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
……
这虽然是张瑄头一次进宫,但坐在宫里派出来的马车上,一路穿过朱雀大街进了皇城直抵兴庆宫,这一路上他并没有顾得上欣赏大唐宫阙的万千胜景,而是心念电闪,思虑着之后会发生的种种。
直到带着他进宫的那个小太监站在车下尖细地喊了一嗓子,“张家小郎君,霖德殿到了,且下车、随咱家进内向娘娘复旨。”
张瑄默然跳下车来,却是笑着向小太监拱了拱手,然后顺手递过去一个一两左右的小银饼子,朗声道,“烦劳公公了。”
“这张家的小郎君真是一个知趣的妙人儿。”小太监先是一怔,旋即捏着小银饼子进了袖口,眉开眼笑地头前带路而去。
在进殿之前,小太监停下脚步回头望着张瑄低低笑道,“张公子,咱家姓张,叫张德福,咱家在娘娘面前听差……一会进了殿,在娘娘面前切记不要失了礼数,看咱家的眼色行事,咱家不会坑了小郎君。”
张瑄笑着再次拱手谢道,“多谢张公公指点。张瑄初次进宫,如有不懂规矩之处,还请公公指正一二。”
“大差不差就行了。咱家看小郎君举止有度气质文雅,娘娘性情温和,最喜才子,只要不太逾矩,娘娘都不会怪罪下来的——小郎君,请随咱家进殿。”
张瑄定了定神,跟在小太监张德福身后进了富丽堂皇的霖德殿,这间杨贵妃专门用来饮宴待客的殿宇。
雕梁画柱之间,琴音绕梁歌舞乐声不绝于耳。张瑄心里便明白,这殿中的盛大宴会已经开始。
走过殿角向里望去,场中的笙歌艳舞檀香袅袅,香雾蒸腾。
除了“主人”杨玉环之外,殿中宴会到场的宾客却只有两人,一个是安禄山次子安庆绪,一个是当朝右相、礼部尚书、集贤殿大学士杨国忠。
杨玉环居中,杨国忠居左,安庆绪居右,而在杨玉环身侧还摆着一张小案几,张瑄心里明白,这便是为自己准备的。
第一卷长安风云第065章敲山震虎惊小安(上)
第065章敲山震虎惊小安(上)
张德福匆匆跑过去拜倒在地,朗声禀奏道,“娘娘,奴才奉旨将张府小郎君张瑄请到,现等候娘娘传召。”
杨贵妃其实这个时候已经看到了张瑄站在殿角那挺拔飘逸的身影。她抬头向那厢望去,嘴角浮起一抹淡淡的笑容来,朗声道,“传,赐坐。”
如果说之前张瑄的所谓才名并不能真正让杨贵妃对他产生好感,但随后在虢国夫人府上张瑄所作的《太真仙子赋》却彻底打动了她。
文采横溢美丽的辞藻犹如仙音妙响,一字字一句句在她心里回荡盘旋,命人誉写装裱挂在宫里,她日日欣赏把玩,心旷神怡,至今依然能默诵熟练。
“张瑄拜见娘娘。”张瑄垂首走到近前,大礼参拜。此刻在宫里的正式场合里,容不得他有半点的不谨慎和怠慢。
杨玉环微微一笑,柔声道,“免礼,瑄哥儿,请坐。本宫今日宴请安禄山的二公子安庆绪,也没召外人来……就让国忠和你作陪吧。”
“多谢娘娘恩宠。”张瑄慢慢起身,神色从容地走到案几后面,坦然趺坐。他心里明白,杨玉环如此,其实是有提携之意了——给他创造一个与杨国忠接触的机会。
杨国忠深深打量着张瑄,心道这便是张九龄的小儿子——胆大包天痛斥李林甫的张瑄了?这小厮倒是生的清秀,难怪会这么讨三姐儿喜欢。
说实话,杨国忠虽然对张瑄没有太深的印象,但隐隐却是有一丝好感。原因无他,就因为张瑄敢当面痛骂他的政敌李林甫,让他觉得非常畅快。
安庆绪则好奇地打量着张瑄,心里却有一丝疑惑:如此一个白衣士子,哪怕是有些才学,也断然不至于让当今贵妃恩宠如此……这却是为何……
安庆绪刚来长安不久,张瑄的名头只是略有所闻。只是刚才听舞女唱了一曲《太真仙子赋》,知道眼前这少年郎便是这赋的作者,才有些惊讶。
“瑄哥儿,本宫来为你介绍一番。这位便是当今右相、礼部尚书、集贤殿大学士杨国忠。”杨玉环笑着摆了摆手,长袖挥舞间,一股子浓烈的香气传播在空气中,冲进张瑄的鼻孔。
张瑄起身向杨国忠躬身施礼,“见过杨相。”
张瑄的礼节虽然到位,但神态却是不卑不亢。杨国忠笑了笑,随意地挥了挥手,“免礼,本相自打回京之后,汝这个张家小郎君的名头可是如雷贯耳了——”
“这位是三镇节度使、东平郡王安禄山的二公子,安庆绪。”杨玉环又将目光投向安庆绪。
张瑄转身向安庆绪拱手为礼,“见过安将军。”
安庆绪傲慢矜持地微微点头,算是回礼。
张瑄心头冷笑,却是不以为意地转身归坐。
……
……
