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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氏一见了她就很是喜欢,叫她起来回话,问她平日喜欢做什么,都会些什么。柳月回话干净利落,淳朴又带着聪慧和灵巧,不时的看向云想容,眼神中全是对她的好奇。
孟氏满意的点头,拉过云想容道:“月儿,这是六小姐,你以后唤她卿卿即可。你大她几个月,她又是吃你母亲的奶长大的,往后她既是你的主子又是你的妹妹,可知道么?”
“月儿知道。”
柳妈妈笑道:“六小姐觉得给月儿改个什么名字合适?”
云想容笑嘻嘻的依偎着孟氏,道:“‘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叫柳月就很好啊。”
见孟氏和柳妈妈、孙妈妈几人面露惊异,云想容忙补充道:“奶奶说的。”
赵姨奶奶颇通文墨,这一次去拢月庵住了三个月,云想容学来几句也是有的。
孟氏越发觉得女儿聪明绝顶,拉着云想容的手与孙妈妈和柳妈妈商议起来:“回头我去回了老夫人,想法子也该给卿卿开蒙了。”
“老夫人注重诗书,卿卿早些学起来是对的。咱们这样的人家,女儿家虽说上不了私塾,但如三小姐、四小姐和五小姐那般,请个西宾来家里坐馆也是一样。”
“正是这个道理。”
……
孟氏与孙妈妈和柳妈妈说话的时候,柳月就已经站到了云想容身旁,友善的笑了一下,叫了声:“卿卿。”
云想容也回以一笑,拉着她去了一旁,将香附和香橼介绍给她认识。
香附和香橼今年都是八岁,比柳月个子高也比柳月心思沉,但都对柳月表示出了喜欢之意——就算再不喜欢,柳月也是柳妈妈的女儿。
正说着话,外头突然有小丫鬟来回话:“三夫人,老夫人让您带着六小姐去一趟春晖堂。”
孟氏和云想容都是一愣,这个时间老夫人应当在午歇,怎么会唤她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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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烫手山芋
孟氏眉心微蹙,沉默着没有作答。其实她不只是厌倦侯府,每日去给老夫人晨昏定省也是不愿意的。老夫人和大夫人都不喜欢她,看她时眼神鄙夷,说起话夹枪带棒是常有的事。她受够了。但还是要继续忍耐,为了自己,更为了卿卿。每当这个时候,她就极度的怨恨云咸宁,他若不这样对她,她们母女哪里用小心翼翼的活着,卿卿何至于小小年纪就要操这份心?
云想容见孟氏表情变化,已猜到她心中所想,怕人疑她不愿去,忙拔高稚嫩的声音:“知道了。”
云想容身边的丫鬟都是她这个年纪,说起话来童音都差不多。外头小丫头只当是云想容身边的人回答的,应声礼走了。
“娘亲,走吧,不要叫老夫人久等。”总归是要去的,失了敬意可不好。
孟氏回过神,看到女儿与云咸宁极像的眉眼中露出的关切和紧张,心里一软。她深吸了口气。无论如何,为了孩子,她也要坚持下去。
下了楼,知梅早已去张罗备好了轿。母女二人不多时就来到了春晖堂。
才刚走到院中,云想容就听见花厅里热闹的说话声。李妈妈恰好在院中吩咐小丫头做事,见孟氏到了,忙上前来行礼。笑容满面的问好:“三夫人安好。六小姐又长高了一些呢。”
李妈妈是老夫人身边得力的人,孟氏见了她也多了几分客气,笑着与她寒暄了一番,随即问:“这么热闹,可是来了客人?”
李妈妈笑道:“三夫人进去不就知道了?”上了台阶,为她撩起了门帘。
说了等于白说。云想容腹诽着,笑吟吟与母亲牵着手走进了花厅,?莹恰好在外间,见了二人端正行礼,回身向着东侧间说了声:“三夫人和六小姐来了。”
随即为二人撩起珠帘。
孟氏微笑颔首,带着云想容进了里屋。
方进门,一眼就从满屋子人中看到两个不该出现在济安侯府的人。
沈四和卫二家的!
