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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为什么……”
“娘娘告诉我,女孩儿都是要嫁人,一想到长大就要离开哥哥了……所以阿雨就不想长大了”
“现在这样,不是蛮好的么……”
“我也是……”
一个怯弱弱的声音在我身后道,却是玩的脸蛋微红的小苹果。
她头上梳的依旧是未出阁的女儿家,翻蝶式发髻,用水玉发环箍住,连身粉色吊带洋装齐膝百褶小裙,像是觅窝的小猫一般,钻进我的另一边臂弯。
“和阿笑在一起,我最开心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眼神迷离似乎漂浮到遥远的江南水城
“阿爹公事多,常不在家……大家都喜欢围着阿姐,都没人理我”
“萍萍在家里只有小娘作伴,实在无聊的很……”
“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自己跑出来一次……”
“真的很谢谢阿笑……”
“让萍萍知道世上还有那么多好玩的东西啊……”
“阿月总是说你很好玩的。”
这是汉中王家的李浓浓,干脆利落的回答
“反正爹爹不要我了,浓浓没地方可去了……”
“那你们又是怎么说……”
我看见走过来的哥舒小姐妹。
“我想能和姐姐在一起,永远也不分离……”
她们异口同声的回答。
好吧我彻底被打败了,摊手道。
“你们是想按照爱好继续修学,还是将师范请到家中教导,或是就这么玩下去,都没有问题……等到双十后,在接触一些家中的事务,在此之前,就尽情玩个痛快吧”
……
另一个地方,坐在亭子里斗棋抹牌叶子消闲的梁府女人们,
“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
一摘使瓜好,再摘使瓜稀。
三摘犹为可,四摘抱蔓归。”
林素昔从《长乐诗集》抬起眼帘来,却听到有人在念,前朝废帝太子贤的《黄台瓜》,不由轻轻挑起好看的柳眉。
“刘尚衣,这大好日子里念这东西做什么……”
她说话的对象,却是刘王傅家的那位才女,
“不是么……”
刘大才女用一种讥笑的表情冷道
“一而再再而三都都过了,抱蔓归还会远么……”
林素昔不由轻轻摇头,据说这位到了府上就一直是这个不惹人亲近的性子。虽然才色容姿都是上选,动不动总喜欢犯那个男人的晦气,然后屡屡在房中被惩戒为名狠狠炮制一番。用小殿下的话说,她其实个闷骚的受……
不过,女人还是若有所思的看了眼,正在庭院中,有一群妹妹围着玩耍的,梁府名义上排行第一的大小姐玉坊。
颜容举止,得体有礼,形同典范一般的少女,那个身段和体肤,到了梁府后被调养的晶莹匀净,已经远远超过同龄人的尺寸。
女人们再看看聚集在男人身边,那几位明显年少未艾的新人,表情有些复杂和感叹,虽然早对这个结果有所心理准备,但是事到临头,还是不由有些吃味和酸楚,只是各自表现的方式略有不同。
贪慕欢恋青春年少的女子,恐怕是这个世上大多数男子的通病吧,唯一庆幸的是,自家的男人喜新却不算怎么厌旧,多少让这些年龄明显大过一截的女人们有那么一些安慰。
或许只有一个例外,那个从南诏带回来的女人,据说她曾经是南诏太子的未婚妻,但现在专供家里少数人使用的,会走路说话的肉玩具,被加诸在她身上的种种手段,让人不寒而栗而后悔生为女儿身的生不如死。
这个活生生的例子,无时无刻不在隐隐提醒着,自家的男人并不是那种无原则迁就的烂好人。作为这些各自有故事和伤痛经历的女人来说,也不会去轻易用掂酸捏醋的手段,去触碰某些底线。
