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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小小姐带回来的……”
“……”
我摇了摇头。
这是什么事啊,雨儿平时喜欢捡些小猫小狗回来,养在后园的猫咪就有几十只,倒是为剩余饭菜,提供了一个去处。这出去看马球回来,居然就给我捡了个大活人回来。
或者说被撞晕在雨儿的马车前,当场吐了一地十分吓人,我家现在外出人员的保护很周到,他真实走了狗屎运居然也能被撞到,连带被抓或者说抬回来询问。
事实上这个时代的大多数世家子弟,家教都不错,这长安城里相当部分人是懒得去做欺男霸女之类的事情,有这闲功夫,还不如配合父兄在政治上更进一步,象70码那种事情,也就是一些新进的乡下土包子暴发户,才会纵容出来的家教路数。
我家也不例外,毕竟一个有正常心智的成年人,是不会刻意去踩一些蝼蚁以获得成就感的,除非他不自量力的试图爬到你身上来。
“怎么称呼……”
我走过去,他听见声音赶忙站起身来。
正面看起来,才发现相比他潦倒的外貌,这人长的实在太有个性,他的脸很消瘦,但还算端正,只是眼角还有一大块青色的胎记,显得格外的碍眼。突然见到,少不得会被吓一跳。
“在下姓卢,字子良”
这个阴阳脸还算恭敬的回答道
“你的名呢……”
我不放心有问了一句。
“贱名一个杞字……”
对方有些奇怪的回答道。
卢杞,这个名字我脑海中转了两遍,突然心中一跳,不由苦笑起来,雨儿这找了一个什么事啊,一不小心好像捡到一个不得了的人物。
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这卢杞卢子良,可是《唐书·奸臣传》上的人物,滑州(今河南滑县)人。出身范阳大族,他的祖父卢怀慎,唐玄宗开元初年担任过丞相,颇有清誉;父亲卢奕,是天宝年间的御史中丞。
卢氏是范阳的大族,也是山东七大氏族之一,在安史之乱中,因为首当其冲成为被镇压和清洗的对象,而死伤惨重无数家破人亡。河南尹达奚珣投降安禄山后,留守李橙、御史中丞卢奕、采访使判官蒋清,皆守节不屈被杀。其中御史中丞卢奕是因为痛骂叛贼安禄山,而和颜臬卿一样被用锯子活活锯死,卢杞也算是个忠良之后。
作为卢奕唯一幸存儿子,他可是真正的世家子弟,按照朝廷对死难功臣的优抚不说,御史中丞好歹是正三品,他的儿子根本不用科举,生来就有荫从五品散官,怎么会流落在街头,还信誓旦旦的要跑去考科举了。
细细盘问他的来历,虽然是语多不祥,还有含糊大概的地方,不过清风明月那边调查的也消息也送到了。
显然历史到这里全乱了,他当时正在洛阳,与众文武一起被俘,因为他的身份实在太卑微,混在大众里没人理会他,一路辗转的跑出来,被人抢劫,剥光了伸手最后一点之前的东西,能证明的他身份的大多数人不是死就是在战争中失踪,河北军屠洛阳,几乎把没逃走的一些沦陷的官吏,也给一起杀了。
然后霉运头顶还没有结束,被人告发,曾经侍奉过叛军,被不分青红皂白的下狱。当时正在甄别那些陷敌的臣子,就算个别在世所谓的世交,也自身难保,更不为了为他沾惹干系。
他的运气很好,本来是第二批第三等待处的官吏,但在轮到处置他的时候,因为详理司之争的扯皮不断,以及层出不穷的贿买托说的弊情,被狗咬狗的接连揭发出来,让肃宗是在忍无可忍,越过祥理司直接下敕书。
对于两京沦陷时投靠叛军的官吏,如果御史台、中书省与门下省三司还没有审迅处理完毕的全部免罪释放,被贬谪降官者保持原有的处置。他刚被扒了裤子绑上木台,连刑仗都没来得及施行,传谕的中使就到来。于是重新穿上裤子,孑然一身的从大理狱给赶出来。
还真是一部跌宕坎坷的立志情景剧啊,我感叹道