杨贵妃是他的族妹,张瑄不过是一介晚辈士子,而安庆绪固然是安禄山的儿子,但在他眼里更是不值一提,所以酒过三巡,杨国忠说话便有些放浪形骸和肆无忌惮起来。
而安庆绪更是态度谄媚,对杨玉环和杨国忠再三逢迎,极尽阿谀之能事。
张瑄默然坐在那里,眼睁睁看着眼前这一幕无聊的闹剧,其实心里有些厌烦。只是他再不喜,也只得坚持到底。
“纵论天下之能臣干将,唯杨相一人尔。文韬武略,忠勇双全,堪称大唐肱骨顶梁……”安庆绪举杯向杨国忠邀饮道,“小将在平卢常听人论,皇上英明神武文治武功,杨相治国平天下,大唐自当繁盛万万年。”
杨国忠哈哈一笑,举杯回应道,“小将军过誉了,本相受皇上和娘娘隆恩,自当为大唐社稷江山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安庆绪的有意奉承,其实并没有真正让杨国忠放在心上,因为他对安氏父子的忌惮之心太重了。况且,杨国忠虽然专权霸道,但却并不浅薄,断然不会因为几句马屁话就昏了头。
只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好话谁都愿意听。
杨玉环皱了皱眉,美艳人寰的容颜上似嗔还喜,眉眼间浮荡着一种魅惑众生的光彩。她似是厌倦了安庆绪和杨国忠虚来套去没有多少真情含量的互相吹捧,就回头来望着张瑄,低低笑道,“瑄哥儿,放松些,来,本宫陪你饮一个。”
“谢娘娘。”张瑄举杯拜谢,然后一饮而尽。
“张瑄,听说汝诗才过人,不如吟诗一首以颂扬杨相德才,如何?”安庆绪突然转头向张瑄那厢招了招手,“若吟得好,某当浮三大白。”
张瑄眉头一皱,心道你拍你的马屁就是,扯上老子干嘛。不过,尽管他心里不满,在今天这种场合,尤其是当着杨贵妃的面,他却说不出什么来。
再吟诗倒也没有什么,只是这拍杨国忠马屁的诗歌却万万不能出自他的口中。将来若是传扬开去,他就跟这注定要遗臭万年的奸相杨国忠捆绑在了一起。
想到这里,张瑄神色不变,向杨国忠拱手道,“杨相为国尽忠、为皇上分忧,乃是分内之事,臣之本分。若要刻意吟诗颂扬,反倒不美,失了杨相的风度。”
杨玉环微微一笑,“瑄哥儿说得有理。”
见贵妃如此说,杨国忠心神一敛,故作淡然道,“然也。本相操劳国事不辞辛苦,乃是臣之本分,何需吟诗颂扬?若当本相百年之后,能得天下人一个忠臣良相的称誉,吾心足矣。”
听了杨国忠这话,杨玉环微笑不语,张瑄却几乎在心里笑喷——你杨国忠还想要后人给你一个忠臣良相的美誉?痴人说梦,说梦者痴人啊!
“杨相高风亮节,小将敬佩。小将再敬杨相一杯。”安庆绪的马屁旋即跟上。
……
……
见这安庆绪如此恶心,张瑄心头的厌恶感渐强。他瞥了一眼安庆绪,心头一动,突然朗声道,“娘娘,其实要论这天下英雄人物、能臣良将,张瑄以为,其实唯安郡王一人矣。”
张瑄这话一出口,不仅杨玉环一怔,杨国忠皱眉不喜,连被他夸赞的安禄山的儿子安庆绪也很是意外。
第一卷长安风云第066章敲山震虎惊小安(下)
第066章敲山震虎惊小安(下)
安庆绪没有料到,这张瑄一开口竟然直接把话题突兀地转移到自己父亲安禄山身上。
杨国忠心里不喜,不满地扫了张瑄一眼,但嘴上却勉强笑着附和道,“然也,安郡王乃是大唐肱骨之臣,天下藩镇之首,功勋甚大,堪称英雄人物、能臣干将。”
杨玉环则有些疑惑,怎么好端端地,张瑄就突然扯起了安禄山。要讨好安禄山父子?杨玉环觉得不太可能,她虽然与张瑄实质性的接触并不多,但凭直觉,认为张瑄很有风骨不是那种阿谀逢迎之人。
安庆绪心里有火发不出,只得尴尬地摆了摆手,“杨相过誉了,家父蒙受皇恩,理当为皇上分忧,为社稷江山出力,都是职责所在,份内之事,但求无过实不敢居功。”
张瑄微微一笑,凝视着脸色涨红的安庆绪,朗声道,“天下承平已久,各地藩镇多歌舞升平,疏于军务。唯独平卢安郡王,殚精竭虑,防贼之心不减。三年前,安郡王在范阳城北筑雄武城,其内多储藏兵器粮草辎重,以抵御西北流寇。居安思危、目光远大,天下罕有。此其一。”
张瑄的这话一出口,安庆绪的脸色瞬间由涨红变得有些苍白,嘴角在不经意间轻轻哆嗦了一下。
安禄山在范阳城外筑雄武城,储藏粮食兵器,乃是为了谋逆做准备。如此被张瑄“指鹿为马”大加赞许,岂不是绝妙的讽刺?更重要的是,这等机密大事,安禄山父子守之甚严——张瑄不过是这长安城里的一个白衣士子,他又是从何得知?