偏偏主家的子嗣稀少,抱养了一堆,才好不容易生了女儿,因此连个异议和规劝,都不好正式出口,不然就可能会被宫里找去谈心,旁敲侧击提醒妇德和家之道,而那些臣下和部属,却是唯恐天下不乱,恨不得男人后院里收纳的越多越好,这才是最烦恼的地方。
而哥舒氏的有孕,让她们的心情更加的纷乱起来。
……
亲昵并没能持续多久,我就不得不抛下热热闹闹的庭院,走进书房开始处理加紧送抵的要件,比小杨更早先送回来的,是关于吐蕃的任务报告。
小杨是从吐蕃腹地回来,在回到京畿前,已经足足在路上走了两个个月。他现在累功官拜左龙武郎将同正,青唐都护府左游奕使,枢密院教导军捉生将等职衔。
在苏毗、土谷浑联军相继退兵后,他奉命带领的别遣队,在吐蕃王姓仍旧盘踞的卫茹境内活动了很长一段时间,以破坏和断绝吐蕃历史文化传承为目标收集焚毁地方藏书和史籍,袭杀了大量留在吐蕃境内的匠人、学者和官吏。
不过内外交困的年轻吐蕃赞普赤松德赞,在被叛臣兵临城下后,总算奋起了一把,不但联合昔日的藩属家姻亲泥婆罗国,扑灭了象雄之地的自立倾向,同时在罗些川附近的羌松关,大破逼近都城娘氏旧族为首的叛臣,斩其首领十七员,直接追杀进娘氏的领地,只是因为兵粮不继,再加上冬雪阻道,就不得不筑堡退兵,给娘氏叛臣残余,稍稍留下了一线喘息之机。也将残余六域,重新安定下来。
但是大范围的动乱和战火拉锯,已经给昔日吐蕃王朝最富庶繁华的腹心地带,留下难以磨灭的伤痛,大量的田土庄园荒芜,昔日贵人欢宴的宅邸别院里,野狗横行,村庄荒废而人口凋敝。
再加上其中作为西南屏障缓冲的西羌、党项、下苏毗部时不时的乘火打劫出兵寇掠,再加上那些在伍茹、门茹、叶茹地区自立一方的数十家受封为刺史的割据势力为缓冲,年轻赞普统领的吐蕃残余势力,已经无法对占据青唐大部的唐军,产生什么真正意义上的威胁。
事实上严武要应对的,只剩下那些逃散在荒原中,心怀吐蕃昔日辉煌,而不肯降伏的残余悉补野部众。不过,待到退守青藏高原西南一隅的吐蕃残朝重新安定下来,小杨的任务也就没有在继续下去的必要。
然后是关于枢密院送来的各军的度支表章。
开元年间,大唐备边防军49万余,所费钱帑约一千二百七十万缗,这还只是维持日常的花费,还是建立在大规模建立边屯,部分自给衣粮的情况下,若有战事,还得追加缁粮、行路所费至少三个月以上的量。
经过乾元朝和泰兴朝,两代天子不遗余力的大规模裁汰和整编,削弱传统的藩镇和将门,甚至不惜激起多次兵变,甚至是宫变为代价,最终才在皇帝小白手上,将盘踞北地的河东、河西、朔方三大主力军团的五十余万大军,拆散缩减所见到三十八万的定员,约九百七十万的日常养军所费。
此外还有重新恢复的授田府兵,约二、三十万不在正籍后备兵员,再加上名义上二十七万北军、卫军为主的朝廷直属中军。构成了这个国家的常备武装。
然后光是北衙八军的衣粮日用,每年至少要花费六百万缗,其中龙武军背景的将士,约占了三分之一多近二百六十万的费用,但这只是维持日常的费用,龙武军还要同时在好几个地方打战,一边开拓一边建设,一边还要想办法经营投资。
此外龙武军的体系内,通过各种经营手段,还能提供两百万缗的额外进项,从各地的驻军,军屯庄、以及外围产业中,也能提供大量物质的补助,最后从我名下的产业还能提供一百多万缗的实物和金钱,以老军互助会,合作社等社团组织的名目进行内部补贴。
附在度支账目后面的,是对龙武军这个派系现在军力的盘点。
“这么说,我们在京畿附近的实际驻军,只有三万七千员额么……”
我有些烦恼的揉了揉眉头,对送表章过来的老部下卢彦凯道,他现在已经是检校兵部侍郎,枢密院兵务检正。
“正是,而且具守枢要之地,不好轻离……”
他一板一眼应声到
“实在没有更多的员额可以动用……只能等下一期武学生学成见习,才可能有所好转”
按照他们统计出来的说法,现在龙武系出身的将士,主要分布在北衙八军的左、右龙武、左神策三只近卫,以及南衙的左右金吾卫、右武卫、右骁卫、左领军卫五只常备宿卫军中,合计编有兵马十三万之众,但因为历史沿袭下来的原因,实际在编目前只有十一万多。