“卢大夫忠义无双,后人却流落至此,你有什么打算……”
我继续废话道
“阴阳脸俄……”
突然一个清脆的声音在花架下响起,却是小丫头也回来了,在花架上探出个脑袋。
我心中咯噔一声,这位最忌讳的就是长相问题,日后得势为这个理由,清算了不少人,心中盘算是不是马上找人把他给干掉,好让我睡觉也安心一些。
不要说其他的,我现在正在扶持很有潜力的盟友和部下中,按照正史的发展,好些人将来都是直接或者间接死在他手上的,其中也包括河北第一柱臣做了四朝元老的颜真卿、当朝新科宰相李枧等人。
却没想到他脸色大变之后,却没有勃然大怒,而是面如死灰,整个人一下子颓废苍老了许多,倒是让小东西有些不知所措。
直到给我别了一眼,小丫头有些抱歉的吐吐舌头,跑上前来缓了声气说。
“对不起饿,你长相真的好奇怪啊”
“不敢,倒是我吓着您了”
他有气无力的回答
“这不是你的错饿”
“小得爹娘生做如此,怨不得别人”
“没有必要责怪怨恨你的爹娘啊”
“在任何父母眼中自己孩儿,也许是世上最漂亮的”
说是男儿有泪不轻弹,我看他忍不住转过身,再次用袖子遮脸。
“你又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沙迷了眼儿”
这样也行,我汗然,难道这小东西也有一种叫做主角模版的光环,一出马,几句话翻云覆雨就把他收拾的感激啼淋,倒是不知道如何感怀是好了。
据我所知历史这位可一直有很严重的自卑心理,他不得志不是偶然,唐人用官,讲究的是“身、言、书、判”四样。
这身,就是说一定要长相出众,气质过人。以相貌取人,居然还是排在第一位,在唐朝,若是貌丑之人,哪怕才学再出众,亦会被人鄙视,为官上进难的多。其余的言,是指说话要能言善辩,书,是指书法要楷法遒美,字写的丑,亦是不成。判,就是判词,是指断事条理清晰,文才出众,要能写出很好的判词来判断事物。有此四样,方能为官,方能为清要之官。
虽然不知道他怎么跑这里来的饿,史书中好象记载他由于面貌丑恶而不为人所喜,进而在仕途屡遇坎坷和波折,性情变的激忿睚眦必报。后来得势当了宰相,大肆报复在朝野掀起血雨腥风,包括颜真卿之流名臣都死在他手上,被称为卢大屠。但他的政治才干的确没的说,才能以倍加别人的艰辛,谋得宰相之位。
虽然史书说他阴毒酷烈,他陷害杨炎、颜真卿、张镒等人,以阴险手段排斥名臣杜佑、李揆出朝,并肆意横行,搜括民财,致使怨黩之声嚣然于天下。但又评价说,细观卢杞所为,不外当权者排斥异己,并未出争权固宠之常格。且所用手段,也只是“谮毁”,如皇帝英明,不致为大害。
“说实话,你的长相实在很有个性啊”
我笑道,看他一副果然如此黯然欲走的样子又说。
“不过我不是那种好恶相貌的人,在我看来这相貌和才干已经是两回事吧。”
“若是他们不愿收你,就来我的府上,卢大夫的气节是我辈所景仰,既然撞上了,也断然不能坐视他的后人流落街头,不要告诉我,你什么不会”
因为,我对他还是有些不放心,干脆留在身边方便监控。
门第出身也是朝廷派系斗争的衍生物,按照谁提拔谁受益的惯例形成的独特人脉关系,就象新进的进士都会拜负责主考官为坐师的惯例一样,而官场一旦认定你是某某的人,就会被打上某某人门下的印记,走到那里一辈子都很难改变,而且是大家心照不宣存在的事实。如果要收拾他,也更加名正言顺。
我感到他心中的疑惑,便轻轻一笑“再说,我将你留在身边是为了时刻提醒我自己千万不要以貌取人啊”
他浑身一震,那一刹那,我在他眼中看到了感动、震撼、惊异、畏惧之类发自内心的复杂感情。我笑了,这个小手段,应该不会比郭子仪的后人更糟把。
“你先向薛……不,温长史报道把……让他给你安排住处和用度”
