉。借助棉花的种植,河南、山东、北直隶地区的棉纺织业也能发展起来。”
林纯鸿顿了顿,将眼睛盯在了孙兰洲及西域上,说道:“实质上,孙兰洲和西域,非常适合植棉,这里作为远景规划吧。”
林纯鸿动不动就说纺织业吞下百万人口,还要将棉花种植拓展至华北,甚至还要在极度偏远的孙兰洲、西域植棉,这太疯狂了!
这将要生产出多少衣服?如何找得到市场?
顾绣兴问道:“都督,会不会引起纺织品的滞销?”
林纯鸿非常肯定地摇了摇头,道:“不会!纺织品远远不够!”
“这……”
林纯鸿的话超出了三人的认知范围,呈目瞪口呆状。
且听林纯鸿说道:“华夏华夏,服章之美,谓之华,礼仪之大,故称夏。华夏子民,就要穿最为华美的衣服。民间之百姓,新年时都要穿新衣,一年之新衣,怎么着也应该有两套吧?算上被子、床单、毛巾等物,再算上其他用途,比如绳索、船帆等,每年至少需要毛纺、棉纺织品该有多少?”
张道涵、黄渤、顾绣兴心里显然没什么概念,说不出话来。
林纯鸿道:“经济学院曾做过一项有趣的调查,在荆州采样千余户,发现,一人每年消耗的纺织品达到十斤,若让大明所有人都达到荆州的水平,足足需要二十亿斤,若再算上工坊消耗,三十亿斤也不止。三十亿斤,够开多少家棉纺、毛纺工坊?按照现在一家工坊的年产量,数千家、数万家都不止!这还不包括海外商贸。”
什么事情,一旦摆在台面上计算,既直观,又有说服力。至少,张道涵等三人不得不承认,荆州纺织业的发展,极为广阔。
尤其是黄渤与顾绣兴,心中的震撼用言语无法形容。
张道涵好好整理了一下思路,说道:“纺织业吸纳的,不仅仅是纺织工人,还包括相关配套的服务人员。而且,大力发展纺织业,对钢铁、木材及交通行业都有非常明显的促进作用。只是,大明境内,妇人多从事土布纺织,工坊发展起来,实质上夺走了妇人的工作,这个需要计算在内。”
林纯鸿点头道:“的确如此。黄渤、顾绣兴,你们两人这段时间费点神,对纺织业的发展做出长远规划,其中,对吸纳的人口、产品的销路要有详细方案。”
……
粮食、移民安置等问题,经张道涵整理,提案至阁幕属后,正式通过,成为荆州近期乃至中长期的行政方案。
这一切忙完之后,林纯鸿得以将目光重新聚焦到湖州。
弓兵入驻湖州乡村,核心在于利益争夺,这与陕西、河南的饥民完全不同。饥民完全是累赘,是地方官眼中的烫手山芋,恨不得他们全部消失,眼不见心不烦。
唯有林纯鸿看到了饥民的价值,并且有能力发挥饥民的价值。因此,林纯鸿在陕西河南不停地折腾饥民时,当地的地方官、甚至是朝廷,大部分冷眼旁观,不理不睬,更有甚者,还会主动配合。
在湖州,要指望乡绅、地方官冷眼旁观,无异于天方夜谭。
就是本地的村民,要让他们短时间内从心里接纳弓兵,也是奢望。考虑到实际情况,湖州的弓兵队长,与从湖广征调而来的副手一道,异常低调地返回了家乡。
弓兵队长开始走家串户,利用各种手段拉人加入弓兵队伍。弓兵队长本地方长大,心里早有一份谁适合当弓兵的名单,压根不需要仔细甄别。
而且,弓兵队长们还开出了优厚的条件:农闲时训练,农忙时干活,每月补助一圆,有机会进入荆州军,成为荆州军的士兵。
受到拉拢的人,一般都是弓兵队长的发小或者亲戚,自然抹不开情面,再加上一圆的补助也不是小数目,几乎占到他们月收入的一半。
因此,弓兵队长们几乎没费什么力,就拉起了数十人的队伍。
直到现在,弓兵们的动作还未引起老百姓的注意,甚至还有善意的百姓劝解弓兵队长,找一份正经营生,别每日瞎折腾的。
但是,当弓兵们拿着刀枪开始训练时,终于激起了老百姓们的兴趣,尤其是小孩子们,每日流连于训练场,看着弓兵们训练。
待到弓兵们掌握了基本的拼杀技能、初步形成配合的习惯后,弓兵队长精心挑选了村庄内人见人嫌的地痞流氓,小心搜集他们的罪证,准备拿他们开刀。
弓兵队长们非常有耐心,一直等到荆州监察府组织的巡回法庭抵达湖州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了地痞流氓,公布罪状,送至巡回法庭受审。
无一例外,这帮地痞流氓被判了重刑,有的被杀头,有的被扔到矿山服刑。
这帮地痞流氓在村里欺男霸女,无恶不作,早就被百姓所讨厌,弓兵们的动作,让百姓拍手称快,慢慢地,看向弓兵的目光有了点不同。
到了现在,村里的土豪绅就是再迟钝,也认识到,弓兵们在抢夺他们的权力!