沈四今日换回了男孩子的装扮,穿了身湖蓝色的杭绸袄子,头发整整齐齐梳在头顶,用湖蓝色的发带固定,露出漂亮白皙的脸。他安静的坐在祖父云贤身边,年龄虽小,但稳重自持,透着矜贵之气。
卫二家的站在沈四身后,穿了身墨绿色的细棉长比甲,里头是蛋清色的长裙,干干净净的一打扮,倒是显得她年轻了几岁。
见了孟氏和云想容,沈四仍旧是平时那副不多言语的样子,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随意看了云想容一眼就看向别处。反倒是卫二家的红了脸,想说话,碍于场合又只能沉默。
云想容暗讽,沈菊花这个人从小就这个臭脾气,再加上他翻云覆雨的能力,将来肯定是个祸害。祖父是喝了多少酒,还是吃错哪副药了,才把他给弄到家里来。
看这个架势,明显是要收留他们了。
孟氏带着云想容上前,给老夫人和云贤行了礼,又问候了大夫人和二夫人。云想容则给几位堂兄堂姐行礼。其余人对她都是淡淡的,只有大堂兄云佳宜放下茶盏,起身到云想容跟前摸摸她的头:“卿卿又长高了。”
大堂兄云佳宜,表字以墨,今年二十岁,任国子监五经博士,专职研究《周易》,虽只是个从八品的官,但岳家却是国子监祭酒邢远淮,所以平日称不上官运亨通,也是悠然自得。他才刚成婚不到一年,妻子邢氏如今已怀了五个月的身孕,前世的云佳宜对她就一直很好,她出阁时,还是他背的她。
见了故人,云想容很是开怀,仰着头对云佳宜笑,云佳宜就掐了掐她的脸蛋。
云贤最喜欢这种全家人其乐融融的场面,加之今日已经请了皇上圣旨,皇上不仅对他赞许有加,大赞他“当真不辜负‘贤’名”,还当即封了承平侯的遗孤为承平伯,食俸七百石。想来,承平侯地下有知,也可以瞑目了,云贤的心情越发的好了。
老夫人见人到齐了,道:“这位是承平侯的遗孤四少爷沈奕昀。皇上开恩,已降旨加封他为承平伯,往后要住在咱们府上。”
沈奕昀和卫二家的团团行礼,众人还礼。
原来他大名叫沈“亦云”?云想容行过礼,安静的站在孟氏身旁。
云贤笑着与老夫人商议:“奕哥儿往后不如就跟着你?我与沈从峦交好一回,由你来教导,我放心些。”
老夫人有些意外,其实她是打心底里不欢迎沈奕昀的,皇帝厚待他,还不是为了平悠悠之口?这样的人,放在自己府里早晚是祸害。
可老夫人不能拂了云贤的面子,微笑着欠身,左臂搭在罗汉床中间的束腰鼓腿的红木矮桌上,表现出十足的尊重与关切,商量道:“妾身也觉得您说的极是。只是我如今上了年纪,身子骨一年不如一年……妾身怕力不从心,不像他们年轻人精力旺盛,能够照顾周全。”
云贤一想也对:“你说的是。”目光就移向三个儿媳。
大儿媳钱氏生养了大少爷云佳宜和二少爷云佑宜。这两个孩子一个二十岁一个十八岁,已经另立了院子,倒是不用她带,她只需照顾如今十岁的四小姐云娇容即可。只是她的脾气泼辣,大儿子又老实木讷,都四十岁了还只是个八品的宝钞提举司提举,因着没有升迁,一直都被家兄是国子监司业的钱氏压着一头,奕哥儿若去了,怕是不得安生。
二儿媳汤氏出自书香门第,知书达理,又膝下无子,如今只要教导嫡出的三小姐云怜容和潘姨娘所出的五小姐云嫣容即可,将奕哥儿交给汤氏,倒是不错的选择。只是……二儿子云恒官拜正三品通政,平日为人难免谨慎些,若知道奕哥儿的身世,怕还会想法子推脱。先将孩子送去,在接回来,难免会让这孩子多想。
既然要留他,就要让他宾至如归才对。
云贤最后将目光落在三儿媳身上。
孟氏虽是商贾侄女,但性情温婉善良,孝顺谦恭,又只需要照顾一个卿卿。卿卿今年六岁,还和奕哥儿同岁。
云贤有了主意,笑着道:“老三家的。”
孟氏站起身,恭敬的道:“父亲。”
“嗯。”云贤捋顺着胡须,满意的点头,道:“我将奕哥儿托付给你来照顾,如何?”
沈四可是个天大的大麻烦啊!
云想容不等孟氏回答,就走到前头,给云贤行礼,道:“祖父,孙女觉得不妥。”
“哦?卿卿说说,怎么不妥了?”
