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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广见他神威凛凛,不觉倒是一怔。但巫三娘子却已听出他的中气不足。
巫三娘子向铁广使了个眼色,说道:“对啊,一寸光阴一寸金,是不该虚耗时间了。雷大侠既然划出了道儿,咱们就并肩子上吧!”说到“一寸光阴一寸金”这句成语之时声音特别响亮。
这一句极普通的成语,本来可说是“陈腔滥调”的;但此时此际,在巫三娘子口中道出,却有着特殊的含义。铁广何等机灵,一听便懂。心道:“不错,趁着雷震岳精力尚未恢复,越快动手越好!”他得到巫三娘子一言提醒,亦已听出了雷震岳是中气不足了。当下立即取出兵器,喝道:“姓雷的,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我们不想占你便宜,让你先进招吧!”眼看双方如箭在弦,一触即发。忽听得有人喝道:“且慢!”
这一声大喝,令得铁广夫妻不由得蓦地一呆,登时面上变了颜色。雷震岳则是大喜叫道:“石星贤侄,你,你怎的也会我到这儿来了?”
话犹未了,只见陈石星与云瑚手拉着手,像是鸳鸯比翼的腾空而起,脚尖落地之时,已是到了“海神台”上。单拔群赞道:“好一招比翼双飞的轻功!”
就在这一瞬间,尚和阳忽地喝道:“什么人胆敢跑来捣乱?”一拨琵琶,反手一挥,就向陈云二人扫去。
原来尚和阳并非不知陈石星是什么人,正因为他听见了雷震岳叫出陈石星的名字,这才故意装作不知,以便他突施杀手的。要知陈石星这两年来在江湖上声名鹘起,尚和阳虽未见过他,也听得铁广等人说过他的。此时见他来得如此迅疾,一看便知铁广夫妻难是他的对手。是以不惜耗掉最后残存的两分功力,趁他们立足未定,就攻其无备了。
他这一招名为“胡痂十八拍”,正是铁琵琶这门功夫变化最为复杂的杀手绝招,弦索割脉,琵琶本身当作铁棒,弹出来的“噪音”则用以扰乱对方心神,除了碍于面子不敢发出暗器之外,铁琵琶的功用可说已是发挥得淋漓尽致!
单拔群骂道:“不要脸!”想要扑上能去,却被东门壮拦住。雷震岳初时一呆,跟着却是哈哈一笑,说道:“无妨。”陈石星和云瑚是比尚和阳小了两辈的人,尚和阳把看家本领差不多拿出来偷袭他们,心想陈石星纵有几分本领,但年纪轻轻,功力再强也强不到哪里,这一下杀手使出,料想陈云二人,不死也必重伤。
哪知结果竞是大大出他意料之外!
陈石星一声长啸,震得众人耳鼓嗡嗡作响。长啸声中,剑光暴长。他与云瑚业已双剑合壁,倏的就把尚和阳的身形圈在剑光圈内。雷震岳不禁又惊又喜,心里想道:“长江后浪推前浪,这句话当真说得不错。”心念未已,只听得一阵繁弦急奏似的铮铮之声,本来是耀眼生辉的剑光突然收敛。陈石星朗声说道:“对不住,弄坏了老前辈的乐器,真是不好意思!”
只见尚和阳站在一旁,呆若木鸡。他的手上还抱着琵琶,但琵琶上的弦线都己当中断了。而且琵琶的腹部,穿了一个洞。地上一堆破铜烂铁,有透骨钉,有铁莲子,有薄如翼蝉的蝴蝶镖——还有给剑光绞得变成粉末的许多梅花针。这些暗器,虽然已是给剑光绞削得破破烂烂,落在行家眼中,还是可以认得出来。原来尚和阳已是使出了最后一招,把藏在琵琶腹内的暗器全都发了出来。
但他却想不到陈云二人的双剑合壁,威力还在他的估计之上太多。不但暗器无功,连铁琵琶都给他们的双剑洞穿!原来陈石星和云瑚所用的剑,一名白虹,一名青冥,乃是张丹枫夫妇当年所用的鸳鸯宝剑,传给他们的。尚和阳的铁琵琶本来也是一件宝物,寻常刀剑,决计不能损害它的分毫,如今却毁在这双宝剑之下。
尚和阳已是把平生本领都拿出来,虽说在激战之余,筋疲力倦,但不过数招,便败在两个晚辈之手,而且败得如此之惨,不但大出旁人意外,他自己也是做梦都想不到的。
他站在一旁,呆若木鸡,脸上一派茫然的神色。谁也不知道他心里是想什么,但料想那滋味也是极之难受的了。
单拔群本来想骂他一声“卑鄙”的,见他如此狼狈,倒是不忍再骂了。
陈石星打败了尚和阳,这才说道:“雷伯伯,这场比武,请让我们替你接下来吧,我们两个对他们两个,谁也没有占谁的便宜。”
东门壮勉强打起精神,端出公证人的身分,说道:“你们懂不懂江湖规矩,铁广夫妻找雷大侠报仇,你们凭什么搞局?”云瑚冷笑道:“你这是什么公证人,只许铁广替他哥哥报仇,就不许我替父亲报仇吗?当年害死我爹爹的人,他的哥哥也是其中之一!雷大侠替我杀了他的哥哥,他要报仇,只能找我算帐!”
