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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氏兴奋地立即起身,张九鸣和张九皋对视了一眼,也微笑着相继起身道,“大嫂,瑄儿奉旨游街完毕,皇上赐的牌匾进府,我等出去迎接,千万失礼不得。”
柳氏点了点头。
说话间,张九鸣和张九皋以及柳氏打头,张家诸人一起出厅,前去迎接。
张瑄虽然是晚辈,但他如今是“奉旨行动”,加上又有皇帝赏赐进府,张九鸣等人自然不敢怠慢。
在走进府门的瞬间,张瑄已经顺手将头上簪着的红花摘下,对于一个现代人来说,堂堂男子头上戴朵红花着实有些怪异,也不知道这唐人哪里来的如此滑稽的风俗。
眼见母亲柳氏和一干长辈迎过来,张瑄定了定神,大步走上前去。
“……为兄这边谢过三弟了。”张焕上前来向张瑄拱了拱手,脸色微微涨红,“往日之事,为兄着实惭愧。”
“兄长何出此言?我们是一家人,兄长蒙冤入狱,张瑄感同身受,自当为营救兄长奔走出力……”张瑄暗暗打量着张焕,见他体貌厚重言行举止沉稳有度,心里暗暗点头。
查其言观其行,张焕的心性品行怕是比张宁要强上不少。
张焕的夫人宋氏也带着一子一女走过来,红着脸施礼道,“三弟,奴家也给三弟赔礼了,奴家往日……”
张瑄呵呵一笑,回礼道,“嫂嫂这是哪里话来?一家人怎么这般见外?”
旋即,他又蹲下身,捏了捏张焕女儿张妍清秀的小脸蛋,“妍儿,三叔过几日带你和亮儿去城外郊游如何?”
小张妍欢喜的拍着手,脆声道,“好呐,三叔,妍儿要骑马,骑皇上赏赐的宝马。”
……
……
张家人对张瑄的态度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态度很是殷勤热情。对于往日在张府所遭受的冷眼和冷遇,其实张瑄并没有太放在心上,毕竟那是“事出有因”的。终归是一家人,他今后要在大唐生存下去,这长安的张家就是他的根,这一点,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
张瑄更没有因为“得势”而倨傲或者气盛什么的,对家人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
一家人都上来跟张瑄寒暄,唯有张宁避在一侧不上钱,目光闪烁。
张瑄扫了张宁一眼,主动走过去笑着招呼道,“二哥。”
张宁似是没有想到张瑄会主动来跟他打招呼,尴尬地勉强一笑,“三弟,祝贺你获得皇上赏赐。”
“呵呵。”张瑄没有多说,点了点头。
对张宁的印象虽然有些恶劣,但始终是兄长,过去之事就过去了,一切还要朝前看,张瑄并没有揪住过去不妨的意思。
“瑄儿,走,咱们进厅设宴庆贺。”张九皋眉宇间难掩喜色,拍了拍张瑄的肩膀,“你为张家立下大功,又蒙皇上赏赐奉旨游街,全家设宴为你庆功,欢迎你荣归。”
“瑄儿不敢。”张瑄谦恭的笑了笑,旋即向张九鸣和张九皋躬身见礼,“请叔父和母亲先行。”
张九鸣和张九皋开怀大笑,众人也附和着大笑起来。
朗朗的笑声和欢呼声充斥于张府,在这个盛夏夜幕微临的时节,在这纸醉金迷歌舞升平的长安城里,除了穿越者张瑄之外,没有一个人知道,随着张家这场危机划上句号,一场更大的、危及整个大唐天下的危机又迫在眉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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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长安风云第044章山雨欲来风满楼(1)
第044章山雨欲来风满楼(1)
一夜之间,“金牌才子小郎君”的雅号传遍整个长安,张瑄的声名一时间到达顶峰,风头无人能及。
当然,与他的名头一起被津津乐道和广为传颂的,还有他为杨贵妃所作的《太真仙子赋》。就连张瑄都没有想到,这篇赋竟然会带动起长安文坛的一个新风尚:为美女作赋吟诗,或博美人一笑,或为晋身之阶。