孟氏刚想应下,就被云想容截断了话茬,见云贤挑起浓眉,担心女儿说错话,紧张的咬唇。
云想容心里知道的原因是万万不能说出来的。且她和母亲都是内宅妇人,不能干预外头的事,更何况,沈四身世再麻烦,云贤这个一家之主都允许他进门了,又有什么办法?
云想容一时间觉得头大如斗,可又不能眼看着娘亲惹上这个麻烦,还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憋了半天才道:“那个,祖母说‘七年男女不同席;不共食。’沈小伯爷来不合适。”
话音刚落,老夫人和云贤不约而同的笑了,汤氏也是掩口笑。
沈奕昀低着头咳嗽了一声,黑曜石一般的漆黑的凤眼中难掩笑意。
云想容自己也觉得这个理由太牵强,谁也没说要她跟沈四一个屋睡吧?在说他们才都六岁。这反而让人觉得,她是孩子气,怕有人抢了她的娘亲。
云想容脸红的像红苹果。
孟氏爱怜的摸摸她的头。
云贤刹时间觉得粉雕玉琢的孙女可爱至极,冲着云想容招了招手:“卿卿,到祖父这来。”
云想容道“是。”乖巧的走了过去。
云贤将她抱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腿上,拿了块桂花糕给她,随后笑道:“卿卿知道这一句话,可知道出处?”
云想容红着脸摇摇头。她前世诗书并不很通。
云贤笑着道:“这句话出自《礼记内则》。等回头让你祖母给你讲讲。以后你要跟奕哥儿好好相处,他比你小了四个月,也算是你的弟弟,往后你要替祖父多照顾他,可知道吗?”
这件事明摆着板上钉钉了。云想容再找不到借口,又不能惹祖父不高兴,便甜甜的笑着点头:“卿卿知道。”
“嗯,乖。”云贤粗粝的手指轻轻拍了拍她的脸蛋,随即对老夫人道:“你选两个妥帖的人,去照顾着奕哥儿。”
“妾身自会安排的。”老夫人笑着道。
见事情已成定局,大夫人钱氏就有些憋气。大老爷没能耐,好容易能来了个受公公重视的小伯爷,还被三房捡了便宜,怎么好事都是他们的。
与她相反,二夫人汤氏暗地里松了口气,她是绝不希望惹上麻烦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今皇上厚待这位沈小伯爷,谁知道什么时候会后悔,到时候迁怒了旁人。公公这件事做得也太欠考虑……
☆、第十章 妖孽
第十章妖孽
离开春晖堂,钱氏与汤氏都与沈奕昀和卫二家的客气了一番,就各自乘轿离开了。
孟氏打发了轿夫,预备步行回去,眉目含笑的看着卫二家的,道:“咱们就是有缘的。”
卫二家的红着脸,给孟氏行了礼,“真是对不住三夫人,我们也是被逼无奈。府里头出事,……我带着少爷在外头避疾才躲过一劫,一夕之间家没了,亲戚避我们不及,路上又危险连连,好不容易才到了京都……”
卫二家的说到后来已经是泪盈满眶。
孟氏也是凤眸含泪,拉着卫二家的的手道:“好了好了,我没有怪你的意思,谁没有难处呢。能遇到就是有缘分,往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是,奴婢多谢三夫人体谅。”
云想容却抓住了“路上危险连连”一句,难道皇帝还派了人追杀?那么这个卫二家的许是会些功夫的。否则哪里可能护着沈四安全来到京都。
眼角余光看到独自走在最后的沈奕昀。才六岁的孩子,就经历了那样的巨变。一夕之间家破人亡,还要背井离乡颠沛流离,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才能活下来?他甚至比她的珍哥儿还小两岁呢。珍哥儿六岁的时候,整天喜欢腻味在她身边甜甜的唤她娘亲。
想到儿子,云想容心软了。
毕竟祖父已经安排他住了进来。她不想惹麻烦,而得罪了沈奕昀就是最大的麻烦,以后要同一个屋檐下住着,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思及此,云想容放慢了脚步,主动和沈奕昀攀谈:“菊花,你平时爱吃什么?”
小孩子嘛,说零食准没错。
谁知沈奕昀却不理她,只是嘴角抽了抽,加快了脚步。
云想容追上去。
“菊花,你走错方向了。”
“菊花,你怎么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