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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岱冷汗直冒,膝盖一软,跪地道:“属下知错,属下急着赶赴辽州,没有料到贼寇突然突围,猝不及防下,吃了大亏!”
左良玉喝道:“你也是老行伍了,居然如此轻敌,以后接敌之前,探马至少放至二十里远!”
罗岱以头磕地,道:“属下明白,谨遵大帅吩咐。只是荆州兵过于嚣张,隐隐不听属下调遣,还望大帅深思!”
左良玉沉默半晌,道:“这个事情你别管,只管打好你的仗即可!”
罗岱不敢再说,辞别左良玉而去。
左良玉盯着板甲发呆良久,拿起马刀虚砍了几刀,扔在了一边,又拨了拨钢弩的弦,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战功显赫,皆赖兵甲之利,好个林纯鸿,老子会为你请功,为你的jing锐兵甲请功!”……
于是,战报里尽是荆州兵兵甲坚固、钢弩威力甚大的言辞,对林纯鸿阵斩满天星和吓跑罗汝才、追袭三十里的功劳反而一笔带过,这份战报通过急脚递,直往京师飞驰而去。
这份战报,林纯鸿手里也有一份抄本,这是王义的功劳,王义在隐蔽战线上颇有天赋,被林纯鸿带到了北方,准备待时机成熟,组建军情司。
林纯鸿将战报扔在了一边,摇头笑道:“还以为左良玉有什么妙策呢,哪想到仅仅拿板甲和钢弩说事,真没出息!”
为了防止有心人借荆州弓兵的板甲和钢弩做文章,在林纯鸿被任命为游击将军后,他要求高斗枢将板甲和钢弩的制造之法献于朝廷。对于这个要求,高斗枢自然无不应之理,如果板甲和钢弩能得到崇祯的赏识,功劳自然有高斗枢的一份。
板甲和钢弩的样品已经送到了紫禁城,左良玉再怎么做文章,也是白搭。
紫禁城宫后苑。
朱由检甚少至宫后苑,当听闻皇上驾临,自皇后以下,嫔妃纷纷出来接驾,于是吾皇万岁的呼声此起彼伏,朱由检看都懒得看这些嫔妃,径直往演武场走去。其身后跟着曹化淳和几个小太监,其中两个小太监抬着一副盔甲和钢弩,赫然便是林纯鸿进献的板甲和钢弩。
一副盔甲和钢弩而已,总重不超过三十斤,一个小太监完全可以拿着走,但是两个小太监抬着盔甲走得气喘吁吁:朱由检走得太快了!朱由检就这xing子,想到什么事情,恨不得马上完成。
前有卢象升极言钢弩之利,现有高斗枢上疏力赞板甲之坚,挠得朱由检心里痒痒的。这孩子也算命苦,自登基以来,每天听说的尽是坏消息,现在有了军国利器,就忍不住想试试看。
曹化淳到底年纪有点大了,一路小跑,甚为吃力,断断续续的奏道:“皇上……,小的……几个都不会she弩,需要叫几个jing通she术的锦衣卫来吗?”
朱由检头也不回,不耐烦的挥手道:“去去,快去叫几个锦衣卫来!”
曹化淳立即停下来,待喘匀了气,叫来一个小太监吩咐了几句。
不多时,骆养xing指挥使亲自带着两个锦衣卫赶到宫后苑,恭恭敬敬的侍立在朱由检身旁。
朱由检见两个锦衣卫将板甲穿在了木人身上,立即吩咐道:“骆养xing,用你的绣chun刀砍板甲试试?”
骆养xing答一声“是”,走到木人面前,高高的举起绣chun刀,用尽全身力气往板甲的胸部砍去,哐的一声,火星四溅,刺耳的金属撞击声让在座的每个人牙齿发酸。骆养xing的绣chun刀刀口卷起,已经彻底成了废物。
朱由检霍地站起,急道:“刀拿来朕看看!”
骆养xing双手高举绣chun刀,刀刃向着自己,跪着呈给朱由检。朱由检接过绣chun刀,仔细查看,还用手摸了摸刀的卷口。曹化淳紧张得直叫:“皇上小心啦,刀口锋利!”
朱由检哈哈大笑道:“刀口再锋利,碰到了板甲还不是卷了口!听闻战场上用得最多的是长枪,骆养xing,你用长枪刺刺看!”
骆养xing从武器架上拿过一柄长枪,后退好几丈,鼓足劲,大喝一声,往板甲刺去,其声势和力度只让朱由检吓了一跳!长枪的枪杆瞬间弯折,但枪头却未透入板甲。
朱由检兴奋得无法自已,走到木人身边,不停的抚摸着板甲,刚才的绣chun刀仅仅只在胸部留下了一条淡痕,而枪头刺的地方,凹进去一点小洞。
“哈哈哈,高斗枢和林纯鸿居然搞出这样的好东西,骆养xing,再试试钢弩,用他们的弩sheshe他们的板甲,看看会发生什么!”