东门壮一指陈石星,说道。“那么,你呢?”单拔群道:“云姑娘的母亲曾有遗嘱付托与我,由我做媒,把她的女儿许配给陈石星,他们是未婚夫妻的关系。”
这件事情云瑚还是第一次知道。单拔群当众说了出来,她不禁脸都红了。
陈石星道:“捌开这层关系不谈,我和毒龙帮也有深仇大恨。我的爷爷是受毒龙帮的人暗算,因伤至死的。我的家也是给毒龙帮放火烧掉的。我不知谁是下手的人,但铁广既然是毒龙帮帮主,我就只能找他算帐!”
这正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东门壮刚才既然坚持铁广夫妻可以向雷震岳算帐,此时自是没有理由禁止陈云二人向铁广算帐,只能哑口无言。单拔群道。“好,既然大家都没话说,就让我和东门先生再做一趟公证人吧。东门先生,你要和我比武,是押后一场呢?还是同时进行呢?若是同时进行,就只能取消公证人,让他们自行比武了。”
形势陡变,东门壮哪里还敢多事,只好说道:“单大侠,刚才只是为了一时议论未决,我才只能提出大家都以比武解决的。其实我并不是非要和你武不可!”言下之意,如今是“议论”己定,他也同意由铁广夫妻和陈云二人作个了断,是公平合理的了。
铁广和巫三娘子怎敢和陈石星比武?巫三娘子偷偷向铁广使了一个眼色,两人齐声说道:“好,比就比吧,难道我们还怕你这小子不成!”
陈石星道:“很好,不怕就来吧!”不料铁广夫妻口里是这么说。做的却是另外一套,巫三娘子踏上一步,突然发出一件暗器。
这是她的独门暗器——毒雾金针烈焰弹。
只听得“篷”的一声,暗器爆裂,登时烟雾迷漫,一团火光,向陈云二人罩去。烟雾中闪烁着无数金色光芒,那是细如牛毛的梅花针。铁广也发出了他的独门暗器毒龙镖,他们一发暗器,立即便向后跃。
巫三娘子所发的“毒雾金针烈焰弹”,可说是杀伤力最强的一种暗器,虽然她本来只是用以对付陈石星,但毒雾迷漫,金针四射,烈焰飞腾,凡是站在这海神台上的人,都是难免被波及了。
是以她的暗器一发,海神台上的几个人也就同时出手。
单拔群一声大喝,呼呼呼连发三掌。他号称“铁掌金刀”,掌力的强劲,可想而知。那迷漫的毒雾,在他掌风扫荡之下,片刻之间,便已由浓变淡,由淡而无。
陈云二人则仍是施展双剑合壁的功夫,一招“白虹贯日”剑光合成一道长虹,巫三娘子所发的毒钉和铁广所发的毒龙镖,根本就近不了他们的身子,便给剑光绞碎。
但烟雾一散,却已不见了铁广和巫三娘子。
陈石星定晴细察,这才发现有两条人影,早已跑过了那条界线,跑到了悬岩的边缘。
陈石星大怒喝道:“用这等阴毒的暗器害人,你们还想跑么?”
他正要和云瑚追过去,话犹未了,只听得“卜通”一声,铁广夫妻已是同时跳下钱塘江去了。
原来他们也知道恶毒的暗器,只能阻挡一时,决计伤不了陈石星的。巫三娘子用这种暗器,不过是想借烟雾掩护,以便她和铁广逃走的。
毒龙帮是海上的盗帮,铁广身为帮主,自是精通水性,巫三娘子小时常在号称长江天险的三峡水中游泳,水底功夫,亦是不在铁广之下。放此他们敢于跳下波涛汹涌的钱塘江。不过,也幸亏他们的时间选择得对,要是“二潮”未过,那“万里突围天鼓碎,天鳌翻见云山倾”的浪头,纵然他们的水底功夫再高十倍,也是难免被怒潮卷去,丧身鱼腹。云瑚恨恨说道:“便宜了这一对狠毒的狗男女了。”
陈石星:“在这惊涛骇浪之中,他们也未必逃得性命的,就让他们去吧。”
他正想过去与雷震岳相叙,忽听得雷震岳叫道:“啊呀,不好!”