而杨国忠的眸子一亮,两道凛然的目光慢慢聚集在张瑄挺拔飘逸的身影之上。他对安禄山一脉的事情非常敏感,从张瑄“一本正经”和“义正词严”的称赞声里,他听出了一丝异样的味道。
这混账东西意欲何为?安庆绪凶狠的目光在张瑄身上一闪而逝。如果不是在皇宫之中,如果不是在长安城里,他早就派人将张瑄拿下且一顿乱棍打死了。
“安郡王英明神武,不拘一格降人才,四方豪杰文士争相来投。麾下人才济济,文有高尚、严庄等为幕僚,武有智勇兼备的史思明、安守志、李归仁、蔡希德、崔乾祐、尹子奇、武令珣、田承嗣等一干将校。谋士充盈,猛将如云……”
张瑄的声音慷慨激昂,挥了挥手肃然道,“试问天下藩镇,有何人能及安郡王?
“此子果然胆大包天,这几句话就戳到了安禄山父子的痛处……不过,老子喜欢听。”杨国忠暗暗冷笑起来,默然不语,自顾饮了一杯酒。
而安庆绪的脸色越来越惨白,到了这个时候,他焉能听不出来,张瑄明为赞颂实为嘲讽,话语间隐藏着凛凛的刀锋。
安家在大唐权势冲天,纵然是杨国忠也不敢一下子跟安家撕破脸皮,可张瑄竟敢如此——这小厮想要找死不成?安庆绪猛然抬头怒视着张瑄,一时间却是无法阻止张瑄继续说下去。
张瑄淡然平静的目光与安庆绪充满火花的目光相对,毫无畏惧之色。他突然朗声一笑,又道,“张瑄近日听闻安郡王从同罗、奚、契丹降者中选拔精壮八千余人,畜战马万匹,称为‘曳罗河’……又养家僮百余人,人人皆骁勇善战,打起仗来冲锋陷阵,勇不可当——我大唐有安郡王在,可谓是一道牢不可破的坚固屏障,又何惧西北那些蠢蠢欲动的蛮夷?”
“凡有不服王化、不尊天朝者,安郡王麾下数十万壮士旌旗所向、铁蹄所至,何人能敌?”
“是故,张瑄以为,这天下的英雄人物、能臣干将,唯安郡王一人尔。”张瑄轻轻一笑,结束了自己敲山震虎的发言,再没有任何犹豫,转身归坐。
“一派胡言。什么‘曳罗河’,根本就是子虚乌有之事。”安庆绪怒声斥道。
张瑄哦了一声,拱手笑道,“那倒是张瑄道听途说了。不过,安郡王麾下兵强马壮是天下人皆知的事实……”
安庆绪正欲进一步斥责几句,却听杨国忠在一旁点头笑道,“然也。陇右、河西、河南、剑南等诸道兵马,皆不如河东平卢范阳三镇兵马雄壮、标下将校如云,由此足见安郡王统兵有方、治军有道,堪为天下藩镇节帅典范。”
安庆绪张了张嘴,尴尬地笑了笑,“相爷过誉了,过誉了。”
……
……
张瑄当然明白,自己在做什么、说什么。安庆绪当然不是傻子,不可能听不出张瑄的真正意图,只是张瑄料定在今天这种场合下,他拿自己没有一点辙。
更重要的是,张瑄如此公开“敲山震虎”,虽然只是区区几句话,但话语中蕴藏着极大的机密和信息量,杨国忠和杨玉环作为“局外人”肯定只是一知半解,但安庆绪却注定心知肚明。
安庆绪有些惨白的额头上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从一开始的愤怒,到后来的冷汗直流,这个转变的过程太过迅猛,以至于他不得不靠袍袖掩面这样的小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