若没有有心人的推动,土豪绅们的抗争,注定激不起什么风浪,然而,有了瞿式耜一帮大佬有心引导,一切将变得复杂、激烈。
第六百一十四章蹊跷之处
土豪绅们在意识到自己的权力被侵占后,第一本能反应就是强行解散弓兵队伍,将祸乱乡村的弓兵队长能赶多远就赶多远。
土豪绅们的素质参差不齐,一少部分土豪素来在乡村作威作福,压根就没有关注风评和名声的意识,得知弓兵在他们的地盘上随意抓人后,立即率领一帮奴才,气势汹汹地上门问罪。
弓兵们仗着人多,能打,丝毫不肯相让。不可避免地,双方发生了肢体冲突,没有任何意外地,土豪绅们被揍得抱头鼠窜。
此举大快人心,一向对土豪们敢怒不敢言的百姓只觉得出了一口恶气。他们见弓兵们想揍就揍,快意恩仇,多多少少受了点启发,开始有人偷偷向土豪家扔砖头。
一贯骄纵的土豪绅们吃了大亏,发誓要将弓兵们挫骨扬灰。
可是,打又打不过,怎么办?
人嘛,都是选择对自己有利的方式来处理问题。你给他讲道理,他给你耍流氓;你给他耍流氓,他给你讲县衙,于是,这部分土豪绅不约而同地来到各自的县衙,向县老爷哭诉自己惨痛的遭遇,痛斥弓兵鱼肉乡里,随意欺压良善之民。
他们本以为,县太爷会大怒,立即点齐捕快、衙役将弓兵缉拿归案。
让他们极度失望的是,县太爷对他们好言抚慰,劝他们息事宁人,压根就没有抓人的意思。
土豪绅们愤懑无法宣泄,恨不得指着县太爷的鼻子大吼: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不过,土豪绅就是土豪绅,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寻县太爷的晦气。
没有县太爷撑腰,土豪绅们只好返回乡里,每日绕着弓兵走,就当弓兵不存在。
他们当弓兵不存在,弓兵可不会放过他们。
趁着土豪绅的嚣张气焰被压制住,弓兵队长开始四处找寻苦主,收集土豪绅的罪状。老百姓早已对土豪绅忍无可忍,现在看到土豪绅们吃了弓兵的亏,却一点办法都没有,一些胆大的百姓开始主动向弓兵报告土豪绅的劣迹,什么欺男霸女,什么缺斤短两,什么中饱私囊,要什么有什么,而且每一条罪?条罪状都是铁证如山!
