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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思宜笑着吩咐道:“别找邦泰了,先看看哪家酒楼好点,我们先住下来!”
……
贾思宜乃徽商中坚之一,从事那货物转运之业,二三十年,积累了巨额财富。可是最近一年来,江船总是被劫掠,损失惨重。当他听闻荆州造出三桅江船,并不惧江匪后,便闻风而至,准备预定帆船。贾思宜当然不可能冒冒失失的去拜访郭铭彦,他会先下拜帖。
实际上,即便贾思宜现在去找郭铭彦,邦泰商号的郭大总管也没有空,邦泰商号正在聚众议事,商讨商号的未来。邦泰商号与财政司、安防司……中书府下属机构同等级别,为首之人称为大总管,郭大总管不仅独揽邦泰商号之权,更是七大阁幕属之一,位高权重,甚得林纯鸿看重。
贾思宜这一等,就等了十天,这让贾思宜疑惑不解,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邦泰商号的效率非常高,但这次仅仅订购船只就让他等待了十天。十天啊,商机不可误,耽搁十天,就是流失了白花花的银子!
贾思宜当然不知道,邦泰商号正在进行人员调整和体制革新,十天已经是最快了。
秦邦定对木材部总管的职位相当满意,从伐木到木材处理,再到造船和制作木制品,全部涵盖在内。更何况,造船利润丰厚,几乎成为邦泰的支柱之一。
秦邦定刚走马上任,就遇到了贾思宜要订购船只的好消息,兴奋不已,立即叫来泽迪亚和芬多斯,了解各种情况,商讨应对之策。
不过,秦邦定的各种准备一下子落到了空处,贾思宜对每艘二十二万两银子的要价根本不在乎,只要求每艘船能够在荆州附近采购货物,由商号派熟悉水道的船工协助他的水手运送至九江府。
这个要求让秦邦定对贾思宜的狡猾暗骂不已,采购货物当然欢迎,但是派遣熟悉水道的船工不就泄露了邦泰商号的核心机密:荆江的水文资料?邦泰目前就靠着荆江的水文资料独家掌控着荆江段三桅帆船的通行权。
秦邦定推脱道:“目前邦泰熟练船工奇缺,对这个要求实在无法满足!”
贾思宜眨了眨他的细小双眼,皮笑肉不笑的说道:“那每艘船的价格我最多只能接受十八万两!”
贾思宜准备订购六艘船,这一下就少了二十多万两银子,秦邦定岂能答应?
秦邦定武断的说道:“十八万两银子决不能接受,二十二万两一两也不能少!”
对于秦邦定的态度,贾思宜相当不满,仗着仅此一家能造,便欺负人是么?
贾思宜悠闲的翘着二郎腿,细品茶水,笑道:“据在下所知,贵社的经历大人向来是和气生财,不为己甚,如果我直接找经历大人,不知道经历是否会同意呢?”
秦邦定哈哈大笑道:“贾老板太小看我们大人了,所谓各安其位、各司其职,我们经历大人如果连这点都做不到,岂能傲视商海?”
……
双方不停的试探对方的底线,经过五天的艰苦谈判,秦邦定终于拿下了六艘船的订单,每艘价格为二十万两,由邦泰派遣帆船所需船工,将贾思宜在荆州采购的货物装上船运至九江府,交付于他的水手。
在交付二十万两订金时,贾思宜掏出了一叠票据,让秦邦定吃惊不小。虽然他知道财务司所属的钱庄已经在运营票据,但贾思宜手头居然有超过二十万两的票据,着实让他不可思议。
贾思宜瞅着秦邦定合不拢的嘴,笑道:“每次找顾秀林顾老板买货时,他就给我这几张纸。我本不想要,但顾老板说不要这张纸,就不卖西兰卡普织锦和容美绿茶于我。没办法,只好拿这几张纸了!”
秦邦定忍俊不住,笑道:“贾老板这叫得了便宜还卖乖,从扬州运送二十万两银子至荆州,运费暂且不论,就是那猖獗的水匪,就让贾老板减少了多少风险?”
贾思宜点头叹道:“正是这个道理。要说,经历大人乃商界之奇葩!若经历大人一心一意的做生意,哪里还有我们这些小角se的活路?幸亏经历大人忙着升官,才让我等苟延残喘至今!”
秦邦定嘿嘿一笑,也不说话,心道:待到明年,经历大人带兵征战,更会让你大吃一惊。
贾思宜接着说道:“这票据可真是好东西,我现在到湖广,不用携带一两银子,足以应付所有生意。估计经历大人也通过票据挣了个锑钵满盆,这二十万两,按百分之二的手续费算,就是四千两银子!白花花的四千两银子啊!”
