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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在旁边得意的笑了笑,等看够好戏,拉了连胤轩的袖子一把:“胤轩,我们出去转转。”
连胤轩早有此意,睨了西门一眼,不置一隅,立即稳步走出去。
西门并排走在他旁边,边走边笑道:“胤轩,听说你将小雪雪关进地牢了?”
“恩。”连胤轩稳稳应了声,还在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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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打算关她多久?地牢可不是她那种娇柔女子能呆的地方!”
连胤轩又走了几步,在荷塘旁边站定,望着那大片墨荷道:“如果她想求生了,本王便将她放出来。”
“然后呢?”西门站在他旁边,同样望着那片墨荷:“你不追究她毒害你的罪责了?”
连胤轩薄唇紧抿,没有出声。
夏风过,吹得那片墨荷摇曳,翻起一片荷叶的涟漪。
半晌,他才道:“本王不会卸去她王妃的头衔,她依旧是本王的王妃。”
“其实她也挺无辜的。”西门撇撇嘴,说着轻浅,狭长的凤眼里却是忧虑一片。
而连胤轩直直站在湖边,负手而立,袍摆同样被夏风翻飞。一缕长发掠过他深邃的眸子,让他想起某双含满泪珠的眼睛。
他的身体,还能清晰感受到那种柔软与颤抖,她如一只迷路的小鹿,在他怀里哭出了所有的忧伤,让他深深挂怀。他知道,一切的始作俑者,是他。
他开始相信她的身不由己,却不能容忍楚幕连对他另有所图的存在,不能原谅,她终是决定杀他的决心。旁边的人都说,鲁莽了,没有查清楚。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从她下最后一针的那刻起,她便起了杀他的心思。
可笑了,这是他第一次打算敞开胸怀接受一个敌人,却在最后一刻,瓦解了对她所有的信任。
他从来不知道,信任一个人这么难,瓦解一份信任却这么简单。
他让她施针这么久,就是为试探她,第一次如此有耐心的去试探一个想要取他性命的人。他知道潜意识里他是认定她不会杀他的,他认定,所以这个过程总是让他胆战心惊,害怕那种失望。
却,终是失望了。
不管她有没有使毒,她终是在最后一刻迟疑了,她的指放在他的腹上不肯放下,是因为她在思考要不要杀他。
不,他连这丝迟疑都不允许!
他的女人,不能对他有点点的迟疑。
她是他的女人吗?他占有她的身子,她却闭着眼睛,咬着唇瓣,心里想着楚幕连。
那个该死的楚幕连。
所以,没有她的心,她还不算他的女人。
而这一次苏渤海死了,苏沥安在他手里,他决定让她活下来,他要削开她的心看看,她还想不想杀他!
剑眉一拧,他在墨荷里看到一张仅见过一次的面孔。
楚幕连,你该死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白玉珠?白玉珠的价值,仅敌一个卞州城而已。你送给本王的女人可以换十颗白玉珠!
“本王得去见见她。”他陡然道,立即回转身子往水榭外走。
“去哪里?”西门不得不跟上,他刚才不是在赏荷吗?而且视线差点将那片墨荷射穿一个洞。
“地牢!”他头也不回,大步流星。
西门停下脚步不跟了,笑得乐不可支:“哈哈,终于想通了,这是不是表示小女鬼有救了??”