但在这十一万人马并不是都驻留在京畿的,而是按照最初轮驻制度分守各地。
首先要确保的是龙武军发家的传统势力范围——剑南道,为保驾护航当地数十处屯点、矿山、工场的利益输出,必须维持足够的军事存在,
然后是新开拓不久,每年能提供大量农产品、矿藏的产出和大宗贵金属财政收入的南平府,也要保证足够的驻军,此外,这里还是龙武军的新兵轮训大营之一。
此外安东境内,虽然最大的对手,范阳叛军已经不复存在,但是后续的开拓治理和改土归流的深入,也需要留下足够的兵力,保护大量新屯点的同时,确保对当地局势的掌握。毕竟,通过海路和陆路的经营,可以从附近的藩国,以及新发现的北方地区,获得大量收益,也不是那么轻易可以放弃的。
再就是龙武军长期经营的,河西北部以三受降城为中心的塞上地区,也占用了相当部分兵力和资源,虽然临近的回纥各部目前已经不再是真正的威胁。但是维持每年春夏秋三季练兵,和草原清理活动,也必须在那些建设好的城垒体系内,留下足够的守备力量,更何况附近大量受控制和影响的外围藩部,通过指导圈养和深入草原的代理贸易,是龙武军每年获得大量马匹和牲畜的重要来源。更何况新近又加上了,对把持新开通的回纥道商业贸易的需要。
最后是打下青唐后,为了巩固当地的局势,又占了部分出征的兵力,以协助稳固对当地的镇压和治理;卫伯玉开衙西北,要重整河西、陇右军备,又带走了部分兵力作为基干。
这还只是成建制的外驻,还不包括河东、河北那些营团以下规模的,以粮院所、器造所为名,或是关渡津桥的零散驻守。
再加上高适的带着整只左金吾军为主的偏师,正滞留在安西,已经追加了了两路的后援。
最后实际留在关内,乃至京畿的部队,不足三分之一。其他杂编的外围工程、辎重、城管,以及地方团练编制等约有四五万,但是散开来分驻两京,就不是那么可观了。
将来韦韬以本官就任关内都督后,也要带着本部兵马上任,以重组关内防要。七除八扣下来,我手上实际上可以动用的兵力和资源,已经到了一个极限,除了我的亲军,就只剩下枢密院名下,由士官和军官团组成的教导军。
作为枢密院名下的机动力量,我或许可以下令教导军出关中巡防,但是真要跑到遥远的安西去,那就该朝野震动,形同反乱了。
“其实,我们或许还可在城傍上,做些主张……”
卢彦凯又补充建议道
“城傍……?“
我忽然心中一动。
所谓城傍,就是城池附近的意思,城傍制度起源于太宗朝贞观年间,用羁縻的胡族番部,备边的军事策略。
大唐对归降诸蕃,分在蕃与入附两种处置情况。在蕃者列置府州,汉官押领,为羁縻州府,所谓羁縻州虽然名为州,却多半没有城邑或是治所,而是来自率众内附的胡族首领,大者万户,小着数百帐,无固定居所而在一定范围内游牧迁徙,属于成建制的安置手段,却又使之互不统属,以分化移风易俗之。
而入附者置于军州城傍,则更多来源于被大唐击败征服的藩胡外族,如突厥、契丹、奚、高句丽、铁勒、秣鞨等,他们被更加细分的打散成一个个小聚落,与汉姓杂居,却保留他们游牧的习俗,从属于附近的戍边军州、军城的治下,一方面是防止其叛乱,另一方面也可以方便的从这些城傍部众中获得兵员和战马。如果一旦外敌入犯,这些已经归化的城傍,也足够构成某种程度御敌阻敌的缓冲。
由于羁縻州被称为小州,而这些附属有城傍和羁縻州的州,则被称为大州。
相比羁縻州,城傍也归化的也更加彻底,所谓城傍生子,即为国人,而和大唐百姓便民一起承当赋税徭役,但是作为定期为朝廷出兵出马服役的代价,他们只承当相对轻薄的税,即按照户口分为久等三大类,每年上户丁纳羊二口,中户纳一口,下户三家纳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