很多上层贵妇人,比如皇室的一些公主郡主们,都以有人为自己作赋吟诗为荣。
第二天上午,张府的下人刚刚打开府门,就意外地发现,府门外的“小广场”上聚集了一群年轻士子,多是来京赶考的读书人。
唐代的科举分常举和制举两种。常举是常年按制度举行的科目像春闱,制举是皇帝临时下制诏举行的科目。虽然科考的时间还早,但多数士子还是提前来到长安,一边读书一边寻找上进的门路。
因为科考不仅考验个人才学素质,还要衡量每一个士子背后的人脉关系。有人荐举和无人荐举的差别,太大了。因此,长安城的官僚权贵,都成为全国各地士子拜谒求荐的对象。不管是使钱送礼,还是厚颜登门,士子们都要将自己的诗作送上门去,意图获得贵人的看重提携,谋求一丝功成名就的机会。
王维正是因为厌倦士子频频登门,才避到了城外的庄园去。
张瑄没有想到,这一夜的时间,很多外地士子闻到他的名头,就把主意打到了他的身上。这一大早地,就有不少士子赶来求见,有毛遂自荐请求点评诗文的,也有邀请张瑄饮宴交际的。
张瑄刚刚起身,正在如烟如玉两个美婢的侍候下穿戴整齐,突然听说了这个,暗暗皱了皱眉。
“门外有好多士子来求见三公子……大公子让小的来问问,三公子见是不见?”张力恭谨地站在一侧,禀报道。
张瑄沉吟了一下,摆了摆手,“不见。张力,去替我回绝了,就说我昨夜饮宴过度,至今沉醉不起,请他们退了吧。不过,嘱咐下去,对人家的态度要温和一些,不要仗势欺人。”
张力点头应下,立即回了前院。张焕正在前院踱步徘徊,见张力回返,不由沉声问道,“张力,三弟怎么说?”
“回大公子的话,三公子说不见,让小的们给他谢绝了。”张力躬身回答。
张焕皱了皱眉,“不见?……算了,你下去吧,先不要闭门谢客,待我去跟三弟说几句话。”
张焕说着,就匆匆去了张瑄的小院。
听说张焕前来,张瑄赶紧迎了出来,笑着拱手道,“兄长!”
“三弟……”张焕亲热地过来拍拍张瑄的肩膀,和声道,“三弟,门外诸多士子求见,按说你不见也就不见了。但是大哥以为,你盛名之下,如果姿态摆得太高,怕是会引起一些非议。这些士子虽然不值一谈,但众口铄金,可以成人之美亦可以毁人清誉……”
“如果今日你无要事,大哥以为,你不妨跟他们见上一见,虚与委蛇,对你将来的前途有些好处。”
张焕的目光很真挚。
张瑄知道他是一番好意,而且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只是张瑄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而是有更深层次的考虑。
他放低姿态与士子交好,自然是有助于他的名望巩固提高;但他担心,这样的高调势必会引起皇帝的反感。
别看李隆基赐他金牌和雅号,又命他奉旨游街,恩宠隆重;但实际上,如果张瑄不在一些细节上谨小慎微,就会让李隆基觉得他得意忘形不堪造就,皇帝翻翻脸,围绕着张瑄的荣耀和光环都会瞬间离散。
作为先知先觉的穿越者和曾经的历史学家、现代官员,张瑄对李隆基的判断和了解,其实远远超于这个时代的任何人——哪怕是李林甫,哪怕是李隆基身边的至亲,如他的妃子子女。
李隆基是一个权力欲望无比深重而且又特别刚愎自用的君王,性情多疑多变,他最惯用和喜欢的就是高高在上的“操控手段”,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比如他一方面给予太子李亨足够的信任,又一方面暗示李林甫一党不断构陷东宫,借此来敲打、试探李亨,把李亨“调理”得胆小如鼠度日如年。
而李亨的战战兢兢,却正是李隆基所希望看到的结果,他就喜欢玩这种猫抓老鼠的游戏。
张瑄轻轻叹了口气,“兄长,这些我都懂。只是我昨日方才奉旨游街,如果今日便聚集一干士子……怕是影响不好。”
张焕一怔,旋即明白过来。他毕竟为官多年,又是东宫从属,对皇帝的性子也有些浅薄的了解。
见张瑄如此沉稳谨慎,张弛有度,目光深远,张焕不由长出了一口气,心怀宽慰。他向张瑄点点头,再也不说什么,扭头离去。
……
……