秦邦定自豪不已,经历大人一出手,什么事情都做成了赚钱的买卖,从伐木到采矿,从棉布到马车……秦邦定也刻意的去模仿林纯鸿的行事,不停的插手周边服务业,现在可谓腰缠万贯。
秦邦定抛开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思,说道:“贾老板放心,目前除了扬州和荆州外,岳州、广州都开设了票据业务。明年会进一步增多票据点,我可以事先透露给贾老板,明年在中原,也会有票据业务!”
贾思宜砸了砸嘴,眯着眼睛笑道:“我恨不得经历大人在每个府都设立票据业务!这样,我就不用提心吊胆的运着银两到处跑啦!”
贾思宜的话很实在,越来越多的商人被票据所吸引,食髓知味,再也无法舍弃方便、安全的票据。
……
第七十九章誓师出征
“驾……驾……噼……啪……”
二十多匹马在荆襄官道上飞奔,十多名勇士的呼喝声、马鞭在空气中虚抽的噼啪声交织在一起,激起了阵阵烟尘,弥漫于马屁股后面,让过往的人群瞩目不已。
周望先期获悉朝廷任命林纯鸿为游击将军的消息,立即马不停蹄,回返枝江。
得得的马蹄声不绝于耳,马背上的周望说不清楚是兴奋还是忧虑。周望胆大心细,重cao侦察旧业,也算得心应手,甚至连李自成的军资由夫人刑氏掌控都探听得清清楚楚。
这一天终于来到,林纯鸿整整期待了五年!
没有人能比周望更了解林纯鸿的志愿,当年即便是一穷二白,林纯鸿也梦想着这一天!
“开门……开门……”
时值亥时,枝江的城门早已关闭,周望等不及第二ri,令骠骑营的勇士叫门。
城楼上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一名弓兵提着气死风灯晃了晃,高喊道:“你们亮灯,我看不清楚!”
周望急不可耐,大喝道:“我是周望,自河南回来,赶紧开门!”
弓兵一听,正是周望的声音,喜不自胜,喊叫道:“周都督回来了,赶紧开门!”
枝江的城防早就由林纯鸿的弓兵接防,这些弓兵就是周望的下属。
片刻之后,城门吱吱呀呀的打开,周望等人更不停留,纵马冲过城门,往林府而去。
弓兵看着雄壮的马队,心脏也随着铁蹄跳动,不由自主露出羡慕的眼神,喃喃道:“也许,弓兵出征在即……”
“加荆州左卫指挥使司镇抚,任游击将军,世荫百户……”林纯鸿得到周望的通报,重复着这句话,“这皇帝老儿还真慷慨,从不入流的文官一下子转为从五品武职,这文武也是随便转的?”
没有人能回答林纯鸿的问题,林纯鸿本来也是自言自语,也没有期待有人能回答他,看着周凤在身边,指着周凤的肚子说道:“小心呵护这孩子,以后他就是百户大人!”
周望将近半百,只剩此女,现在女儿有了身孕,即便孩子不姓周,也丝毫不影响他的得意之se,他拍着额头道:“此乃大喜之事,后院折腾了一个秋天,现在总该安静了!”
林纯鸿苦笑道:“我看未必……算了,岳父一路奔波,还是先休息吧,明ri再商议吧!”
说完,盯着周凤的肚子道:“叫你别起床,刚怀上孩子,睡眠一定得充足!”
周凤歪着头,斜倚在林纯鸿肩膀上,左手挽着他的手臂,娇声道:“爹一去就是几个月,我这不是想爹了嘛!”
周望手一挥,命令道:“快去睡,我有很多事情不吐不快,要和纯鸿商议!”
周凤顺从的点了点头,往房间走去,边走边说道:“爹您刚回来,不要太累着自己了!”
两人看着离去的周凤,别样的心思涌起心头:女人有了小孩,xing子变化还真大……
“岳父,这次您就不要出征了,咱们现在也算家大业大,荆州、夷陵没有您老人家坐镇,我还真不放心!这次我带兵出征,几乎将夷陵、荆州的jing锐全部带走,岳父得辛苦点,尽快编练新营。”林纯鸿知道,周望一直梦想着金戈铁马,但考虑到老巢需要细心呵护,不得不违背周望的心愿,将他留下来。
果然,周望满脸失望之se,虽然他早就做好了看家的准备,但心里还抱着万一的希望,这下被林纯鸿定下来,心里不免还是失落不已。
周望说道:“留下就留下吧,我这把老骨头也拉不开弓、舞不动枪了!”