陈石星吃了一惊、“什么不好?”只见雷震岳瞪着眼睛,神情竟似呆了,陈石星跟着他目光注视的方向望去,只见尚和阳不知是什么时候悄悄走过去的,此时亦已站在悬岩边了。
陈石星一眼望去、就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尚和阳的面色太可怕了“!
原来在铁广夫妻发出暗器偷袭之时,大家都忙于应变,却谁也没有想到要去“保护”尚和阳。尚和阳在对陈云二人全力一击之后,已是再也没有能力抵御暗器了。而且他也没有想到铁广夫妻会使用这等歹毒的手段,连他的性命也不顾的。
他败在小辈之手,心情早已惘然若丧,莫说已无抵御的能力,即使还有,也是躲避不开了。
他吸进了毒烟,太阳穴,迎香穴,眉心都中了巫三娘子剧毒的梅花针,肩头着了铁广见血封喉的毒龙镖。
莫说他的功力已经消失,即使没有消失,被这许多剧毒的暗器打着要害,只怕也是难以保全性命。
雷震岳大吃一惊过后,连忙叫道:“尚老前辈,你莫,你莫动,我来帮你疗伤!”尚和阳凄然一笑,说道:“我一大把年纪,难道你还要我苟活人间三十年吗?我后悔违背了对张丹枫的允诺,如今败在张丹枫的高徒手下,这正是上天给我的报应。我还能够说话不算数吗?”雷震岳还未跑到他的跟前,只听得“卜通”一声,他已是追随铁广夫妻之后,跳下钱塘江去了。
铁广夫妻精通水性,又没有受伤,跳下去或许还可以侥幸逃生,他这一跳,在八月十八“海神生日”的日子跳下钱塘江,谁也知道那是必死无疑的了。雷震岳叹了口气,说道:“尚和阳好歹也算是开创一派的武学宗师,想不到竟是如此下场!”
正是:
祸福本无门,便凭人自召。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回 友敌混淆行诡辩 是非大白破奸谋
东门壮在铁广夫妻一放暗器之时,已是料准他们的偷袭必然不能成功,早就在烟雾消散之前溜走了。
雷震岳笑道:“今天他是公证人的身份,按照江湖规矩,与其今日与他为难,倒不如让他再来捣乱的好,就只怕他不敢自投罗网。不过我还有一事未明,想问石星贤侄。”
“不知伯伯想要知道什么?”
“听说你们本来是打算留在苏州的,怎的忽然又到了这里?”
陈石星道:“我正是要把一个好消息告诉两位伯伯。”
单拔群连忙问道:“可是你们已经打听到葛南威的消息了么?”
云瑚笑道:“岂只消息,他的人已经回来了。”
单拔群喜出望外,“怎样找到他的?”
云瑚笑道:“单伯伯,你的眼光真是不差,给你说对了。”
单拔群一怔道:“我说对了什么?”
云瑚说道:“是那位巫姑娘将他救了出来,后来又在暗中帮助我们,我们才能找到他的。”当下将找到葛南威的经过,一五一十的说给单拔群知道。
单拔群笑道:“我早就看出那位巫姑娘对南威没有恶意,总算没看错人。南威如今是在——”
陈石星道:“在我们离开苏州那天,他已经和丐帮的焦舵主前往太湖了。”
雷震岳霍然一省,说道:“对,太湖三十六家水塞的总寨主王元振今年做六十大寿,他的寿辰是本月廿二日吧?”单拔群笑道:“正是。我本来想邀你一起赶会的。”
雷震岳笑道:“其实我也有这主意。不过在今日之前我可不知自己是否有命去喝他的寿酒。现在是可以和你们一起去了。”
两天之后,他们已是一叶轻舟,逍遥在太湖之上。
风平浪静,凝眸望去,但见万顷茫茫,水天一色“,太湖七十二峰迤逦迎来,有如翡翠屏风,片片飞过。
云瑚在这如诗似画的景色之中,也不禁逸兴遥飞,轻轻吟道:“燕雁无心,太猢西畔随云去,数峰清苦,商略黄昏雨。”这是宋代词人姜白石的名句,云瑚低吟半阙,便即笑道:“可惜现在未是黄昏,也没有雨。”
陈石星笑道:“还是没有黄昏雨的好。前两句何等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