张府闭门谢客,张瑄谢绝相见,这自然引起了门外一干士子的不满,很多士子甚至在背地里口出粗言,颇有微词。但也无可奈何,又等了一阵,见张家大门紧闭,便都渐渐散了去。
就在这个时候,百余甲胄森严风尘仆仆的骑兵护卫着一辆奢华的马车从南面的明德门飞速进城,然后沿着朱雀大街再无停留,直奔皇城而去,马队后掀起一溜烟尘。
兴庆宫外。
两个彪悍的士卒翻身下马,毕恭毕敬地掀开马车的轿帘,然后在车下放了一个锦墩。旋即,一个白面无须眯缝着两只水泡眼的中年男子矜持着踩着锦墩下了马车,然后左右四顾,顾盼之间,颇有几分上位者的气势。
此人正是时任兵部侍郎,诏拜剑南节度、支度、营田副大使、知节度事,俄加本道兼山南西道采访处置使杨国忠。
杨国忠摆了摆手,众士卒皆退下。他大摇大摆地行进宫去,在忠墀殿外向殿门外的两个小太监拱手淡然一笑,“两位小相公,烦请禀告圣上,就说杨国忠奉召从军中返回见驾,在殿外侯传。”
杨国忠不仅是皇亲国戚,还是当朝权臣,两个小太监不敢怠慢,赶紧进去禀报通传。
李隆基正在与杨贵妃对酌谈笑,闻报说杨国忠到了,不由放下手里的酒盏,笑道,“娘子,杨国忠到了。前些日子,李林甫推荐杨国忠率军征讨南诏,朕准了。这厮虽然对朕忠心耿耿,但胆子之小着实令人可笑,朕听闻出征前他竟畏惧地三天三夜不能安眠……如今朕半路上把他追回来,他心里怕是欢喜得紧呐。”
第一卷长安风云第045章山雨欲来风满楼(2)
第045章山雨欲来风满楼(2)
杨玉环掩嘴轻笑,“三郎,奴这堂兄能力虽不强,但胜在对三郎和朝廷忠诚不二,所谓勤能补拙,他只要小心做事,还是能为三郎分忧的。”
杨国忠因为杨玉环受宠而起家,是杨家体系中的中坚力量。虢国夫人三姐妹虽然也享受荣华富贵,但毕竟是女流之辈,真正能撑起京城杨家一脉的还是要靠杨国忠。所以,杨玉环尽管有些不喜杨国忠,还是坚定不移地支持着他。
杨国忠能力不强,权谋手段跟李林甫比起来根本不是一个档次。而且,此人器量狭小,阴险狡诈,目光短浅。但他也不是没有长处,他最大的长处便是善于投机钻营,并很会笼络人心。
李隆基作为并不昏庸的大唐皇帝,杨国忠是一个怎样的人,他比谁都了解和清楚杨国忠的秉性。只是他现在也没有太好的选择。他荐拔杨国忠一方面是为了取悦杨玉环,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暗中制衡李林甫。如今李林甫即将完蛋大吉,能取代李林甫稳定住大唐朝廷局面的也就只有杨国忠了。
天宝十载,南诏叛乱。杨国忠举荐剑南节度使鲜于仲通率兵讨伐南诏。结果鲜于仲通兵败,大唐军士阵亡高达六万人,鲜于仲通只身逃脱。南诏投靠依附吐蕃,李隆基大怒,今年再次出兵征讨南诏,李林甫再三举荐杨国忠领军出征。
这本是李林甫“整治”杨氏的一个策略。杨国忠无才无能,领军出征定然会惨败而归,由此,李林甫就可以出手狠狠打压杨国忠,同时借此削弱在长安蒸蒸日上的杨氏宗族势力。
他的这点心思与李隆基几乎是不谋而合。李隆基虽然恩宠杨家,但如今杨家的势力太大、盘根错节,竟然隐隐有压过李唐皇室的架势,让李隆基心里暗生忌惮。
所以,尽管杨国忠再三请辞,李隆基还是同意了李林甫的奏请,给杨国忠加官进爵领军出征南诏。李隆基的本心里,只要杨国忠兵败,李林甫肯定会大做文章,他就顺水推舟地趁机削削杨国忠的权力,同时打压一下杨家的嚣张气焰。
只可惜,李林甫的突然发病且难以控制住,打乱了李隆基的计划,导致他的这点暗藏的心机化为泡影。
在稳定朝廷局面与打压杨家之间,他只能选择前者。所以,他一道诏书,就将领军行进在半路上的杨国忠给召了回来。
李隆基心念电闪,这点皇帝的权谋手段、帝王心术自然是不便跟杨玉环明言的。
他正在沉吟间,却听杨玉环轻轻又笑道,“昏君需要能臣和贤臣,而作为明君,三郎的臣属要说起来,还是忠诚最关键哟。”
杨玉环的这句话真正说到了李隆基的心坎里。
他太过自负,自认为雄才伟略是一代明主,无论是奸臣还是佞臣,他都敢用,因为他觉得自己能控制住他们。所以,他用人首先看忠诚,其次才看能力和品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