林纯鸿见周望言语间不无萧瑟之意,忙安慰道:“岳父放心,咱们以后的仗还会少么?这次北上,我们的战略目的就是锤炼队伍,顺带着立点功劳,把邦泰的声势造起来,阵仗不会太大。”
周望心里好受了点,说道:“纯鸿你还未经过大阵仗,我还是很担心。”
林纯鸿笑道:“没事,什么仗该打,什么仗该躲,我心里有本帐,总之,就是一个原则,万不可吃亏!这次为了出征,前前后后花了两万多两银子,说不得要弄回来!”
周望愕然道:“你还想把打仗弄成赚钱的买卖?”
林纯鸿冷笑道:“那是当然!王大俊那些狗ri的徽商,在扬州处处打压咱们,这次得让他们知道,打压我们会有什么后果!还有,我们的军队到了哪里,生意就要做到哪里,好歹得以战养战!”
翁婿两人凑在一起,商议着出兵事宜,鸡鸣三更,哎,不眠之夜啊……
崇祯的诏书还未到,一条条命令从林纯鸿手中签发,邦泰的战争机器已经在疯狂运转。
“令顾秀林立即拟定扬州货栈、扬州长江码头扩建计划,一旦圣上诏书抵达枝江,立即借军备辎重转运的名誉圈占土地!”
“令戴哲立即前赴山东济宁,以军备辎重转运的名誉,在运河边建立货栈!”
“令张兆组织长江水师,先期运送粮草至济宁待命!”
……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官未履职,商号先至!
当林纯鸿每ri与弓兵滚爬在一起时,朝廷的任命书终于下达,誓师出征的ri期就定在了十一月十八ri。
荆州府城鄂王庙,一片肃杀之气,刀枪林立,盔甲森森,各se旗帜迎风飞舞,还有那火炮黑乎乎的洞口,让人忍不住生出一股寒气。
今ri的誓师大会由高斗枢主导,他看着这支林纯鸿一手打造的弓兵,心里不禁发酸。渴望功业的他虽然瞧不起武职,但对掌控这支队伍可没有拒绝的道理。
看着身着盔甲,手持大刀的林纯鸿,他感到一丝后悔,这支队伍只要还在荆州,他就有各种理由插手,但是,现在却调到河南,他除了得到统筹训练的虚名外,还能得到什么?
祭祀过鄂王,高斗枢不痛不痒的讲了几句话,将将旗授予林纯鸿,上书一个大大的林字。
林纯鸿接过将旗,拼命的挥舞着,弓兵中爆发出雷鸣般的吼声:“威武……”
林纯鸿将将旗交予掌棋手,拿起大刀,翻身上马,挥了挥刀,弓兵们放开喉咙唱道:“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
咚咚咚的鼓声响起,让旁观人群的心脏也随之跳动,每个人都如酒醉似的喝彩。
一曲终了,林纯鸿单手持刀,斜指着正北,吼道:“出发……”
长长的牛角号高高仰起,号手们鼓起腮帮吹着号角,其声音让每个人的脸chao红。
林纯鸿一马当先,往北方而去,紧随其后的是骠骑营,然后是虎啸营、神卫营、天武营,最后是车营。
遥望北方,天空yin云密布、地上沙尘弥漫……
林纯鸿选择了一条最难的行进方式:陆地行军!
行军是衡量一只队伍战斗力的最基本指标,林纯鸿就想通过长达一千五百里的行军锻炼弓兵最基本的能力。
看似简单的行军面临的问题多多,涉及到侦察、联络、后勤、扎营……诸多方面,更何况,林纯鸿每ri下达的行军状态也不同,有时是属地行军、有时是敌境行军、有时是急行军……每种行军方式都有不同的行进安排。
就这样,林纯鸿以每ri最多五十里的速度,沿着荆襄官道缓缓前进。
与林纯鸿北上的方向相反,邓玘的川兵和马凤仪的白杆兵正逶迤南下,一riri的靠近怀庆府。马凤仪的白杆兵明显快过邓玘,不出几ri,就将川兵远远的抛在了身后。
粮草不济、兵甲破烂、思乡不归,这一切导致邓玘的川兵士气低落,主帅的纵容更是加剧了兵丁的情绪,兵丁无不懈怠。
邓玘早年平苗族李阿二、与侯良柱共斩安邦彦、率六千子弟兵赴京师勤王、平登莱叛乱,立下了赫赫战功。这次贼入河南,不让他率兵剿匪,却命副总兵左良玉为主,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