莫待无风空待望 第十三章
烈阳下,马轮子在大街上“轱辘轱辘”的碾过,映雪坐在车里轻轻扶着车壁,白净额头上沾满汗珠,唇瓣白得吓人。她感觉到的不是热,而是冷。
她背部的伤口感染了,在被扔入地牢的那一日起,那伤口就已裂开,加上地牢里的阴暗潮湿,霉菌滋长,伤口处开始红肿灼疼,周围的一大圈都是痛的,痛了几日她便全身发冷了。不管外头的阳光有多么炽烈,她都感觉不到热,只有瑟瑟的发抖。
这是银面将她从地牢里救出来的翌日,昨夜他抱着她跃过了卞州城的城墙,连夜雇了辆马车走过荒原,入了距离卞州城百里处的淮州城。随即给她拿了套男人袍子和一些银两,在天色破晓前消失在她面前。
他只说让她在淮州惟一的一家天上客栈等,今晚便将芷玉沥安送到她身边。
是的,她想通了,爹爹的自杀让她意识到她应该带着弟弟好好的活着,不受任何人的摆布,带着芷玉和沥安,简简单单的活着。将弟弟抚养成人,让他延续苏家的香火,不枉爹爹的在天之灵。
而她现在,唯一信任也是唯一一个能帮助她的人,是银面。虽然她与银面只有两面之缘,但却感觉与银面在很久很久前认识过,她的记忆深处,曾经有个穿墨袍的银面少年抱着她哭,在她的小阁楼里,紧紧的抱着她哭,而且在她的肩胛处狠狠的咬过一口。
因为他的病发了,所以她抱着他,没有反抗。
从那以后,她的右肩上便落下了个月牙牙印,似轮孤月,在她雪白的香肩上形单影只。结痂了,愈合了,那道浅痕却依旧存在。而两个哥哥走后的四年,她来了初潮,红红的血,惊慌失措的女儿心,却犹不知有朵血莲在左背悄悄飞落。
她首先发现的是额头上的那朵莲花,十四岁前,身上除了雪臂上的血红守宫痧,便不曾有一块胎记瑕疵,芷玉给她仔仔细细的瞧过,连发角也没落下。
自然,这突生的莲花让家里人恐慌了,恰好那时正逢弟弟大病,宅子里奶妈一夜辞世,娘亲便忙不迭的要将她送出苏家。
这个时候,楚幕连出现了。与爹爹关在书房谈了一宿,翌日爹爹便将她送到了楚幕连身边,上山的第一日,才察觉她有怯光症。因为常年不见天日,她的眼珠子受不得日光的直射,睁不开眼睛,整个人甚至在太阳底下晕厥。
她的确在烟暮山晕厥了,初上山的那段日子她一直在昏迷,沉睡了很长时间,做了好长好长的梦。梦醒,心凉。
她的眼睛被缠了纱带,依然是黑暗黑暗,比小阁楼差不了多少。只是,耳边多了道温文关切的声音,温柔的指细心为她拆换纱带,为她熬药。
这是她暗黑的世界里,多的第一道色彩。
再后来,他为她消除香肩上的月牙咬痕,为她试百药除额头和背部的莲花,教她医术,带她四处采药,却始终不肯告诉她关于他的点滴。
现在想来,才知道这个男人从当年将她从苏家接出来就安排好了一切,被赐婚,失身,爹爹之死……哪一样跟他没有关联,她今日所走的这条路,所受的家破人亡,哪不是他一手铺设,他想掌控她的人生,让她囚在那个笼子里等死。
可是,凭什么?
“凭什么任你摆布,楚幕连?你让我等,我就偏不等。”她冷笑,多日不见光彩的水眸里终见微微眸光:“爹爹,请保佑映雪逃出那个男人的手掌心,然后带着弟弟和芷玉隐居山林,做尘世间一粒尘埃。”说到最后,她的冷凛沉静下来,绷直的双肩软了,只是将头颅静静贴着木板,望着窗外。
车外的淮州城景象比卞州好不到哪去,老弱妇孺,乞丐丛生,独独不见壮年的男丁。时常有尉骑着高头大马甩着马鞭在街头横冲直撞,恣意呵斥,老百姓缩在街头,不敢吱声。
她想起戚墚的话来。边事安,则国力兴;边事乱,则国力衰。边关淮州现在要痛击的,恐怕不是如豺狼恶虎的外敌,而是被屏弃在国土外的卞州城里的某个王爷藩王。
她这颗棋子,已经没有用处了。
撩开布帘子静静下了马车,脚甫落地,一大群乞丐朝她围来,一张张乌七八黑的小脸可怜巴巴望着她,手中捧着个破碗。
这次,她没有再直接给他们碎银,而是从腰带里掏出钱给驱车的老车夫,让他去买些包子馒头,给这些乞儿一个个的发。
她自己走进了天上客栈中,客栈里的顾客很少,冷冷清清,掌柜和伙计在打瞌睡。见有人进俩,一个个依旧如霜打的茄子提不起劲,不冷不热道:“公子是要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一间中等房。”映雪抬头望了二楼一眼,见到有个红色身影快速闪过。
“公子有马或行装吗?我来帮您拿。”
“没有,你直接给我找间房便可,并且帮我抓些药。”
“好勒,那公子这边请。”
伙计不急不忙将映雪带到了二楼的一间客房,为她换了桌上的茶水,捏了她写给他的药方,利索出去了,并带上了门。
映雪并没有喝桌上沏好的茶水,只是脱了袍子的一只袖子,将那与伤口粘在一起的中衣轻轻拉开,疼得唇瓣紧咬。
而后取了架子上的干净布巾在盆里压湿,稍稍拧干,擦拭伤口四周的汗珠子。
她一心想着求死,忽略了伤口的发炎感染,这大热天一身香汗淋漓,却感到透骨的寒,只怕这感染已一发不可收拾了。
现在她从王府逃了出来,在这陌生的淮州人生地不熟,也无防身之术,不能信任任何陌生人,只能自己给自己疗伤,等着银面将弟弟和芷玉接来。
“叩叩。”门外响起了店伙计的敲门声,试探着问:“公子,药我给你抓好了,需要我给您去熬吗?”