我突然一下子已经意识到他的价值,以他偏执执着或者说小心眼的性子,干脏活这是多好用的同志,而且还可以落下便于控制的把柄。
这世上人有很多种,但从来没有多少无用的人,关键看你的用法。看他满脸的感激和兴奋,丝毫没有对将来悲惨命运的觉悟。我对他的心态又好了不少。
“喜美恶仇,这是多数人的天性,你没必要因此自晦,你若是觉得这点不如人,其他方面就越要努力,做给那些看不起你的人看看”
我鼓励道……
第四百零九章 年会
“鸳鸯双栖蝶双飞
满园春色惹人醉
悄悄问圣僧
女儿美不美
女儿美不美
说什么王权富贵
怕什么戒律清规
只愿天长地久
与我意中人儿紧相随
爱恋伊
爱恋伊
愿今生常相随”
轻妙宛然的歌声,绕梁未绝的荡漾在大明宫后苑清思殿的花树中,一群宫装彩裙的女子一边聚在假山后偶偶私语,一边不时蹬足翘脚的抬头观望
“云容姐姐明明嫁了人,还是长的这么明艳脱俗……难道有什么秘诀”
其中一名女子脸有羡色低声道。
“还什么秘诀,等你指了男人就知晓了……据说那位府上,每天晚上可都是几个女尚一起服侍的……”
另一位年长一些的女子满脸神秘的说
“不要乱说,小心隔墙有耳,上次新进的翰林校书叶峰,不过是仗着家世通好的渊源,纠缠张女尚多说几句话,结果回家 探亲后就一去不还……官府至今还没有音讯……这宫里可有的是喜欢拨扰是非的人。”
显然是领班的女子,低声喝斥的这两位吐了吐舌头。
另一边又有女子八卦起来
“那位驸马将军果然是个促狭鬼……居然编出这种段子,调笑佛门”
“人家崇福寺的圣僧法脉,都不介意,在陛下面前拍马屁说,这是色空观是,可谓红尘鉴……”
“璐璐儿你这小蹄子,别以为我不晓得你的心思,雍华府上的女官六尚,可还有两个缺额啊……只怕在剑南的时候就惦记上了吧”
“那位殿下不是号称,长相不出众的不要,才学不够的不要,不够年少的不要的三不要……”
脸圆圆很有些婴儿肥的璐璐儿,眼波一转,却没有辩驳。
“这哪是选女官啊这简直是给他家那位驸马,选秀啊……也不知道殿下灌了什么迷魂汤……”
“苏苏不是已经指给了神武军都虞候白宦泉,等娘娘心情好的时候,大家替你求一求……”
“我还是指望去龙武军,好些姐妹儿都指在那儿,平素也有个照应,谢供奉不是领头人么……”
“你想的倒美……”
“坏了,是绝不打脸兰阿姨来了……”
眼见一位笑得很有一种狐媚味道,细眉长眼宫装妇人,在回廊上拦住张云容,凑在一快窃窃私语的女史们顿做鸟兽散。
……
长安东市,靠近商贾豪富云集常乐坊的甄曲街,又迎来开市的时光,随着扑面落下门板,各种新鲜而浓郁的食料香味,再次充斥个整条街的空气中。招展的旗画和被搽的铮亮的门匾,随着市人的呼喝声,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直到日上三竿,随着一辆挂着宝剑穿插着铜钱小旗的马车驶入,这条街才再次沸腾起来。
此起彼伏的招呼声,在争先恐后的随簇拥上来的人群中,恨不得一个比一个响亮。
“石行董……”
“石老爷……”
“石理事……”
“石大先生……”
石阿越昂着脑袋,对这些穿着华贵点头哈腰的人群一一示意,被簇拥着走进这个市中最大的交割堂子里。
穿过忙忙碌碌会账交割的人群,
阿越直接被请上视线最好最通透的门楼,在这里可以看来往来如织的车马,和汗发如雨的夫役伙计,将每天巨大流散到长安的每个角落。
透过茶盏蒸霭的水气,扭曲着各种谦卑讨好的笑容,他轻轻叹了口气。
数年前,他还是个最末微的小军从商,靠每月给当地军中送些时鲜瓜果什么的小单,慢慢攒了点钱,买了山地办了自己的果园和瓜地,以专供北军做大了生意,最盛时也小有两座山头,后来南诏人入犯,他的产业几乎毁于一旦,只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