弓兵队长们拿着罪状,带着苦主和证人,浩浩荡荡地奔赴县衙,状告土豪绅。
没有任何意外,县太爷以捕风捉影为理由,不予受案。
弓兵队长也不纠缠,径直返回乡里,待到荆州巡回法庭至本县时,拦街告状。拦街告状的盛况惊动全县,百姓们都津津乐道,站在一旁看热闹,看巡回法庭是否受理。
证据确凿,罪状清晰,很快,土豪绅们被宣布有罪,判处徒刑、流刑、斩头者皆有之,所有不义之财,全部充公。
这个公,自然是荆州。春耕在即,弓兵队长又马不停蹄地将土豪绅的土地租给无地的农民,所有税收标准,一如荆州。
无论是斗倒土豪绅,还是租种土地给农民,皆大块人心,村里的农民无不拍手称快。
借此,弓兵们终于被村民所接纳,在村里享有崇高的威望。
至此,江南的大佬们,依然没有任何动静,似乎认为土豪绅们应该遭受此报。
不过,这样没脑子、骄纵的土豪绅,毕竟是少数,大多数乡绅劣迹不显,他们知道,弓兵们拿地痞流氓开刀,顺应了民心,若因此事寻弓兵的晦气,正好中了弓兵的算计,只会加快弓兵被百姓接纳的速度。
他们还知道,弓兵队数十人,背靠着雄威军团,不仅自己打不过他们,就是县里的捕快、衙役也拿他们没办法,告到县衙里,也是自讨没趣。
所以,他们忍了。
果不其然,他们所在的乡村,除了抓捕地痞流氓时引起百姓的关注外,百姓们对弓兵依然热情不高,充其量将其看做无所事事的闲汉,偶尔做了一件对大家都有好处的事情。
南直隶太仓。
“黄河之水天上来,我们现在就堵住黄河水,水越积越多,又无宣泄之处,迟早有一天,会泛滥成灾。”
瞿式耜对自己的策略相当得意,打了个比喻,来形象地描述策略的成功之处。
史可法点头表示赞同,道:“就目前来看,湖州的乡绅怒火越来越大,一旦林纯鸿的弓兵继续倒行逆施,离宣泄的时候已经不远了。”
张溥叫道:“可惜,若林纯鸿在湖州、杭州、嘉兴、苏州、常州、松江数府同时采取动作就好了。数府同时发力,甚至有可能彻底将荆州的势力驱逐出江南。”
四人之中,唯有堵胤锡皱着眉头,沉默不言。
堵胤锡历来被视作江南地方势力之军师,他不说话,其余三人颇有点狐疑,瞿式耜问道:“仲缄公难道不这么看?”
堵胤锡满脸担忧之色,摇头道:“乡绅们的怒火,的确是对付林纯鸿的利器,林纯鸿的荆州军再善战,林纯鸿再穷凶极恶,也不至于冒天下之大不韪,将乡绅全部杀光。在下只有有点于心不忍,将手无寸铁的乡绅推到前台直面林纯鸿的刀枪。”
堵胤锡重重地叹了口气,道:“在下估计,林纯鸿绝不会放弃江南,一旦爆发冲突,流了血,荆州与江南之间再无回旋余地,很可能会引起战争。诸位,林纯鸿拥兵几十万,皆久历战事,精锐至极,我们如何抵挡?”
瞿式耜哼了一声,道:“仲缄公,在下刚才说了那么多,为何仲缄公一直没听明白?乡绅们的怒火,只是阻止林纯鸿的筹码。按照林纯鸿一贯所为,他也担心战争将江南打得稀烂,对发动战争颇多顾忌。林纯鸿的顾忌,乡绅们的怒火,就是我们的筹码,利用这些筹码,我们就可以逼林纯鸿让步。”
堵胤锡默然,不再辩驳,心里却暗道:恐怕这股怒火被点燃,也会脱离我们的控制。
见堵胤锡不说话,瞿式耜又得意地说道:“以前,江南松散,缺乏统一的应对策略,现在,这个弱点已经不复存在,一年多的辛劳,总算把各府各县连在一起,同进同退……”
……
无独有偶,随着林纯鸿抵达上海,数人也聚集在城内,商议湖州的变数。
林纯鸿至江南,处于绝密状态,除了荆州高层外,无人知晓。这里面蕴含着三层意思,一则,表明林纯鸿将弓兵入驻江南乡村视作当前最为紧要之事;二则,林纯鸿不想过度刺激江南豪强;三则,弓兵入驻乡村,很可能面临变数。
果然,郭铭彦、田楚云及覃虞三人面色凝重,小心地向林纯鸿汇报湖州诸事。
形势并不乐观,按照林纯鸿当初的预估,抢夺乡村里的司法权后,至少会有三成的土豪绅跳出来,成为巡回法庭打击的靶子,然而目前跳出的土豪绅不足一成,绝大多数土豪绅对弓兵的肆意妄为忍气吞声。
郭铭彦道:“据各路人马所上报的消息,过去的一年内,瞿式耜在江南各地串联,借助同门、乡情,将乡绅拧成了一股绳。自弓兵入驻乡村后,瞿式耜与湖州豪族的联络大幅度增加。很显然,瞿式耜在蓄积乡绅们的不满,待到乡绅们忍无可忍时,再倾力一击,彻底打乱我们的计划。”
覃虞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