她连忙将袍子揽上,走到门边拉开门:“药膏药粉给我,中药你拿到厨房替我熬好。”
“好,给您。”伙计看了他一眼,将手中的小瓷瓶递给她,抓着药包,转身走了。
她将瓷瓶捏在手掌里,正要关上门,眼角却陡然见得一个红衣身影从转角处走来。只一眼,她惊得快速把门重重关上。
这是冤家路窄吗?她竟然在这样的地方也能与楚幕连相遇!
而红衣哑奴明显也是察觉到门内她的存在的,她端着一盆笔墨纸砚,走到这边房门前停了一下,瞧了紧闭的门扉一眼,继续往前走。
等她一走,映雪立即打开房门从里走了出来,快步走到一楼结了帐,离开天上客栈。
此刻,天呈暮色,晚霞蔼蔼,快入夜了。
她脚下不停,在街头转悠,却又不敢走远,怕迷路与银面失去联系。街上弥漫着一种很萧条的气息,时时有重兵巡视,对大街小巷的乞丐狠狠驱赶。
走了段路,她决定转回来,想在外面守着银面的消息。一转头,却见楚幕连静静站在她面前,似是跟了很久。
“果真是你。”楚幕连面色温和,声音却有些冷:“你想走到哪里去?”
她知是哑奴认出了她,对楚幕连的出现也不惊不急,在暮色中道:“去一个我想去的地方,师父是来为我送行的吗?”
“回去!”楚幕连清新俊逸的脸在暮光中很肃穆,眸子灼灼盯着她,与她两两相望。这两个字,却含了命令。
她反感极了,笑起来:“回到哪里去?你告诉我,我要回到哪里去!”
“回到那个男人的身边去!”楚幕连大声起来,在这渐渐安静的大街头一次吼出了他的情绪,“安安静静呆在他身边,等我九月来接你!”
“九月?”她笑得好痛苦,朝他迈近一步:“如果我不逃出来,我活不到九月,你是想在九月接我冰凉的尸体吗?呵呵,楚幕连我告诉你,爹爹死了,我永远不会原谅我自己,以及你。从今以后,你是你,我是我,我们不再有任何瓜葛!而你,没有资格决定我的去留!”
楚幕连静静盯着她,暮色中的眸光开始逐渐冰冷,含着挣扎,陡然衣袂一翻飞,近了她的身边来,二话不说,搂了她的腰就要往回走。
“楚幕连,我会恨你的!”她凄厉的叫喊,囊括了她所有的愤恨。她恨恨盯着这个男人,情愿从来没有认识过他。
楚幕连身子一僵,不看她,将她的腰搂得死紧,往客栈飞走。
半路,有人拦了他,是个水红衣衫少女。
少女梳了可爱的少女髻,水红色丝带扎在发髻,随风飘荡,做点缀。两簇黑发辫成粗粗松松的麻花辫,搭在肩头,十分娇俏甜美。
只是那双眼睛,没有光彩,应该说是没有思想。
“你是谁?”楚幕连惊叫一声,连忙抱着映雪躲过少女毫不犹豫甩过来的那一鞭。
“啪!”又是一鞭!
少女不说话,只是机械式的追杀楚幕连,鞭鞭致命。却在接触到映雪的当会,直愣愣收住鞭子。
楚幕连躲闪得有些辛苦,忙广袖一扬,朝少女射出一排银针,
“嗖!”银针准确插在少女的各大穴位上,在夕阳下闪着银光,少女却纹丝不动,手中的长鞭朝楚幕连甩得更决绝,更是快得让人眼花缭乱,无法还手。
楚幕连终于瞧出了端倪,脸色大变:“活死人?”随即抱着映雪飞上屋檐,打算不再恋战,逃为上策。
少女自是紧追不放,同样飞上屋檐,长鞭卷来,不攻击楚幕连,却活死鞭头卷住楚幕连怀中的映雪,将她甩到了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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