众人几乎从未见过皇上这么开心,一个个健步如飞,将穿着板甲的木人挪到一百八十步远的地方。
在朱由检看来,一百八十步的距离已经足够远,毕竟穿着板甲的木人已经快变成一个点。但是,在持弩的锦衣卫看来,木人的胸、脸轮廓分明,能够放松的去瞄准。
这名锦衣卫号称神she手,为了在皇上面前显示自己的能力,端着弩瞄准了好久,方才松开弩机。一阵尖锐的破空之声传来,弩箭瞬间击中了远处的板甲!
朱由检不过二十多岁,童心未泯,正在满怀期待的等待小太监汇报到底是弩she穿了板甲,还是板甲抵挡了弩箭。曹化淳絮絮叨叨的说道:“这弩装了弩机,所以刚才这名锦衣卫才能瞄准这么久,要是寻常的弓箭,哪能拉这么久啊?”
朱由检点了点头,也不说话,只紧紧的盯着往回狂奔的小太监,忍不住叫道:“怎么样?”
小太监边跑边回道:“回皇上,弩箭没有she穿板甲!”
就如猜谜般,朱由检的兴致越来越高,高声叫道:“将木人移到百步的距离!”
弩箭she出,不多时,小太监喊道:“板甲一个小窝窝,弩箭没有she穿板甲!”
五十步!
板甲虽然凹陷,仍然未穿!
三十步!
小太监大喊道:“板甲被she穿啦,板甲被she穿啦!”
朱由检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古有郑人售矛盾,今有楚人献弩甲,哈哈哈!”
……
当朱由检回到乾清宫,请求觐见的人络绎不绝。紫禁城从未守住过任何秘密,朱由检今ri心情好的消息传出去后,大臣们当然要赶紧觐见皇上。
“宣兵部尚书梁廷栋觐见……”
梁廷栋在乾清宫已等待多时,听闻后,整理一下衣冠,方进入乾清宫。
“皇上,畿南顺德府急报,邓玘部将杨遇chun中伏身亡!”梁廷栋面无表情,如同在诉说一件与他毫不相关的事情般。
梁廷栋低着头,就等着朱由检的雷霆之怒,可等了好久,发现上面一点动静都没有。惊奇不已的梁廷栋偷眼望去,发现朱由检正在看舆图!
梁廷栋暗自点头不已,难怪温阁老要我马上觐见皇上,看来皇上被东林党人蛊惑,心情确实不错。
朱由检能不愤怒吗?他拼命压制住想把梁廷栋狠骂一顿的冲动,自己拿着舆图看顺德府到底在什么地方。朱由检能够压住自己的愤怒,当然有板甲和钢弩的功劳在。
看了良久,朱由检对梁廷栋招手道:“你过来,朕有几个问题!”
梁廷栋狐疑的移动到朱由检身前,且见朱由检敲着顺德府这个地方说道:“奏报紫金梁设伏,打败了邓玘,自此,贼寇岂不是大规模进入了北直隶?”
梁廷栋道:“回皇上,正有这个忧虑!”
朱由检问道:“尤世禄在哪里?”
梁廷栋指着辽州说道:“刚打败闯将李自成,往北追袭中。”
“曹文诏呢?”
“正从泽州往涉县赶,与左良玉一起围堵罗汝才。”
朱由检沉吟道:“卢象升堵着大名府,紫金梁无法北上和东去,唯有南下一条路,可惜顺德府南边无重将镇守,否则定可以将紫金梁围剿!”
朱由检的话让梁廷栋大吃一惊,忍不住对朱由检刮目相看。朱由检也是聪明人,但平ri总是被焦虑和急切所掩盖,今ri心情好,方能细细的思考问题。再说,每ri的战报不断,朱由检也慢慢的看出了一些门道。
梁廷栋顺着朱由检的话说道:“要不调左良玉北上,与卢象升共同夹击紫金梁?”
朱由检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左良玉堵着涉县,轻易不能动啊,否则罗汝才东窜如何是好?”
梁廷栋也叹了口气,说道:“兵力不足,能打的兵力更不足!”
正当二人不知如何是好时,忽然曹化淳疾步上前奏道:“畿南战报。”
朱由检连忙接过战报,读完后,忍不住兴奋的站了起来,连声道:“好啊,好啊,曹文诏未到涉县,罗汝才就已经败逃,哈哈!”
朱由检将战报递给梁廷栋,梁廷栋阅读后,心里不是滋味,暗自叹道:温阁老啊温阁老,千算万算,没有料到战报来得这么及时!
朱由检在御座前走来走去,还在那里念叨:“果然是神兵利器,林纯鸿靠着这个三战三胜。梁廷栋,既然罗汝才已经溃败,令左良玉继续谨守涉县,立即令林纯鸿从涉县赶赴顺德府,堵住贼寇南下之路!”
接着,朱由检又叫道:“赶紧宣周士朴!”
……
原来,温体仁听闻东林余孽弄了一些奇兵利器敬献给皇上,并且把皇上哄得很开心。心里老大不爽的温体仁便令梁廷栋进宫,汇报杨遇chun战亡的消息。但是他没有料到左良玉的战报来得这么快,并且是两仗皆胜的战报。
在大明,工部的军器局、内府的兵仗局乃兵器制造的管理机构,下设众多工坊,各省都司、卫所也遍设杂造局,专管所在卫所的兵器修造。其中军器局主管冷兵器和盔甲制作,而兵仗局主管火炮、火铳制作。
现在朱由检既然知道了荆州府造出了板甲和钢弩,将周士朴叫来询问军器局能否仿制。周士朴一介文官,刚由户部侍郎转为工部尚书,不通军械制造之术,哪里知道军器局能否仿制?当下也不敢把话说满,只说需要聚合工匠琢磨琢磨。
周士朴出宫后,弯也不转,径直前往文渊阁,与周延儒商讨军器制作之事。
周延儒的鬓角已经悄悄的冒出了一缕一缕的白发,听完周士朴的诉说后,苦笑道:“周尚书啊,军器局造肯定没问题,但是jing钢从何而来?银子又从何而来?现在连军饷和粮草都供应不足,哪能大批量造这等费钱之物?”
周士朴皱眉道:“一府都能造几百套板甲和钢弩,想不到堂堂大明朝廷,居然被那黄白之物难倒了!如之奈何?皇上正在兴头上,不能不造啊!”
周延儒的眉头越皱越紧,最终道:“你看看,工部那里能省点,造一些出来应付一下皇上吧!”
温体仁听闻朱由检令周士朴督造板甲和钢弩,忍不住哈哈大笑:“这就叫作茧自缚!老夫倒要看看,你周士朴拿什么造!”
温体仁的弟弟温育仁嘿嘿一笑,说道:“听闻荆州弓兵中板甲不过四百多副,钢弩多点,大约有上千副吧,这东西说起来好听,战场上好用与否,也不知道。”
温体仁沉吟道:“好用是当然的,否则那林纯鸿率领一群乌合之众,如何阵斩满天星?”
温育仁连忙道:“那大哥何不将监管打造之事接过来?也算大功一件!”
温体仁锐利的目光she向温育仁,一言不发,直把温育仁看得紧张不已。对这个大哥,他一向既敬又怕,自己的心思向来瞒不过大哥。
温体仁厉声道:“你以为那军器好占便宜?趁早收了这份心思!军器局里面水深着呢,张彝宪监管户工两部出纳,一直与周士朴打擂台,我们万万不可搀和!”
温育仁脸涨得通红,辩解道:“我只是想让大哥得皇上看重而已,又没想着分一杯羹!”
温体仁岂能不知温育仁的心思,见他犹自不服,喝道:“以后千万不要起这份心思!要知道,现在朝中的人都紧盯着我们,我们露出一点疏忽,就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你看看,几年来,多少大臣下了诏狱,你以为紫禁城里的那位是好糊弄的?”
温体仁提到诏狱,温育仁打了个寒噤,连声说道:“小弟知道了!”
温体仁顿了顿,说道:“现在为兄有个事情要让你去做,复社的张溥正在召集四方士子召开虎丘大会,你也去苏州,找那张溥要求加入复社!”
温育仁大吃一惊,问道:“大哥向来不是与东林和复社为敌么?怎么反而要小弟去加入复社?”
温体仁长叹口气,说道:“以前周延儒引东林和复社为援,为兄不得已与他们为敌。但东林和复社树大根深,深得士子之人望,在江南更是与世家豪族紧密结合,斗则两败俱伤,我们也得不到什么好处。现在为兄想让你试探一下张溥,看能否修复关系,引以为援!”
温育仁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瓮声瓮气的说道:“那张溥得意的嘴脸小弟看得就心烦,我不去,大哥派别人去吧!”
温体仁大怒,但多年养成的喜怒不形于se的习惯让他只是冷冷的盯着温育仁,一句话也不说。
温育仁了解大哥,知道大哥这个样子就是暴走的前兆,连忙站起来说道:“大哥让王应熊或者让梁廷栋加入,不行么?小弟文章写得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